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同僚,請快快的過來,以免有中國人跟進!”麻田少尉看見對面帝國步兵們放緩腳步,不由心裡一急,徑直向對面揮手。
但對面的三十多人卻彷彿沒有聽到他的呼喚,反倒是速度放得更慢了。
因爲30米的距離足夠近,麻田少尉完全可以清晰看到其中領頭的曹長鋼盔下那雙濃眉,很英挺!
只是,面對這張英挺的軍人面孔,麻田真知卻沒來由的產生警兆,下意識的一伸手:“等等!”
兩個字剛出口,他就後悔了,這小半年的實戰經驗告訴他,若在戰場上產生疑慮,他最應該做的,是先讓自己置身於安全之地,而不是用語言去表達,那是士官學校的老師們沒法教會他的。
然後,麻田少尉就驚駭欲絕的看到,領頭的軍曹從他的軍服下,掏出一杆完全不屬於帝國陸軍制式的短槍,開槍了。
伴隨着“噠噠噠!”瘋狂的掃射,麻田少尉混身的血液彷彿在那一刻都凝固了。
敵人,竟然是敵人!這是凝固的血液像潰堤的洪水般噴涌而出之時,被子彈動能衝擊得連連後退的麻田真知少尉腦海裡倒數第二個想法。
‘如果可以,老子再也不要聽那些老師的X**扯了,與其當一個正直的軍人,不如自私一點好!老子如果一直在工事裡,這會兒一定還活得好好的吧!’這是麻田真知在沉入永久黑暗之前,縈繞於腦海的最後一個念頭。
可惜,這世上那有什麼如果?照目前的狀況,就算躲在工事裡,也不過是晚死一會兒的事兒。
是的,東陽關內軍職最高,卻是第一個殞命的日軍少尉在子彈臨頭的關頭判斷很精準,這30多人全是一營2連的官兵假扮的。
出身於川軍系的衛東來和與他並肩死戰到最後的勇猛型的蔡勇冠相比,走的是另一種路子。
換做蔡勇冠來,硬攻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但衛東來在接受到雷雄的軍令後,掃一眼從公路上趕離選擇遁入深山的數十日軍殘兵,心裡頓時有了主意。
日本人的殘兵敗將在前面被一棒子砸暈,又被自己2連這一記撩陰腿踹了個要死要活,他們絕不敢再輕易回到公路,但東陽關的日軍可不知道自己的大軍已經煙消雲散。
情報上說得很清楚,東陽關雖然只有四五十號日軍,但他手裡也有幾門迫擊炮和一百多人,如果硬攻,或許傷亡會比自己想象中要大。
而且,他2連可是剛補充完成,其新兵比例超出百分之五十,頭一戰傷亡就大的話,士氣必然低落。
硬攻是最差的選擇!
那就智取!衛東來僅用了一分鐘考慮,就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他命令連裡的老兵們穿上被擊斃日寇的屍體,由自己親自帶隊,能騙得東陽關裡的日軍開關讓他們進去最好,如果不能,抵近足夠距離,瘋狂火力掩護之下,也能減短衝鋒距離!
當然了,這一招同樣有巨大風險,如果日軍夠謹慎,勒令他們停留在100多米外等待檢查,那他們這羣2連的精銳將全部停留在沒有遮掩的野外,並且處於日軍機槍、步槍的射程之內!
但,用衛東來的話說:“上了戰場,腦袋就別在褲腰帶上!想沒有風險,那回老家抱娃兒好了。”
衛東來賭對了,東陽關的日軍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500大軍會那麼快潰敗,對他們這批拖着屍體狂奔而來的友軍毫無防備。
爲了逼真一點,頭輛大車車廂裡壘砌的還真的全是被擊斃日軍的屍骸!
隨着衛東來第一個開槍爲信號,三十多名穿着日軍軍服的一連官兵紛紛向兩側散開,有的拿着和衛東來一樣的MP28衝鋒槍,有的是駁殼槍,有的則是半自動步槍!
