林恆被救回後,在當天下午3時許就被緊急送往衡陽城內的地下野戰醫院救治。
衡陽指揮部有三大巨頭親自去野戰醫院看望,結果一看到這個滿嘴是血的男人,排名最末的唐刀卻是放聲大笑,上前狠狠地和林恆擁抱了一下:“屠運生說救回了一個姓林的空軍上尉,我當時就想是不是你,沒想到還真是,幸好把你給囫圇個搶回來了,否則沈崇海不得怨死我。”
“唐長官,第4飛行大隊副大隊長林恆向你報道!後面還得唐長官多關照。”林恆卻是規規矩矩向唐刀行了個軍禮。
這一幕卻是讓領頭的孫明玉和趙君麥兩大巨頭傻了眼,他們一箇中將一個少將,在陸軍中算是高級軍官了,但空軍飛行員那幫傢伙那個不是精英家庭出身?兼之又是中國最寶貴的軍種,天然的就自帶一股子傲氣,就算碰上他們這種陸軍將官,也就是行個軍禮完事兒,可不帶這樣直接把自己劃歸爲下屬的。
尤其是眼前這位看着還不過二十五六的年齡就晉升爲飛行大隊副大隊長的,那一定是空軍精英中的精英。
果然,林恆接着又向這二位行禮,但禮節性爲主,可沒向對唐刀這樣。
別說兩個精明的將官,就是一旁的醫護們也看出來這名空軍精英對待唐刀的態度和兩名將軍是有所區別的。
光憑這個,唐團座牛逼的程度在所有人心中再度上調一成!
他們太低估唐刀在這羣中國年輕飛行員心中的份量了,不提當年唐刀帶着十幾名年輕飛行員爲陳不平扶靈回家,那撥空軍骨幹飛行員內心中的感激和尊敬,就說兩年前唐刀帶着上百名飛行員去阿三國接收野貓戰機。
一個陸軍中的英雄團長,竟然把米國最新戰鬥機給飛的像模像樣,把米國王牌飛行員唬得一愣一愣的,在以林恆爲首的一幫年輕飛行員心中,唐刀就是戰神一般地存在。
用已經擔任飛行大隊長的沈崇海的原話:“唐長官也就是喜歡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方式幹鬼子,不然以他的天賦來我們空軍,絕對是王牌中的王牌。”
“也是,你這進了衡陽城,以目前衡陽周邊敵情,你想走可是難了,不過你的座駕已經被雙方炮火給炸碎了,讓你這個空軍大寶貝提着槍去前線的話,別說鄭少愚參謀長知道了要跳腳,就是方長官也得讓我去關禁閉啊!”唐刀笑着回答道。
“我可以做空軍在衡陽的地面聯絡官!”林恆卻是脫口而出。
想來,這個念頭在他心中已經醞釀了一段時間了,或許從他被救回陣地看着雙方鋪天蓋地對射的炮火那一刻,這名頭腦清晰的中國空軍精英就已然明白,他想離開衡陽城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離不開,那他就必須和這座城市的軍民們一起戰鬥到底。
但真要他提着槍去前線,他這水平估摸着也不比那些剛拿起槍的預備役民夫們強多少,他必須得發揮自己所長。
彼時,空軍和陸軍方面根本沒有未來的聯合指揮機構,陸軍方面需要空中支援,都得向軍政部發電報,再由軍政部方面和空軍司令部進行協調,最後還得軍委會批准,才能出動寶貴的空軍。
有那轉來轉去的時間空擋,地面上都不知道激戰多少個回合了都。
要麼,就是空軍方面單獨的行動,陸軍方面根本就沒資格知道,等飛機都到陣地上空了,才知道己方空中支援來了,但搞不好那會兒戰鬥都結束了,日本人都溜了。
別看空軍機羣轟炸日軍陣地熱熱鬧鬧的,但有工事躲避和在野地上挨炸,那完全是兩個概念。
“好!林副大隊長這個提議很好,我代表方軍長任命你爲衡陽城防空軍聯絡官。”對於林恆突如其來的這個提議,孫明玉這個第10軍參謀長立刻反應過來,現場就給了任命。
唐刀也狠狠拍了拍林恆的肩膀,表示對他這個想法的認可。
這個時代,不說西方世界,就是日本陸軍那邊,也建立了自己的陸航,其目的就是爲了方便統一指揮,步兵那邊一旦有需求,就會向上反應,指揮部會根據實是戰況調用陸軍航空兵予以支援,其空中支援的反應速度不知比中國這邊快了多少。
如果林恆這個空軍聯絡官可以憑藉他對空軍的瞭解直接聯絡各機場各大隊,完全可以將反應時間縮短至先前的五分之一甚至更短。
方顯絕收到這個消息後也很高興,立刻將此情況向戰區司令部和軍委會做了彙報,希望以此爲契機在衡陽城內建立一個直接聯繫芷江、桂林、柳州等機場的通道,就算不能直接指揮空軍方面作戰,但也可以隨時將地面戰況或觀察到的天氣、空中敵情等向空軍方面進行反饋。
這個時候因爲百分之九十的戰機已經都使用了無線電臺,在獲得頻段後甚至地面也可以直接和空中戰機取得聯繫。
以前衡陽指揮部中根本沒有空軍的人,一幫門外漢說要搞這個,換成誰都不會放心,但現在可有了一個飛行大隊副大隊長,還是一個擊落過12架日機的王牌飛行員,誰還能有他專業?
