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月,不管是朝會,還是前往驪山狩獵沐浴等等,李隆基對白貴都多加信任,並且屢有厚賜。
如此種種行爲,無一都是在表露皇帝對新任右相的寵信。
有了李隆基的支持,白貴也總算是在中書省勉強站穩了腳跟,成爲了中書省的主官。
三省六部制中,中書省是決策部門,門下省是審覈部門,尚書省六部是執行部門。中書令更是宰相中的首席宰相,在三省主官中位列第一。
不過……儘管爲右相,但這是蘇頲退下來後,白貴替補上去的官職,算是撿了個空。也不乏當時李隆基想將白貴架在火上烤的想法……。
畢竟這是百官都希冀的一個位置!
縱然他滅了吐博,立下了赫赫軍功,但在百官的眼中,當一箇中書侍郎,再加個平章事,做一個普通宰相就可以了,若是不可,當一個六部主官,再加平章事,亦是可行。
現在……他成了首席宰相,必然會遭至百官的不滿!
不過百官對白貴的不滿,並不會明面說。
另外若是沒有黨羽支持,即使爲宰相,也是被架空,各部都指揮不動。只是一個虛銜罷了。
……
政事堂。
議事。
兩排的座椅,都坐滿了宰相。
基本上都是風度翩翩的中老年儒士,只有白貴一個年輕人。
“朔方節度使已經在任五年之久,遷往內地靖州吧……”
“宋相以爲如何?”
中書侍郎張嘉貞看了一眼宋璟,問道。
開元時期的宰相,以姚崇和宋璟最爲有名。姚崇被譽爲救時宰相,不過只當到了開元三年,就被李隆基罷相。所以現在政事堂中,話語聲最大的就是宋璟。
中書令……這個位置儘管尊貴,但若是沒有實力,一般是給清貴有名望的大臣。
前任中書令蘇頲,就是此時的文壇領袖。
“可!”
宋璟是吏部天官,負責官員調度。
“白……白相以爲如何?”
張嘉貞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官,本來這個中書令的位置,是給他這個中書侍郎所留。但白貴搶先一步,又有實打實的軍功打底,他雖然略有不滿,但還不至於因此而誤了公事。
“宋相曾是貴科舉時的主考官,有若恩師一般,貴長在軍旅之中,不知政務,向宋相學的地方,還有很多,宋相既然覺得可行,貴自然附議。”
白貴笑了笑,回道。
有黨羽支持的,才叫真正的實權宰相。沒有黨羽支持的,就是一個好聽的名頭,進了政事堂能知道政務如何,但決策權並不在手上。
例如張嘉貞若是晉中書令,政事堂亦是宋璟做主。
“美和……你這話傳出去後,老夫的臉面……哎,就不知道置於何地了……”
“你從政從軍這才幾年,就已經和老夫同列政事堂了。”
宋璟一撫清須,臉上露出笑容,但話裡卻是在責怪白貴。
不過任誰都能聽出來他的喜意。
白貴科舉時的主考官是他,現在儘管還無明清之時的坐師、房師等等,但身爲主考官,力排衆議,將白貴列爲狀元,那……這就已經相當於半師了。
爲半師沒什麼,他主持科舉,錄取進士科的士子也不少,但誰讓白貴取得的成就太過驚豔,他這個半師也與榮有焉!
“如若宋相不嫌,貴願在政事堂中以宋相爲師,學習處理政務之要!”
“宋相爲開元宰執,主天下禍福……”
“貴尚且年輕,政務不同它事,關切社稷生民,不可輕易處斷,故……願以宋相爲師,景效而從之。”
白貴眼底露出一絲孺幕之色,忽然開口道。
黨羽!
現在他缺的是黨羽!
在爲劍南道按察使的時候,儘管他有不少的幕僚和屬官,可這些都不算是黨羽,只有到朝堂各部任職的官員,這才能算是黨羽。
而想要廣樹黨羽,離不開吏部尚書這個天官的支持。
恰好,宋璟是政事堂真正的實權人物,又是他科舉的“座師”,他以宋璟馬首是瞻,不僅不會遭來罵名,反倒會認爲他尊敬官場長輩、禮重師道,同樣也可藉此消除百官對他的敵意。
最關鍵的是,他拜宋璟爲師後,宋璟的黨羽就是他的黨羽,以師生而繼承之,名正言順。同樣,他現在即使爲右相,但羽翼不豐,決策權落不到他的手上,本來就是一個應聲蟲……。
堂堂右相,做一個應聲蟲會令人恥笑,但牽扯到師徒……,學習宋璟處理政務,他這個應聲蟲的含義可就不一樣了。
“這……”
宋璟有些心動了,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白貴成爲他的弟子,確實情有可原,且名正言順。現在一個堂堂右相,做到武官極致的人這般熱切的拜他爲師,他說不動心,那肯定是假的。
天下熙熙皆爲利往,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名利二字動人心!
成爲白貴的老師,他執宰餘生,而白貴作爲他的後繼者,再繼續執宰大唐,這傳到後世,無疑是一樁美談。
極爲漲臉面!
“聖人那裡貴會親自前去說的……”
“還請宋師放心!”
白貴說道。
見白貴已經改口稱呼他爲宋師,宋璟也沒好氣的點了點頭,答允了下來。
而其他政事堂的宰相見此,也無法言說什麼,只能對二人道喜。
若白貴和宋璟沒這檔子關係,白貴這般做法,難免就有些令人不齒了。但誰讓兩人真的有師徒之誼,到哪裡說出去都是一項佳話。
“棠州前些日子急報說恐有旱災,需要及時預防,並請朝廷授予開放義倉的權力……”
羣相繼續議事。
宋璟是老臣,處理這等事務四平八穩,一點難度都沒有。
“宋相此言甚可!”
“宋相此計可行……”
“宋師說的話,我也贊同!”
幾乎每一個宰輔,都點頭答應。
只不過論到白貴的時候,畫風有些不和諧、
但衆位宰相心中,卻莫名好受了許多。
白貴上位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他們感覺目不暇接。
以前他們對白貴都有好感,視作是可接任朝廷重擔的好後生,所以態度和藹,多有照顧,但白貴突然躥升到了宰相的位置,開始和他們“爭權奪勢”。利益相關之後,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現在白貴重新將自己的位置定爲了他們的後輩,他們也不是捉住不放的人,這便選擇將其融洽接納到了政事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