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貴和接自己的僕役回到白家。
之所以不是父母等他,是有原因的。一是布莊生意繁忙,抽不開身,皇宮距離清河街又不遠,沒有刻意去接的必要,二則是白貴不想他此界父母一激動,做出讓他這個年齡頗有些難堪的舉動,所以隨意找了個理由,支開了父母。
到了布莊門口,車馬盈門。
寶馬雕車香滿路。
“走後門。”
白貴立刻下令,說道。
他可不想和這些過來提親的媒人、各府的管事碰面。
“是,小官人。”
僕役點頭,駕駛馬車繞到了清河街白氏布莊的後院,從後門入內。
雖然前院門庭若市,吵嚷聲不斷,但後院就空曠、安寂了許多。前院用來會客,後院非親近之人,一般不能入內。
“和在仙劍大唐不同,那一世我父母早亡,雖有長兄白皇,但白皇那時進士及第不久,遊宦在外,所以沒來得及給我安排婚事……,後面我進士及第,成了文武雙狀元,長兄白皇畢竟不是父母,沒有插手我的私事……”
“現在轉生到此世, 父母健在, 雖神童科中舉,有了官身,可父母之命,不能違逆……”
白貴坐在書房, 撐着下巴, 思索其中的得失。
回到家中後,他聽到前庭一些媒人和他父母的交談之聲後, 想法有了些許改變。
和名門貴女定下婚事, 即使成婚,亦得十年後, 這期間,他可以免除關於婚事的不少麻煩事。
像他這般中了神童科的神童, 本身又非什麼官宦人家, 一般都是早早訂婚, 即使現在不訂,外邊諸府亦會不斷派媒人上前言談此事。
有一箇中了神童舉的神童當女婿還是很香的。
而他父母, 即使現在一時被他勸阻。可直到他成年, 還有如此漫長長的時間, 心思難免浮動。
這時,又與當年在白鹿村求科舉不同, 他爹白友德看到白貴成了事,有中秀才的潛力, 就會只口不提和王寡婦女兒劉寶兒的婚事,因爲劉寶兒已經配不上了。
可現在,給他訂親的女子,都是名門大族的貴女。
一等一的好婚事!
此界他父母想要拒絕這等誘惑, 確實是一件難事。
這都要挑的話, 還想迎娶哪家的小姐?!
“呼!”
“先不着急決定,看事態發展如何……”
白貴吐出一口濁氣, 搖頭暗道。
縱然有了官身之後,有了這麼多的煩惱。
但這就和富人也有煩惱一個道理。
富人的快樂,窮人想象不到。
這只是一樁婚事罷了,娶的還是名門貴女, 這等美事, 一般人想求都求不到。再者說,他又不是什麼潔身自好的君子,一樁婚事罷了,訂了也就訂了。反正他在此界遊歷至少百年以上, 白頭偕老還是能做到的。
……
晚上。
晚餐時間。
白父和白李氏回到後院,眉飛色舞。
大談今日前來求取婚事的都有哪家府邸。什麼親王府、郡王府的郡主、縣主想要和白家聯姻,招他爲婿,還有例如朝廷大員,二府六部、三司使的高官,亦有意收他爲婿。
“我兒不必擔心,爹沒有着急答應下來。”
“要是貿然答應,給你娶了個瞎了眼的,或者娶了個貌醜、性格刁蠻的,這就不好了。爹已經讓家中僕役四處打聽各府家千金小姐的長相和品性,絕對會給你覓得一個好妻子。”
白父見到白貴似乎有些“怏怏不樂”,笑道。
瞎眼的、貌醜的,這也就罷了,反正是自己兒子的妻室,與他無關。
可若是性格刁蠻……,那他可就有罪受了。
所以父母之命下,妻賢是頭一個要求。
“這些媒人一個個是慣會說的,娘聽說,以前有個瞎眼的,這些媒人都能說一眼相中,等娶回家才知道是個瞎子,盡整些個好聽話說……”
白李氏亦是附和道。
白貴點頭,沒有多嘴。
現在是各府提親的環節,下一環節就是白家挑選幾個中意的,然後讓他拿主意,所以想要反駁,不欲成婚,不必着急這一時半刻。
“對了,今日張第,是翰林待詔的那個張第,送了你一張請柬,讓你前往沈園遊玩。”
正說着話,白李氏忽然想起什麼,從袖中取出一張燙金的請柬,遞給了一旁正在默默吃飯的白貴。
“是易安居士的請柬?”
