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園”二字是趙佶的手筆。
李師師這兒,分“春”“蘭”“秋”“菊”四個院子。
四個院子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裡面種植的植物有所不同。
寧採臣是來辦事的,不太在意這些,但是對來這兒的人來說,現在的季節自然是菊園最好。
進了小院,便可以看到到處盛開的菊花。
這兒只有花,連一片落在地上的敗葉都沒有。顯然是有專人打掃的。
景色雖美,但是現在可不是欣賞這些的時候。小娘領着路,急匆匆闖了進去。
“住手!”寧採臣人還未到,先是大叫了一聲。
“姑娘,你沒事吧!”小娘雖然害怕,但是還是衝到了李師師的身邊。
小臉蛋上掛着斷了線的珠子,擋在李師師身邊。
而李師師也不再像是剛纔與寧採臣娓娓而談,容光豔麗的樣子。一頭雲髻早已散亂,臉上的紅,不知是酒氣,還是憤怒。
而這裡的客人,竟然就是寧採臣看到的那個和尚,而和尚身邊正是那個員外。
和尚顯得怒氣衝衝,員外卻很平靜。只是偶然間寧採臣看到了員外的手,那兒哪是員外的手,分明是一雙老農的手。
寧採臣還沒有跨進房內,便有其他房間的客人聞訊衝了過來。
誰敢在李師師這兒鬧事。有好奇的,也同樣有架樑子的。這可是李師師,幫了她一把,她會不感恩嗎?
不,不需要感恩,只要記住自己便好了。
本來便是存了護花的心,現在再看到李師師的樣子。有如暴雨之後的梨花,衣衫不整,花容失色。
這一下立即激起了衆人的熱血。本來以爲只是飲酒上的口角,老實說。花了銀子,卻見不到李師師,他們多少總是有些不滿。
可再不滿,他們也不會對李師師動手。“你們怎麼這樣?怎麼能對李姑娘動手!”
這些人中也不是沒有在家大玩家庭暴力。打老婆孩子的。但是在這兒,他們就是再有什麼怪味,也得收起來。
就是連房事,他們也是能用正常體位,也絕不玩花樣。不爲別的,只爲李師師的名號。愛屋及烏之下,這兒的姑娘可以說是最幸福的了。
可是現在倒好。他們連這兒的姑娘都好言說着話兒,竟然有粗人敢打李師師?
不是他們小胳膊小腿的,而那個和尚單是手臂便有他們大腿粗了,他們非上前直接打起來不可。
大宋重文賤武之下,李師師這兒可是一個武林高手都沒有。
和尚也覺得委曲,大聲嚷嚷:“誰打她了?我不過推了她一把。”
“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和尚一出口便是謊話。”來的人多,小小的門,連寧採臣都擠不進去。這人躲在後面吆喝。和尚是聽得到,看不到。
“什麼和尚?這種地方都來,他該不會是假和尚吧!”
有一就有二。他們都想表現,而動嘴皮子,正好也算是文人們的老本行了。
“應該是了。否則哪兒有和尚來這煙花之地的?”
“古人云:食色性也!李姑娘豔名遠播,佛門弟子也起了凡辰俗心了。”
“噫!不是佛祖不能臨凡,否則也必然下凡而來。”
“好!說的對!”
這人一多了,說什麼的都有。當然也開始偏開主題了。
和尚卻很生氣,絕不承認自己打了李師師。“我要是打他,一拳就能打殺了他。哪兒還能像現在這樣囫圇好着。”
“噫和尚又在吹牛。一拳便把人打死了,你以爲你是少林寺來的不成?”
這是個武俠愛好者。武俠小說一出,這少林寺是美名遠揚了。寧採臣也算是對佛門有貢獻了。
不然。大相國寺又怎麼會在一開始相中了他。
他們還以爲寧採臣是佛門的狂信徒。不然他又怎麼會這麼大力推銷佛門。這樣的人爲佛門做事,絕對是不會收取任何報酬的。
事後的發展,卻與他們想象的並不一樣。寧採臣不僅計較報酬,還爲此與大相國寺翻了臉。
這其中的歪歪道道,只不過是因爲寧採臣是抄的罷了。
這武林的泰山北斗一直是少林寺,寧採臣也就這麼寫了。又怎麼知道大相國寺會會錯了意。以爲寧採臣是真的佛教徒。
現在也是一樣,自從有了武俠。這和尚一會武功,人們首先想到的便是少林寺。
“我不是少林僧人,但是我一拳也能打死人。不信,你就試試。”
和尚說動手就動手,一點兒情面都不講。拳速快捷如風。拳未到便有風壓壓來。
這樣的拳頭,別說是說話的書生,就是練武的武人粘上了,也是不死也會重傷。
眼看着那人極將喪命於拳下,在那人身後竟然伸出一把傘來。一把看上普普通通,油紙包裹的傘。要說這傘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傘紙上破了一個小洞。
但是就這麼一把破傘卻擋住了和尚的一擊。
砰。
氣浪在傘與拳頭之間衝擊來,形成了一股扇面風。
不提防,衆人讓這風吹得東倒西歪的。不是他們人多,一個挨着一個,想必早有人讓風吹倒在地。
雖然拳風驚人是一個因素,但是文人的身體素質也可見一斑。這樣一對比,寧採臣就不打算多爲難這和尚。沒辦法,宋與其他朝代不同,一個身手好的武人是絕對有用的。雖然有些對不住李師師。
自己的拳頭有多硬,和尚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這麼硬的拳頭,不僅讓一把破傘擋住了,更可怕的是傘竟然完好無損。
那傘不是鐵製的,和尚接觸過,他知道。和尚一抱拳道:“何方前輩高人,歙州僧人,寶光如來鄧元覺有禮了。”
那傘自然是寧採臣的。
寶光如來鄧元覺?好熟的名字。
等一下,寶光如來鄧元覺。
寧採臣想起來了。這李師師除了吸引了趙佶、宋江外,還有一個人同樣是她的入幕之賓。這便是另一個造反頭子方臘。
而鄧元覺便是他手下的護國國師。有萬夫不敵之勇。
一個造反頭子還不夠,又來了一個。
“你們應該不適合在這兒鬧事吧!還是離開吧!”看到他們,寧採臣便覺得他們可能便是《黃庭內景經》閃爍的原因了。
老實說,在知道他們是誰後。寧採臣一開始還爲難,但是在想到自己文官的身份,反而是一點兒都不爲難了。
多好的藉口啊!咱是文人,文人動口不動手。就這麼簡單。
寧採臣隱隱約約的暗示讓方臘吃了一驚。心說:莫不是我假寫告示,騙官府開倉放糧的事傳到京師了?