在和唐刀有過交集並已經晉升爲空軍參謀長的鄭少愚少將大力促成之下,到了晚上,那位終於同意在衡陽建立空軍聯絡處,就由林恆出任聯絡處處長,軍銜爲空軍少校,所有被救回衡陽城的空軍飛行員都劃歸聯絡處管轄。
好傢伙,這就又升職了,唐刀看看自己領章上已經掛了快7年的3顆星,只能憂傷的表示,自己選擇的路,跪着也得走下去啊!
好在,這樣的日子應該不會太久了,只需再過一年,日本人就會在兩顆大胖子炸彈的製造的火球下屈服,失去外患,人民和歷史也必定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爲了保證空軍聯絡處的正常運作,方顯絕特意將第10軍軍部唯二的兩部長波電臺中的一部以及相應通訊兵劃撥到林恆麾下,唐刀也調來一部無線通話電臺和3部步話機交給林恆。
這一切都爲了能夠更快的和空軍方面協調,衡陽陸空統一作戰模式有了最重要的節點。
日本人恐怕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們已經被稱之爲‘喪門星’的防空大隊原本的‘優異’戰績,竟然促成了衡陽守軍和空軍增強了聯絡,這也進一步導致在衡陽的上空,中方制空權的優勢更加明顯。
連續兩日,日軍的轟炸機羣都還沒抵達衡陽上空,兩百公里外機場的中方戰機就已經從機場起飛,用時不到30分鐘就已經抵達戰場,對日軍還沒完成投彈任務的轟炸機展開攻擊。
那是因爲方顯絕早在20天前抵達衡陽之時,就聽從唐刀的建議,向衡陽100公里外的3個方向派出3個由步兵、工兵、通訊兵組成的小組。
他們的任務就是待在沒有戰術價值的山頂,用望遠鏡對空觀察,若有敵軍飛機的影子或是轟鳴聲,立刻用野戰電臺向衡陽指揮部報告。
這種提前了至少15分鐘的預警方式可以讓衡陽軍民有足夠時間躲入防空洞減少傷亡。
但過去因爲和空軍方面通訊有太多壁壘,根本無法及時通知空軍趕來參戰,所以很多次日機依舊可以對陣地或是衡陽城內進行轟炸,許多精心構築的工事都被炸燬。
而現在可大有不同,林恆的空軍聯絡處可以直接通過電臺告知空軍方面,日機機羣距離衡陽還有多遠,空軍可以根據自身情況決定怎樣參戰。
戰機數目也可以第一時間告知還在空中的中國戰機,他們可以相應的做出戰術改變。
日軍連續投入的數十架戰機在兩天時間裡屢遭打擊,直接把已經被視爲‘帝國英雄’的佐佐木少佐‘天煞孤星’的名聲推至頂峰,最後連那位想豎立榜樣的日本陸軍少將也吃不住勁兒了,不僅不再派佐佐木少佐出征,甚至一架飛機都不願再派往衡陽戰場了。
從6月12日開始,日軍對衡陽的全面進攻,改成了對城南一個方向的重點攻擊,不過將大白天以聯隊爲單位的大規模進攻,改成了每晚以中隊、小隊爲單位的小規模突擊。
每天黃昏,趁着中國機羣不會再來之際,日軍就調集各類火炮對中方陣地一通狂轟,而後步兵進攻,幾乎是通宵達旦。
到快天亮時,知道中國人的戰機又要來了,日軍馬上偃旗息鼓,立即撤退。
到了第二日黃昏,重振旗鼓,捲土重來,周而復始,每天如故。
但顯然,夜戰本就非日軍所長,而對於中國軍隊來說,什麼樣的艱苦環境沒戰鬥過?夜間襲擊對手原本就是他們和日軍鏖戰的方式之一,現在日軍用自己精通的戰術來對付自己,那自然歡迎之至絲毫不虛。
連戰6日,中方各部輪換都換了兩輪,日軍不得寸進。
至此,衡陽之戰已經爆發整整15日了,衡陽守軍在以方顯絕爲首的一衆將校官兵的浴血奮戰中,將四面圍城的日軍擋在了城外的山嶺和水塘沼澤中,別說讓日軍攻入城內了,連城牆的影子都還沒看到。
衡陽守軍不過2.4萬人,而日軍卻是投入了7.5萬兵力,1比3的兵力對比下,能將防禦戰打成這個樣子,絕對是一次足以值得向全中國乃至全世界炫耀的成功防禦戰。
可獲得如此戰績的衡陽最高指揮官方顯絕依舊眉頭緊鎖,眼中滿是陰霾。
因爲,他在山城時向自己的那位老師所做的守城半月承諾,他做到了,但他那位老師承諾的援兵呢?
