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回白鹿書院(求全訂)

一連數日。

白貴每天都抽出幾個時辰,前來侍奉馬師傅,不曾厭煩。

馬師傅中了黑槍,傷勢反覆,引致高燒,這纔是拖垮馬師傅,甚至致死的病症。

第一天治療的時候,白貴沒有準備充分。

所以第二天的時候,他又兌換了一些後世的傷藥,用酒精清理傷口幷包扎之後,馬師傅的傷勢這才慢慢趨於癒合,不會再惡化。

而此時,距離年關僅剩十來天左右。

“我前些天去信,要去滋水縣城拜訪朱先生……”

“朱先生是我的業師。”

“這幾天天氣不錯,沒有下雪,前往滋水縣城不會太麻煩……”

白貴對馬師傅提出告辭。

本來他在拜訪徐秀才之後,過幾天就要拜訪朱先生,但那日晚上登門拜訪族長白嘉軒的時候,不可避免的提到了這件事,族長白嘉軒說朱先生外出訪友講學,估計還得一些天才能回到滋水縣城,所以這件事就耽擱了下來……

朱先生是白嘉軒的姐夫。

所以白嘉軒得到的消息,是比徐秀才更準確。

而……現在逼近年關,按理來說,朱先生不會不返鄉。

並且他在這些時日,也聽到了朱先生返鄉的消息,很可能已經到家了。

所以他現在前往白鹿書院,不會撲一個空。

“你剛回秦省,登門拜師是必須的,我現在傷勢無礙,雖然身子骨比以前差得多,使不了刀了,但活個十幾年、二十幾年還是行的……”

“我這裡有孩哥照顧,不會有什麼大事。”

馬師傅躺在病榻上,笑道。

他臉色比幾天前紅潤了許多,不過和以前不能比。

差了太多!

大病一場,將他的元氣幾近抽乾。

要是尋常人,反覆幾次退燒發燒,估計早就歿了,他能撐大半個月,得到白貴救治,還是多虧了原來的好身板。

現在病情穩定,只剩下療養。

白貴這個徒弟在沒在身旁,不會有多大的問題,再說白貴已經侍奉了十幾日,時間不算短了……

兩人說了一會話。

大多都是談及朱先生的事情。

馬師傅作爲秦省人,知道朱先生,對朱先生這種關學道統的傳人很敬重。這也是他當初聽到白貴是關學傳人後,決定收徒的原因之一。

“孩哥的婚事,我這幾天也想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孩哥也到了娶妻的年紀,早一點娶妻,就能早一點開枝散葉,延續血脈……”

“所以我打算過了年關後,就準備前往隴省幫孩哥迎親,操辦婚事。這也是我這個做師兄的職責。”

談話時,白貴猶豫了一會,說到了這件事。

他不熟悉馬師傅在刀客或者袍哥中的地位,但想來不會太高。

如今……馬師傅即使痊癒,一身武力估計也廢得差不多了,打普通人好說,十幾個興許都不是對手,但要是繼續做刀客,沒了往昔的武力,地位下降在所難免。

若是別人承以往的情面,給幾分尊榮還好說,要是不承以往的情面,這就難說了……

所以他幫孩哥操辦婚事,一是完成馬師傅的“臨終”心願,二則是幫馬師傅鎮場子,讓別人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撐撐場面。

養兒防老,積穀防饑。

武師年老之後,拳怕少壯,所以往往年輕時收徒弟,這就是收徒需趁早,等自己打不動的時候,就讓徒弟代打,這也是徒弟應盡的義務,維護師門尊嚴……

當然這只是個比喻,並不是一定要去比武鬥狠。

而是作爲徒弟,講良心的,得操心一下師父老了,不能打了,該怎麼辦。

“孩哥既然想婆姨了,你這個做師兄的,能幫忖一二,我也高興。”

馬師傅欣慰道。

他爲自己有遠見,收下這麼一個孝順徒兒感到高興。

……

半日後,白鹿鎮。

白鹿鎮和滋水縣城一樣都臨近滋水,所以前往滋水縣城,基本上白鹿鎮是必經之地。而前往白鹿村則不一定需要經過白鹿鎮,從省城的官道就能到白鹿村。

“快到年關,鎮子也熱鬧了不少。”

“對了,今天應該是白鹿鎮集市……”

“趕着上集的人不少。”