這已經是衛東來2連所有能聚集起來的連續性火力了,雷雄在讓2連包抄日軍後路之前,爲保證2連的火力強度,還特地增調了5杆衝鋒槍、5杆半自動步槍給2連,這下正好全用上了。
在這種距離上,高達12杆衝鋒槍、15把駁殼槍、10杆半自動步槍瞬間噴吐出的火力就連重機槍都得暫避其鋒,就更別說打一槍還要拉一下槍栓的三八大蓋了。
幾乎都不用瞄準,就是用最簡單的火力覆蓋都將東陽關城牆洞附近負責防禦的一個日軍小分隊壓得擡不起來頭。
而第一輛馬車,甚至都被橫拉過來當成工事,最少五杆半自動步槍就躲在其後,對牆頭的日軍形成壓制。
車廂裡被壘砌的日軍屍體,成了野戰用的沙包,任憑日軍的子彈打在其上,激起一片片血花!
這就是戰爭,無所不用其極!
只要能保存自己和戰友,中國軍人甚至連自己的軀體都能當做工事掩體,何況是敵人的。
一輪瘋狂的彈雨直接把日軍給打懵了,僥倖躲過彈雨的日軍全部縮進了工事,足足十幾秒鐘沒有組織像樣的反擊,只能聽到嘰裡哇啦的怒吼聲!
那是在確定失去自己的指揮官後,有日本陸軍曹長開始接替指揮權,命令麾下開始反擊,那也是日本陸軍日常操作,上至師團,下至步兵小分隊,總會有幾個備用人選。
至於說備選者是不是翹首以盼自己有朝一日能上位,那就是人性所能決定的了。
事實是,東陽關裡的日軍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新指揮官,不出意外的話,有掩體保護的他們很快就能組織起有效反擊,光是靠衝鋒槍、步槍、駁殼槍的彈雨,可摧毀不了還算堅固的城牆以及那些由沙包、木頭構築成的野戰工事。
但隨着第二輛距離稍遠的那架馬車上罩着的帆布被拉開,城牆上掩體裡的日軍瘋狂喊起來。
因爲那裡面裝載的,可不是人,而是一個大傢伙!
那是一門厄利空機關炮,原本在戰鬥中被損壞,67軍覺得沒用就沒有收回,但四行團官兵們也一直捨不得丟,就一直放在輜重連的運輸車上,等到了鄭州,有了足夠時間又有了機械廠,小何老師組織人手用車牀做好了零件換上,這門老式厄利空單管機關炮終於完全可以投入使用。
毫無疑問,這門機關炮的使用權應該歸程鐵首的炮2連所有,可唐刀考慮到團部總得有幾個拿得出手的重武器,尤其是日後進了太行山,三個步兵營未來駐地距離團部都不會太近,萬一需要有重火器支援,也不用調來調去,乾脆就留給特務連,也給團部多一個保障!
這次因爲一營要去打阻擊,雷雄爲保證火力強度,親自找唐刀調用,而後又給了2連,沒想到真派上大用場了。
不大的車廂,卻裝了不少東西,那是除了厄利空機關炮和幾名射手外,還有一堆早已裝填好的沙包。
拉車的馱馬早就被解開繮繩趕開,利用日軍尚未開始反擊的空擋,四名射手人迅速用車廂裡裝着的沙包壘成面對東陽關方向的沙包工事,架着槍架帶着鋼盾的厄利空機關炮僅用了一分鐘,就投入使用。
而在這一分鐘裡,日軍也不是沒試圖朝這個可怕的大傢伙射擊,但分佈在野地裡的中國軍人不光是用更猛烈的彈雨進行壓制,還開始了投擲手榴彈!
不到30米的距離,足以讓他們的手榴彈投到關下的沙包工事周邊,或許飛舞的彈片對工事後的日軍威脅性沒那麼大,可濃烈的硝煙擋住了關上和關下的日軍視線,使得他們根本看不清數十米外的目標,反擊,也多是X**射!
“咚咚咚!”厄利空機關炮沉悶的聲音響起。
躲在沙包工事後的日軍很快就發現,可以抵禦重機槍掃射的工事不僅不再安全,甚至比沒工事還要危險。
堪比雪茄大的子彈五百米的距離內連20毫米的鋼板都能打穿,更何況是日軍以土木爲主佈設的工事呢?