今年七月,天上有兩個月光景沒有下雨。曬得地裂葉枯,遍地焦黃。稻穀顆粒不收。大家用樹皮草根還填不飽肚子,官府卻連連上門討稅,把大家從山地裡收起來的幾顆雜糧,也蒐括得一乾二淨。
那日子真難過呵!方臘和窮兄弟們,自己肚皮餓得精癟,一家人老的搖頭嘆氣,小的哭叫要吃,可是糧食卻一車一車的。不斷往縣城路上拉,把縣裡的糧庫裝得滿滿的。大家心裡真氣極了,都想把糧庫裡的糧食弄出來。
有些性子比較急的人。看到被逼得走投無路,心頭火起,三三五五會在一起,摩拳擦掌,打算動武去搶。方臘聽了這個消息,連忙對大家說:“硬打容易吃虧,要想個靈巧的辦法纔是!”大家都相信方臘是最會想辦法的,都齊聲催他:“你快點想個辦法吧,日子沒法過啊!”
方臘這時帶上衆人找了一位會寫告示的老先生,編寫放糧的告示。又用豆腐乾來刻官印。從而騙取官差放了糧。
只是這時候方臘還沒有造反,在放了糧之後,便開始了逃亡生涯。只是想不到他竟然逃到汴京來了。
方臘會逃往汴京,自然有他的目的,比如傳道。
要知道方臘可是自稱“聖公”的。
而宋史.列傳第二百二十七.童貫傳.方臘傳(附):方臘者,睦州青溪人也。世居縣堨村。託左道以惑衆。
現在正是他羽翼未成,鼓惑富人出錢糧的時候。
方臘與鄧元覺都沒有找到這個高人,但是他們卻不得不離開。身份露了底,真等人家來抓自己不成。
方臘與鄧元覺離開,小娘扶着李師師去了清靜的地方。
這地方外人是不能進的,但是寧採臣卻沒有受到限制。
“李姑娘,你還好嗎?”寧採臣有些慚愧,自己是有實力留下他們的,可是卻沒有。
這不能不說寧採臣沒有私心。這個世界已經與歷史上的大宋有所不同。如果再提前解決了方臘與鄧元覺,又會有什麼樣的蝴蝶效應?
寧採臣不知道。他需要時間,這也是他不動宋江的原因之一。
而方臘起義更是遠強於宋江,他於歙縣七賢村起義,建立了包括江蘇、浙江、安徽、江西的六州52縣在內的農民政權。
動了他,歷史會怎麼走向?沒有人知道。
也許沒有任何影響,但是也許會引發不可思議的事。因爲寧採臣在方臘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弱的法力。
李師師搖了搖頭:“我沒事,多謝寧大人關心!”
她有些驚,也有些惱。語氣上也就不如一開始熱情。
寧採臣更尷尬了,不知說什麼好,只是沒話找話問道:“這和尚怎麼也會來?”
李師師這時似乎已經恢復過來,說:“和尚不能來嗎?要知道咱們蔡相也是和尚出身。”
“什麼?他是和尚?”
“怎麼?你不知道嗎?”
寧採臣點點頭。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蔡京是佛門之人。
封神大戰時,聞太師是截教。這大宋宰相是佛門。又要開啓了嗎?
李師師對小娘說:“我有些渴了。”
小娘立即去打水。
看到小娘離去,再看不到身影。李師師才說:“今日師師要感謝寧大人的援手之德。”
“什麼?”
“那把傘是寧大人的,奴認得。”李師師伸出纖纖玉指撩了撩頭髮。“只是沒有想到寧大人也是修煉之人。”
“也?莫非你也是?”寧採臣是真的沒有想到,這李師師竟然也是。這世界還能再瘋狂一點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