白貴走到鎮口,下了馬,牽着馬繮繩,望着烏泱泱的人羣,忖道。

沿街都有叫賣的商販。

這幾天氣候不錯,除了早上和晚上,其他時候倒是暖和,不太冷。

一定範圍聚攏的村落,都會有固定的時間,小商販在一片固定的範圍內進行集市。

集爲聚攏,市爲販賣之意。

而前來集市的鄉民,也稱之爲趕集。

不久後,他就走到了王記飯鋪。

王記飯鋪開在鎮子最熱鬧繁華的地方,不過鎮子就這麼大,所謂的熱鬧繁華就是一條主街道,鎮上的食鋪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不管怎麼開,都不會離開繁華地太遠。

飯鋪夥計見到有客人來,自發將馬牽到了一旁的馬廄。

“王叔,來點吃食。”

白貴走到櫃檯處,笑道。

像這等鄉間的食鋪,一般除了固定的幾個菜餚之外,還有一些沒在菜單上的菜。比如偶爾打了只兔子,就有兔肉能做菜,有時打了只野雉,就能以野雉做菜。

另外這時反季節蔬菜不多,在溫泉旁倒是能種,但這些綠菜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價格昂貴,物以稀爲貴嘛,所以一些季節菜也不會落在菜單裡面。

到食鋪吃飯,完全看今天做了什麼。

王掌櫃立刻應了一聲,“客官您坐,稍等片刻。”

他正在低頭打算盤,擡頭打量了一眼白貴,心底立刻就有了數。

一看便知道這是個不差錢的!

不過……

王掌櫃眉宇微皺。

他剛聽到白貴喊他王叔,這個稱呼他在白鹿鎮上可沒少聽過。一個地方的,攀扯親戚總能攀扯到,七大姑八大姨,叫王叔常有的事。

但這個長衫先生打扮模樣的,叫他王叔,他第一次聽到。

“是白相公吧,想不到白相公光臨了小店……”

王掌櫃立刻想到了什麼,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意,緊張道。

他做食鋪掌櫃久了,聰明勁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在這十里八鄉中,有能耐走出來的人不多。

憑藉白貴的打扮,他立刻想到了幾年前給他送貨的貴娃子,這一看,模樣依稀有些像,心裡立刻就有了數,有了判斷。

“白相公想吃什麼,儘管點,我給白相公免單……”

“白相公好不容易來店裡一次。”

王掌櫃連忙說道。

他怕啊。

自從四年前知道白貴中了三元秀才之後,他就擔心白貴上門報仇,畢竟以前白貴前來送貨,他暗自壓價,至少從中貪墨賺了二十多兩銀子。

若是普通人,這壓價是再正常不過的行徑。

但誰曾想,白貴鯉魚化龍,登了龍門,成爲了三元秀才,又出國留洋……

地位一變,以前堪稱“正常”的作爲,現在來說就是折辱!

“以前是想來,但都進不來……”

白貴聞言,挑了挑眉,戲謔道。

他沒把王記食鋪放在心底,不然四年前以他三元秀才的身份,到王記食鋪前來報仇綽綽有餘,不至於等到今日。

但今天恰好走到了王記食鋪。

有了興致,進來坐坐,揶揄幾句,還是行的。

“白相公說什麼話,還能有人攔你不成。”

王掌櫃暗自叫苦。

幾年前的事了,按理來說他早就忘了一乾二淨。但他生怕白貴尋仇,所以記憶深刻。當初他看白貴穿的破落,擔心影響了食鋪的生意,就將其擋在了門外。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往外說。

白貴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入座。

須臾,王掌櫃親自端上酒菜,上等的好酒好菜。

“這是賠罪宴,還請白相公勿怪。”

“昔日的事情,是我這個做叔伯的不對,待會還會有程儀奉上……”

他不斷作揖,訕笑道。

程儀,原意是路費,是古人遠行的時候,親友或者下級送的一筆花銷銀。不過後來有人巧立名目,借程儀之名,行賄賂之實。

直接談錢,未免太粗俗,而程儀,聽起來就舒服不少,文雅一些。

“程儀就不用了,我過來就是單純吃個飯。”

“以前又沒什麼大恩怨……”

白貴夾了幾筷子飯菜,說道。

四年前,他“狩獵”來的白雉和野兔,王掌櫃壓價了不少,但說實話,這恩怨還沒那麼大,不至於上升到打打殺殺的地步。

不過當時確實心裡有股要將王掌櫃挫骨揚灰的打算!