要知道這玩意兒,在未來,“土八”們可是用來打過碉堡的,幾乎是誰遇到誰完蛋,厚實的磚牆,都擋不住。
沒錯,八十集團軍裝備是差,整個集團軍迫擊炮不超過20門,日軍序列裡司空見慣的75山炮更是少得要靠掰手指來數,不然也不會被日軍稱爲‘土八’了,但偏偏他們卻擁有這種進口高平兩用高射炮,那是在兩年前東征的時候從闊佬閻老漢的部隊裡繳獲的。
要不是八十集團軍總共也就四門,沒能力給每個步兵團來幾門,未來由“中國通”岡村小次主導的深挖壕溝廣建碉堡實行超級大封鎖的戰略早就被打成一個大漏勺了。
負責擊毀日軍陣地上重要防禦工事的厄利空機關炮在觀察手的指揮下主要射擊的目標就是日軍的野戰工事。
最多五十米的距離,20毫米炮彈攜帶的可怕動能別說沙包和青磚,就是89式坦克側面的鋼板都不一定能抵擋得住,將沙包打得灰塵四濺擊穿沙包的同時也將躲在其中的日軍撕得粉碎。
被這樣的炮彈碰上,打到胳膊,胳膊沒了,打到腿,腿沒了,打到身上,恭喜你,就不用在意還沒了什麼零件,因爲整個人都沒了,被炮彈給打碎了。
那一陣腥風血雨,連不斷騰起的白色硝煙在那一刻似乎都變成了粉紅色,血肉橫飛之下,以堅韌而聞名的日軍步兵都無法承受了。
換成誰,也不敢繼續呆在親眼目睹着同伴被生生打碎的工事裡,而自己有可能會成爲下一堆誰也不認識的碎肉渣渣不是?
東陽關下的工事裡,殘存的日軍步兵紛紛逃離即將成爲死亡墳墓的工事,竭力朝關口奔跑,只有躲進關口,纔有一絲生機。
可是,用自己平生最快速度逃出工事的日軍顯然忘記了,戰術動作再嫺熟,哪怕是跳出工事就令人驚歎的連續在地面上翻滾,但,在瓢潑大雨一般射過來的衝鋒槍子彈面前,那都是徒勞的,甚至是可笑的。
沒有人,可以快過數百米每秒速度的子彈。能那樣躲避子彈的,只存在未來連續劇中滿滿豬腳光環的主角們身上。
顯然,這幫被彈雨掃倒只能絕望哀嚎的日軍都只能是配角,還是那種連名字都沒有,能有慘叫一聲臺詞的超級小龍套,不少人一聲未吭就被射殺在逃亡的第一步。
但相比威力巨大的機關炮和瓢潑一樣的彈雨,更讓日軍驚恐的,是從300多米外山野裡開始彎着腰快速奔跑的深藍色,以及東陽關內開始騰起的一團團硝煙。
2連潛伏在數百米外的三個步兵排開始進攻了,已經調好射距和射角的幾門迫擊炮也開始對東陽關內進行無差別炮擊,之所以沒有對準東陽關城門區域,實在是衛東來率領的30多名老兵們距離那裡太近了,接近到最近的,已經不足20米。
火力被徹底壓制,關下工事裡的同僚基本已經損耗殆盡,這意味着東陽關幾乎就像是被幾雙大手按在地上並已經撕去衣物的少女,只能絕望的等着瘋狂撲來的中國軍人粗暴進入。
換成普通軍隊,面對這種情況,或許都已經心理崩潰,逃走纔是最正確選擇。
但論起鐵頭,日本陸軍絕對算得上翹楚,英勇的大日本帝國陸軍在未來的諾門坎戰役,提着馬刀都敢和紅色北極熊的坦克對衝,頂着瘋狂的機槍都能砍得坦克火花四濺,雖然自己很快就被碾壓成一灘肉泥!
未來太平洋的塞班島上,日本皇室甚至都已經宣佈投降的情況下,還有幾千日軍躲進熱帶雨林,靠着吃自己同僚屍體和漂亮國打游擊戰呢!
這真的就是一羣被日本皇室洗腦而瘋了的傢伙!
都這樣了,卻沒人退!
哪怕他們手裡沒什麼重武器,唯一能對機關炮產生威脅的擲彈筒在連續射擊幾發之後就沒了什麼聲響,不知是被迫擊炮幹掉了,還是死在機關炮的射擊中。
機關炮可也是把關口那座已經殘破不堪的城牆垛射擊得磚石碎屑亂飛,接近關口的十幾個老兵更是瘋狂的投入手榴彈,幾乎沒活人還能呆在上面。
是的,還留在上面的,基本都是死人!