白貴接過請柬,打開一看,見上面寫着易安居士四個大字,先是訝然,可下一刻後,遂即明瞭。
易安居士是李清照的號,她自號易安居士。這號取自《歸去來兮辭》中“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這一句話。
而同時李清照的前夫趙明誠和張擇端是表兄弟。李清照和張擇端的關係亦不錯,都是此時有名的大文人,加上原來的親戚關係,交情深厚。
張第現在贈他這一張請柬。
一者,是看重他這個神童,前途可期,二者,不乏有想在這一次遊園的途中,觀摩他的性情和才學,以此決定要不要再進行結親,三者,他現在被趙構賜了同進士出身,已經有資格擠入這個文學圈子了。
最後一點,神童是祥瑞。
誰都想沾沾喜氣。
逾二日。
沈園。
白貴前去赴宴。
沈園又名沈氏園,是臨安府一名沈姓富商的私家園林。不過這個沈姓富商慣會做人,這沈園一般人進不去,只有一些社會名流、達官貴人,或者名門望族的子弟才能入內觀覽,藉此結交人脈。
園內亭臺樓閣、小橋流水。
沿着抄手遊廊。
少傾。
白貴就走到了東苑的孤鶴亭。
他來的稍微晚些,亭內已有不少人正在吟詩作對,大約三十來許人。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男女相隔,雖非涇渭分明,但也避着男女大防。
女的這一方,最引人矚目的是倚在欄杆上的一箇中年婦人,鬢間銀絲暗生,釵容樸素,面容稍顯憔悴、清瘦,淺黃色的直領對襟一體褙子,翠綠抹胸於外,很簡樸的打扮。
此刻正在漫無聊賴的看書。
其餘女者,則二三十歲有之,十三四歲有之,皆仙姿佚貌。
還有一兩個女童,正蹲在地面上嬉戲。
男的這一方,乏善可陳。
老、中、少皆有。
“這就是那白氏子了吧?”
銀絲暗生的中年美婦見到白貴提着外裳,顛着小腳走在接通亭中的浮橋時,倦容生笑,放下右手執着的書冊,走到亭外,趁白貴剛停步,一個不注意,立即將其攬在了懷裡。
一會,又放了下來。
“好個小郎君。”
李清照寵溺的看着白貴。
她膝下無子女,到老了格外喜歡幼童,現在見到白貴這脣紅齒白的小童,哪裡能抑制住心中的憐愛。
“見過……易安居士。”
白貴輕咳一聲,臉色復而正常,對李清照見禮道。
這般才女,氣質還很好認的。
年齡亦適合。
“我聽張正道說,看上了你這個小女婿,不知你可否想娶我那侄女?”
(張擇端,字正道。)
李清照蹲了下來,逗笑道。
“我娘說了,先看相貌,相貌要是長的像易安居士這般漂亮的,那就能成婚。”
白貴故作稚子狀,搖了搖頭,說道。
“那你看……”
“這裡面的哪個女兒家你喜歡,只要合適,我就親自給你提親。”
李清照存着逗弄白貴這個小娃娃的心思,指着亭內的幾個少女,輕笑道。
白貴隨意一指,指着亭內氣質最好、容貌最美的少女。
這少女約十二三歲,豆蔻年華,容貌秀美,雖不是那種姿色足以傾城傾國的美,但勝在氣質,一副飽讀詩書的模樣。
柔柔弱弱,惹人憐愛。
“唐婉,白氏子說喜歡你。”
“你表哥家一直未和你定下婚事,照我看,你嫁一個比你年歲小的……也未嘗不可。”
李清照道。
白貴:“……”
他沒想到,隨便一指,就指到了陸游的青梅竹馬唐婉。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詫異的。
唐婉自幼就是才女,文人圈子很小,誰不是沾親帶故的,唐婉作爲大宋才女,李清照的後輩,此次遊園有她是極爲正常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