他又不是什麼活佛,大善人。

然而……如今心境轉變,時間沖淡了一切,戾氣沒那麼重了。

走到王記食鋪後,見到王掌櫃吃癟,和這一頓賠禮道歉,心中的不滿就消散了許多。

總不能真去打壓王掌櫃,到了他這個地位,這就有些跌份了。

和六尺巷典故差不多,在鄉里,儘量不要用外邊的大規矩。知道世事的人和懂禮數的人,自會敬奉你,讓出院牆三尺……

而要是不懂世故的人,一些人是會教他做事的。

非不爭,而是沒必要。

“要的,要的,白相公回鄉,我這個做長輩……,不不不,我這個同鄉,怎麼能不備下程儀。”

王掌櫃繼續說道。

他不知道白貴是真情還是假意。

吃完飯。

王掌櫃拿出了兩根小黃魚,作爲程儀。

標準的一枚小黃魚,一兩一根。大概可以換四十多枚銀元。

“不必了,我不缺這點錢。”

白貴推辭了。

他從袖中掏出三枚單角銀毫,算是飯錢,放在桌上。

這一頓飯,大概飯錢就在三角左右,差的話不會差太多,多的話也不會多太多。

“賢侄,你收下吧,你不收……我這心底難安啊!”

王掌櫃苦笑一聲,坦白道。

他算是看明白了,打馬虎眼他還真的沒這羣讀書人厲害,與其虛與委蛇,還不如坦白相告。

“既然王叔執意如此,那也好辦。”

“我看這鎮上到了冬日,缺衣少食的人不少。”

“你要是真打算給我賠罪,就施粥吧,至於時間,你自己決定……”

白貴頓了頓步,說道。

每年冬日,餓死的乞丐絕對不少!

他這一路走來,也見到了沿途的一些乞丐,身上的一些散碎銅錢幾近施捨一空。

他不算什麼悲天憫人的好人,但如果能幫上一些忙,就幫上一些。

恰好,王掌櫃要賠禮道歉。

與其如此,還不如讓王掌櫃施粥救濟這些災民。

前些日子,他兌換了“福緣深厚”這個修道的道功天賦,但一直都沒感覺有什麼異象發生。稍一思索,就知道這福緣深厚天賦改變的是他的命,只是給他了一個起步基礎,後續還需他自己增磚添瓦。

而這個增磚添瓦,他想了想,或許從善事入手容易一些。

“施粥?”

王掌櫃愣了一下,點頭道:“既然是賢侄吩咐的事情,那我就施粥一月。”

“打上賢侄的名頭。”

他又不是什麼單純的壞人,施粥,這等好事他自是不肯做的,他賺錢也不容易。但將這失去的錢用來施粥,他絕對千肯萬肯。

施粥,亦能有個好名聲。

何樂而不爲!

……

王掌櫃的事情只是一個小插曲。

白貴從白鹿鎮出來後,馬不停蹄,在日落前趕到了滋水縣城。

滋水縣城是一個小盆地,四面環山。

所以從白鹿原下坡到滋水縣城,需要注意路況,防止滑倒摔傷,所以速度不可避免的就慢了下來。

白鹿書院。

敲門。

“美和,你怎麼大晚上的跑來了?”

“也不小心一點。”

朱白氏打開書院側門,將白貴迎了進來,半是埋怨道。

“聽說先生回來了。”

“我這個做學生的,怎麼能無動於衷,數年沒見恩師,心中實在想念。”

白貴笑了笑,將禮品提到了客廳。

沿途,他也注意觀測了一眼白鹿書院,果然,如徐秀才所講一樣,蕭條了不少,前院的不少窗門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枯黃的落葉,和前些天的餘雪夾雜在一起,落在臺階上。

要知道,以往這個時候,哪怕臨近年關,仍有不少生員和學生在此苦讀,一些講堂的燈火是亮的,而非今日這般無光。

沒了功名利祿,沒有幾個人能堅持下來繼續苦讀。

人,走散了,在所難免。

“你等一下,你先生一會回來,他估計是去文廟哪裡去了。”

“我給你做飯,今天多炒幾個菜。”

“我記得你最喜歡吃我做的菘菜肉餡包子。”

朱白氏笑道。

白貴是她的同族,在族裡名聲好,又是她夫君的得意門生,兼在後宅寄宿的時間不短,她早就對白貴視若己出了。

“師孃,記着包子餡裡多放幾滴香油……”

“那樣吃起來香。”

白貴見朱白氏已經從客廳走到抄手遊廊。

連忙起身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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