但在40多米外的一處工事裡,一挺九六輕機槍,竟然頂着機關炮的怒吼,和機關炮對射,打得沙包上灰塵四濺,鋼製護盾上更是火花四濺,幾顆跳彈將正在遞插好子彈彈板的彈藥兵擊中,一聲未吭就倒在車廂工事裡。
“炮彈,給老子裝炮彈!”機關炮射手的眼珠子都紅了,厲聲怒吼起來。
硝煙遮掩了日軍視線,但同樣也遮擋了機關炮射手的視線,他壓根沒注意到更遠處還有個機槍工事,就是這樣一個疏忽,導致了戰友的犧牲。
頭部流出的殷紅的血和他已經不在動彈的身軀已經證明彈藥手是不可能活了。
心裡在滴血,卻沒時間去悲切!
現在最重要的,是幹掉那個工事和機槍,哪怕下一刻他也會被機槍子彈擊中。
否則,會有更多的戰友倒下!
只是,在這種彈雨下,是人都會恐懼,會本能的躲進工事後方,而不是直起身子給機關炮上炮彈,那真的會死的。
另一名彈藥手微一猶豫,一排機槍子彈再度掃過來,打得鋼盾上火花直濺。
“我草擬孃親的,老子命令你,立即給老子裝彈!”機關炮射手的怒吼聲甚至蓋過了熾烈的槍彈。
勇敢和怯懦在戰場上交織着,終究是勇敢佔了上風!彈藥手強忍着被子彈射中的恐懼,塞入彈板。
與此同時,一陣山風吹過,將遮擋着雙方視線的濃烈硝煙吹散了些!
機關炮射手和日軍的機槍手,幾乎是同時看清了對方的位置,腎上腺素已經猛升的機關炮上士射手甚至都能看到40米外工事裡同樣悍不畏死日軍機槍射手的陰冷目光。
沉重的機關炮槍口微微一擺,在瞄準鏡鎖定日軍工事的同時,更輕盈的日軍96輕機槍率先怒吼,一個長連射,三秒鐘之內最少七八發子彈射中馬車,如果不是有提前預備好的沙包以及厄利孔機關炮己身裝備的10毫米厚鋼板護盾,不光是機關炮軍士射手會被直接打成篩子,位於車廂裡的觀察手和那名心生怯意的彈藥手也別想活。
饒是如此,一顆機槍子彈依舊穿過鋼鐵護盾的縫隙,擊中了機關炮射手的左臂。
6.5毫米口徑子彈雖比不上20毫米機關炮子彈可怕,但那也是殺人的可怕利器,機關炮手的胳膊直接被打折,鮮血噴涌而出的同時戳穿軍服露出的紅白色骨茬昭示着他傷勢的嚴重,以四行團現有的醫療水平,就算搶救得及時能活命,這條胳膊估計也是廢了。
但機關炮射手卻是恍若未覺,彷彿都不是他中了槍。
臉上肌肉艱難而痛苦的抽動兩下,“狗日的,這下該老子幹你了了吧!看特孃的誰先死。”手指猛地扣下扳機。
一連串,最少有五發炮彈以連射的方式掃中了日軍機槍工事,再度扣動扳機,又是連續十發,肉眼可見的,日軍沙包工事被打得一片狼藉,鋼鐵零件紛飛,徹底啞火。
連機槍這樣的鋼鐵都被打成零件,更何況機槍背後的人體了,日軍機槍手被最少三發20毫米口徑炮彈穿過,整個上半身幾乎都被打碎了。只剩下一挺鋼盔,還在沙包工事裡滴溜溜打轉。
隨着日軍機槍工事的覆滅,僅靠日軍步兵零星的射擊,已是無能阻止一百多中國士兵的突進。
當以衝鋒槍和駁殼槍爲先鋒的火力小組突進關內,殘餘日軍終於開始逃竄,但那顯然已經是晚了。
交替射擊連續不斷的彈雨,根本不會給他們任何逃生的可能性。
自麻田真知少尉以下,駐守東陽關的步兵小隊47人,全軍覆沒!
而衛東來的2連,則付出2死8傷爲代價,佔領了黎城這個門戶!
用時,不過10分鐘,不僅鎖死了那股遁入深山日軍殘部向涉城逃竄之路,也替一營爭取了足夠陣地部署時間。
雷雄給衛東來的軍令裡,可是給了他和2連2個小時的時間!
戰後,也因爲這一戰,雖然殲敵數目不多,卻因爲其意義非凡,剛剛組建的2連榮獲集體一等戰功,衛東來也因此再次獲得升遷,軍銜晉升爲上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