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白貴,以三寸不爛之舌挑撥魏王、信陵君內訌,有蘇秦、張儀之風,而且臨危不懼,實乃偉丈夫。然而到了晚上,卻偷偷跑到她的閨房……前來竊劍。此等作爲可足以跌破常人眼鏡,紀嫣然亦是一樣。
堂堂的列國名士,何以至此。
一把劍而已。
“紀小姐,紀才女,你這般激怒我,真的不怕我一劍將你殺了。”白貴冷冷掃了紀嫣然一眼,他縱然不介意身份暴露,但能走脫還是走脫的好,“立有把握,在紀才女出聲的那一刻,就將你殺死。”
實力不濟,說太多話都是廢話。
紀嫣然驚了一下,連忙向後退了幾步。她沒想到,白貴這個登徒子,竟然如此狠辣無情,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是了,上次比劍的時候就是。白貴一劍,就輕易將她這個劍道高手擊敗,連表面的客套也沒有。白貴有沒有能耐在她出聲的那一刻殺她,她一點也不質疑,因爲這肯定是真的。
不過向後退了幾步,她就恢復了鎮定。白貴若真欲殺她,就不會和她扯這麼多廢話了。當然,這只是白貴目前的想法,若是她不慎激怒了……,未來的結果也不一定。
“立公子說笑了……”紀嫣然抿脣一笑,她明眸皓齒,笑起來顧盼生姿,“立公子是堂堂的大男人,列國的英豪,又豈會和妾身這麼一個小女子計較,至於那把劍,妾身給你取出來就是。另外今日之事,妾身也會保守秘密,不會多嘴一句。”
說罷,她走到臨牀邊的櫥櫃,從中取出了一個劍匣。
“立公子請拿好此物。”
她雙手捧着劍匣,朝前遞了過去。
紀嫣然本就在牀榻上打坐歇息,練習呼吸法,身上穿着單薄,在白貴入屋之後,就用薄毯裹了身子。可隨着她躬身遞物,薄毯滑落至腰間,露出了白色的胸衣,以及被妙物撐起來的溝壑,奪目至極。
劍匣、妙物……。
白貴沒有着急接過劍匣。吃一塹長一智,剛入屋的時候,他就被紀嫣然放在劍架上的假物騙了一通,此刻這劍匣裡面的東西是不是尋秦世界的干將劍,還是尚未可知之事,
他小心的從自己的泥丸宮內分出一絲神識,去探查這劍匣裡的秘密。
萬一劍匣是機關,這顆就得不償失了。
在紀嫣然還未出聲之前,他有殺死紀嫣然的把握,可那難免要暴露出自己的修爲,於計劃不利。
空氣靜謐了。
紀嫣然感覺身上起了一層細微的雞皮疙瘩。她裹在身上的薄毯掉落了下去,這她已經知道了。只想着等白貴接過劍匣後,就急刻的拉上去。但白貴一直不吭不響,反倒眼睛在盯着她看。
看哪裡?劍匣?胸前……。
她是應該立刻棄劍匣而讓春光不外泄的。但她怕自己的亂作爲而遭至殺身之禍,她知道,自己在白貴手底下撐不過一個回合。即使發出了聲,驚動了外面的人,可也對她的性命無濟於事。
其外,她非是普通女子,而是名士口中的奇女子,奇女子又怎麼會因爲此等小事……而導致方寸大亂呢?
今世身的百日築基尚未完成,擠壓出一縷神識不是易事。等待了三十幾息之後,白貴終於分出了一絲神識,
這絲神識從他的靈臺出發,緩緩覆蓋到了劍匣之上,然後滲透了進去。
劍匣裡面,是一把長劍,沒錯。
確實也是干將劍。
白貴捻決收回神識,然後點頭,將劍匣拿到了手中。拿到劍匣的這一刻,他才恍然發覺紀嫣然的異常,於是眼睛忍不住掃了兩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也不例外。紀嫣然既然是沒有着急拉上薄毯,顯然也是不在意此事。畢竟江湖兒女,一些小節不必在意。
“登徒子!”紀嫣然暗罵一聲。
她還是比較惜命的。本以爲白貴接過劍匣之後,她就能及時遮掩住自己的不雅了,可沒曾想,接過劍匣之後,這個登徒子反倒更加毫無遮掩了起來。
“怎麼辦?”