毛都還沒看見。
這個時候方顯絕內心深處不知有多麼感激唐刀,如果不是唐刀力勸,認爲衡陽之戰,絕不會在他預計的20日左右結束,而是要一月以上甚至更久,讓他向那位索要大量後勤物資。
而他先前覺得已經足夠的後勤物資儲備絕對再無法撐過一週,以現在援軍還不知所蹤的狀況看,這場防禦戰真的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
方顯絕不是沒有試圖試探過他那位老師的口風,但他也知道那位最不喜的就是統兵之將一遇到困難就發電向軍委會求助,所以問的也較爲婉轉,沒有那麼直接。
而那位也倒好,彷彿遺忘了先前所說的守城15日之事,只是對衡陽防禦戰不吝誇讚,並且對衡陽指揮部報上去有戰功人員,皆發令晉升提拔並授予勳章。
只是這些玩意兒得活人才有資格享用啊!方顯絕心裡無比苦澀,卻也只能照單全收這些看不見摸不着的勳章和嘉獎。
那這半個月,方顯絕那位老師都在幹啥呢?
其實,此時的中國在湘江西岸,有王要務和李玉堂率領的6個軍,湘江東岸有那位薛姓司令官親自指揮的5個軍,有這11個步兵軍,總兵力幾達28萬人,是完全足夠和日軍下上一盤大棋了。
而11軍也正是顧忌這些中國步兵軍的存在,把14萬人的主力放在衡陽外圍,不敢將所有力量拿來攻擊衡陽,不然的話,就算衡陽是鋼澆鐵鑄的,估計也被這超過20萬日軍給淹沒了。
可性格里面頗多優柔狐疑的那位,並未立即將大軍調至衡陽周邊,一直到6月13日,他才命令李玉堂兵團由衡陽西南向東,第9戰區主力由湘東山區向西,向‘各自預定目標猛攻’,而後在方顯絕發電婉轉詢問援軍的第二天,電令衡陽守軍再堅守10日。
不過是再堅守10日,方顯絕咬着牙認了,只要援軍能來就成。
眼見事已至此,指揮部裡的另外幾位將官也只能紛紛給自己打氣加油,畢竟15日都扛過去了,再扛他個10天又有什麼了不得的?
或許只有默不作聲的唐刀在微微嘆息,10天?再來3個10天,恐怕援軍也不會抵達這座城池的。
就比如這次那位終於下定決心調動8個步兵軍,打算和日軍在衡陽外圍展開決戰,李玉堂指揮的3個軍動了,可薛姓司令官的5個步兵軍卻在原地按兵不動。
薛姓司令官向來是個極其自信甚至自負的人,在軍委會中,也就那位和土木系的首領陳上將的話他還能聽聽,一個是最高統帥,不得不聽,一個是他的政治靠山,不能不聽。
但這次他卻沒有聽話,那是因爲在他的內心深處,覺得這二位軍事才能不過爾爾,遠不如他。他認爲,日軍的戰略目的是打通粵漢鐵路,衡陽只是粵漢鐵路上的一個重要節點,丟還是不丟並不能保證粵漢鐵路的完全暢通,他只要鎖住另外一個節點,日軍就不得不把兵鋒指向他,那衡陽之圍就可解,遠比他調動大軍長途行軍去衡陽外圍決戰要靠譜的多。
所以,薛姓司令官堅持將5個軍留在粵漢鐵路以東,依託湘贛邊界崎嶇山區與日軍周旋。
那位盯着地圖看了一兩個小時後覺得,這貌似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已經揮軍殺奔向日軍在衡陽外圍80裡某師團的27集團軍收到友軍未動的消息後,差點兒沒集體閃了腰。
十多萬主力不動,他們這六萬人跑去送死嗎?27集團軍不得不也來了個急剎車。
就這種騷操作,衡陽的7萬多軍民,你說等不等得來傳說中的援軍?
用李九斤的原話說:“等個鳥,求人不如求己,老子們就守在這兒,一個拼兩個不夠那就拼三個,只要日本人敢誠心誠意來換,那就換光他們個龜兒子!”
這人吶!只有陷入最後絕境,纔會爆發出更強大的力量。
但顯然,此時的衡陽,還對某些人抱有期望。
所以,此時的日軍也還沒意識到,他們還沒有碰上最瘋狂階段的中國士兵。
更血腥的時刻,還未真正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