她內心慌促不安。
一點春光外泄也就外泄了。先秦之世,還不用守禮教。可她能察覺出白貴的好色。好色和不憐香惜玉並不相悖。
萬一她的一些動作……激怒了……。
“立公子你要一直盯着妾身看嗎?”紀嫣然內心懼怕,但面上卻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甚至挺了挺身體。
“紀才女的美貌確實無愧於列國美人之稱。”白貴笑了笑,收回了目光,全然不在意道:“只不過在下看的美人多了去,紀才女尚且排不到前五。”
他說的不是假話。
別說前五,就是前一百名,紀嫣然都難。暫且不提三界第一美人嫦娥,就是天庭中的仙娥們,哪一個不是才藝雙絕,紀嫣然也只是凡人中的出挑,放在天庭中,黯然失色,泯然衆人矣。
“立公子此言是在激將妾身?”紀嫣然柳眉一顰,趁機拉上了薄毯,裹住了自己的窈窕身軀,“天下之大,我雅湖小築的情報也不弱,妾身雖不算天下第一美人,卻也自知,美貌在列國之中,亦能排得前三。”
有好事者,將她和寡婦清並列,稱呼爲天下兩大才女。這個才女,亦是和美貌有關,若不是因爲她的美貌在列國值得稱頌,不然的話,還真不見得能和寡婦清並列。寡婦清可是秦國的巨賈。
“你……”
白貴搖頭,不作辯解。
和一介凡人女子有什麼好計較的。以他修仙的年齡,哪怕沒在天庭任職,一路上見過的美色亦是無數,不少人真不見得比紀嫣然差。紀嫣然比的也只是尋秦世界這一個小世界的女人罷了。
“如今此劍已經落於我手,紀才女再會。”
他拱手,準備離開。
以紀嫣然的聰明才識,哪怕發現是他竊走了劍,亦不會聲張。聲張之後,對紀嫣然沒有太大的好處。而是將此事作爲一個不大不小的把柄握在手中。故此,白貴並不擔憂紀嫣然會毀他名聲,這樣未免太過不智。
“欲擒故縱,還是……”紀嫣然內心生出許多想法,不過她見白貴就這樣坦然朝外走的時候,心裡頓時就着急了。一是,好勝之心,二則是,要是白貴這樣光明正大離開,那麼他紀才女的聲名就毀於一旦了。
之所以她和寡婦清能有如此名聲,和她們都是冰清玉潔的女兒身是分不開關係的。一旦白貴就這樣離開,先不提屋外的侍婢,在雅湖小築的各府眼線必然會發現白貴的蹤跡,那麼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急忙叫住白貴,“立公子,你怎麼來的,就怎麼出去,別這麼就走出去了,你也要爲我着想一下……”
她說着話,語氣就帶了哭腔。
聞言,白貴就立刻止步,也覺就這樣出去有點不適。只不過他來的時候,是用神仙妙法化作一縷青煙鑽了進來。若離開之時……,再用此法,明顯就暴露了他的一部分底,這可比毀了紀嫣然的名聲還要可怕。
就在兩人僵持的過程中。
忽然門外傳來腳步聲,“小姐,怎麼燈亮了,可是有什麼吩咐?”
一個嬌俏的侍婢站在門外,偷聽着裡面的動靜。
今夜有點不太尋常。往常的時候,紀嫣然絕不會在此刻點燈。哪怕點燈,屋內也是靜悄悄。但今夜屋內竟然隱約傳來了男子動靜聲……。
高門大戶的侍婢都是夜裡不睡覺的,幾人輪着夜休,等着伺候主人。
所以紀嫣然閨房的動靜,很快便被守夜的侍婢察覺了。
侍婢知道紀嫣然是個守身如玉的女子,斷不會出現與他人進行苟且之事,所以她在看到閨房燈亮、且有動靜之時,先是通知了雅湖小築的好手,進行戒嚴,然後潛伏在四周,等時機成熟,一衝而入。
而她,就是專門過來試探屋內情況的人。
“完了!玉兒發現了屋內的動靜,她一向最是聰慧,肯定通知了別的門客。”
紀嫣然臉色唰的一下就慘白了起來。知婢莫若主。她心思聰慧,挑選的侍婢也是個頂個的心思玲瓏之人。如今屋內的動靜一大,定然驚擾了外面守夜的侍婢,從而……。她越想越是驚恐。
要說溜進來的只是個小蟊賊,這也罷了。可偏偏是“趙立”這個劍道高手,她要是多嘴,一瞬間就會人頭落地。而“趙立”養望,這是她能看出來的,一旦她讓“趙立”毀了名聲,“趙立”也不會饒過她。
門外,玉兒對四周門客眼神示意後,她又敲了一下門,“小姐,要不要添一些薰香……”
大戶人家,都會在屋內點薰香,來防止蚊蟲叮咬。尤其是女兒家的閨房,薰香更是必不可少。
這個理由合適極了。
紀嫣然臉色焦急,使了一下眼色,讓白貴快想一個辦法。她掃着閨房,一時之間也沒什麼可躲藏的地方。
推門聲漸響。
“抱歉了,紀才女。”白貴嘆息一聲,攔腰將紀嫣然一抱,然後順手捂住她的嘴巴,就帶着紀嫣然跑到了牀榻上,一張薄毯蓋住了兩人的身體。
紀嫣然羞怒,趁機咬了一下白貴的手指。
兩人到了塌上。
來不及細思,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紀嫣然也沒了責怪白貴的時間。因爲門已經被玉兒推開了。
“小姐……”玉兒雙手端着木盤,裡面放着一盒薰香,小步朝着內室的珠簾踱去,她邊走邊說道:“小姐,你怎麼突然就掌了燈,是不是睡不安穩?”
她用話試探,並且眼睛餘光也掃着屋內的陳設,試圖找到賊子的蛛絲馬跡。
“也沒事,就是晚上有點睡不着,所以打算掌燈看看書。”二人緊貼在一起,紀嫣然渾身都不是滋味,她面頰似火燒,待玉兒走到珠簾處的時候,及時叫停了,並說了這麼一番話。
這理由可不算合適。
玉兒心中生出疑竇,揭開珠簾往裡一望。牀榻上,僅有紀嫣然一人,未見旁人,而閨房內能藏一個活人的地方也不多,她一一看過了,都沒有。
“小姐,玉兒暫且告退。”
她道。
說完話後,她眼神不斷朝紀嫣然示意……。
紀嫣然哪會將真情說出來,她見玉兒神色,以爲是“姦夫”被發現了,也有點心灰意冷,搖了搖頭,嘆道:“出屋後,就將燈熄了吧。”
一世清名毀於一旦……。
“你得對我負責。”閨房內燈熄,門關,紀嫣然一咬白貴的肩膀,咬出血痕後,玉容露出了淚花,“我好端端的名聲,全被你毀了,今後我怎麼見人。”
說罷,她趴在白貴的懷裡不斷痛哭。
“完了,完了……”
白貴也暗道一聲“完了”。
他在玉兒進入的一剎那,就使用了障眼法,讓玉兒看不到他。然而此刻紀嫣然卻誤會玉兒看到了他們二人,他和紀嫣然又在牀榻上……,所以紀嫣然哭泣的時候,也渾然不壓抑自己的聲音了。
門外,上百火把驟然發亮。
透過門扇,隱隱綽綽的一大堆人影。
“算了,反正紀嫣然也是一個美人,我又不吃虧。夜宿雅湖小築也算是傳揚列國的一個名聲吧,公子風流……”
白貴嘆了一口氣,只能這般安慰自己了。
事發突然,實在太過巧合了。
要不是紀嫣然也會一部分粗淺的修仙法(呼吸法),他也不至於會誤判了閨房內的動靜,從而被紀嫣然發覺。而後又因屋內的動靜導致紀嫣然的侍婢發覺,再然後就是他使出了障眼法……。
“趙立心慕紀才女,深夜來訪。”
“紀才女……於立早已互生情愫, 如今花田月下,還請諸位勿擾!”
白貴略一思索,便放開聲音,喊了一聲。
言畢,他講腰間的長劍解下,干將劍被他一甩而出,直接出了閨房,射入到了一塊大石之上。
片刻間,劍深深扎入了大石之中。
閨房門外的門客瞬間駭然了。
“是趙立?立公子?”
“他是趙國的第一劍客。這一招飛劍入石當真是世間的絕技。也難怪小姐會傾心於他了。”
“他亦是趙國使臣,年紀輕輕,就能出使列國,可見其人才學……”
“今日王宮和信陵君府邸……”
“上次小姐劍敗於立公子,看來就是那時小姐喜歡上了立公子。”
“一隊神仙眷侶啊。”
門客、婢女們一個個言語交談道。
須臾間,他們便如潮水般退下。
要是別的登徒子唐突了紀嫣然,他們必然會急眼。可白貴的聲名已經在列國有所傳揚,剛纔又展露了一手劍技,他們覺得,即使他們全然衝進去了,也不見得能拿下白貴……。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個竊賊?若是竊,也只是竊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