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從竹林出來的時候還有些心緒不寧,那半身赤裸的村婦彷彿印在他腦海中,久久無法散去。
“阿彌陀佛,佛門以守色戒爲重。”法海盤腿坐在崖邊一塊巨石上,唸經平息躁動的內心。
這時,暴雨停下之後,天邊出現一道彩虹。
溫暖的陽光灑在法海臉上,他緩緩睜開眼,看向天邊的彩虹:“大威天龍,諸佛慈悲,賜我菩提佛光,善哉善哉。”
“有沒有可能……暴雨之後出現彩虹是一種自然現象。”林歌從竹林中走出,站在崖邊看向空中的彩虹說道。
“……”
法海不知道該如何去接這話,低頭看了一眼手中屬於那老僧的佛珠,嘆道:“善惡有報,善歸善者,惡受惡果。蛇妖,你們要好自修行,一切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那啥,我覺得你還是先關心一下自己吧,你難道沒發現,你的修行已經出了岔子?”林歌問道。
法海愣道:“我?”
林歌湊近法海,表情玩味的問道:“村婦身材不錯吧?”
法海聞言心中大驚,沒想到林歌連他心中在想什麼都知道,不禁感嘆高人就是高人!
“小僧定力不足,修行不夠,讓道長見笑了。”法海雙手合十,一臉慚愧。
林歌笑道:“你不過修行了二十幾年,能有如今這等修爲,已是世間難得。佛門講究忘卻紅塵、斬斷紅塵,隱世而修,但你都未曾入世,從未見過這個花花世界,又何來忘卻與斬斷?”
“男歡女愛,人性所致。你常年在金山寺修行,從未見過赤身的女人,如今第一次見到,會在你腦海中揮之不去,也就不奇怪了。”
“走,道爺帶你見識見識人間繁華。”
法海愣道:“啊?”
“不想擺脫心魔了?”林歌問。
法海爲難道:“可這和心魔有何關係?”
“要消除心魔最好的辦法就是直面心魔,連入世都不敢,往後你又何談‘定力’?”林歌很認真的說(huyou)道。
“這……”法海有些遲疑。
林歌笑道:“怎麼?不敢去?怕自己定力不足?還是說……你對自己二十幾年的修行沒有信心?”
法海雖然佛法精深,但畢竟常年在金山寺修行,哪抵擋得了林歌的激將法,略一思索便點頭同意了。
“請道長指點迷津。”
“走,道爺今天帶你勾欄聽曲。”
“???”
……
林歌和法海去到城鎮的時候,太陽還未落山,城鎮中的市集也還未散去,滿大街擠滿了人。
而今天城鎮中似乎在舉辦某種儀式,不少鎮民手中都拿着類似“法器”的東西在廣場中央聚集。
林歌隨法海走到一個高臺上,好奇的問道:“看來你經常來這城鎮,竟然連最佳視野點都知道?”
“這座城鎮距離金山寺最近,以前常跟着師父下山化緣。不過道長,何爲最佳視野點?”法海不解的問道。
林歌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下面那些‘羣魔亂舞’似的鎮民,到底在做什麼嗎?”
法海回道:“這座城鎮的人似乎每年都會舉行類似的儀式,意欲驅邪避兇,爲來年祈福。只是,他們用的並非是佛門儀式,更像是道家的儀式,道長你不應該比我清楚嗎?”
“別!我們道門可沒這些妖魔鬼怪。”林歌很嫌棄的說道。
而林歌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爲城鎮廣場中心擺放着幾個長相奇特,似鳥似人的雕像。
在雕像的側面,還刻着儺面“怒相”。
一羣人舉着錫杖頂着紅色的絲帶、似龍似獅的銅首,像是舞獅游龍一般行走在雕像周圍繞着圈子。
說他們是舞獅吧,卻裡裡外外透着祭祀感,說他們祭祀吧,陣頭古怪難言,和官將首、八家將等常用祭祀排陣沒有半毛錢關係。
重點是舉行儀式的人,一個個長得鵠面鳩形獐頭鼠目,使這場儀式四處都透着陰森詭異,更像是在向邪神供奉的祭典。
“就這還驅邪避煞,不招兇引鬼就不錯了。”林歌忍不住吐槽道。
看了一會兒林歌也沒了興趣,帶着法海在城鎮中逛了起來。
林歌一身古裝,頭戴書生帽,倒有幾分書生氣息。法海雖然顏值不如林歌,但也屬眉清目秀。兩人走在街上,惹來不少目光。
城鎮中央,一條小河穿城而過。
很有意思的是,小河左邊是一傢俬塾,樓中不少書生正在教書先生的帶領下,搖頭晃腦的念着“牀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等等古詩詞。
而河對岸的建築則是一家很有異域特色的酒樓,此時樓中賓客滿座,中間的空地上則是一羣印度風的舞女在跳舞。
音樂,喧鬧,與隔壁的讀書聲混雜在一起,嘈雜之餘,更多的是讓人有一種詭異的衝突感。
法海見林歌徑直走向酒樓,趕忙上前攔住他:“道長,你我進這種地方,是不是不太好?”
“沒事,我有銀子。”林歌很大氣的說。
法海:……這是有沒有銀子的問題嗎?
“走,忘記我之前和你說什麼了?要想戰勝心魔,首先你得面對心魔!”林歌上前熟絡的勾肩搭背,稍稍一用力,“強行”將法海帶着朝酒樓中走去。
兩人一到門口,立刻就有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上前招呼:“兩位客官裡面請。唉喲,兩位長得真俊,咱們店裡的姑娘們可要高興壞了。我們店啊今天特別請了來自西域的歌舞團表演,你們瞧瞧,這些可都是慕名而來的。”
老鴇雖然對法海的“和尚”身份有些疑惑,畢竟開店十幾年還從未有和尚來光顧過。
但老鴇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只顧向林歌二人介紹今天的節目,一路將二人引至後面的位置。
林歌取出一錠銀子放在老鴇手中,笑着說道:“我對西域的歌舞團很感興趣,給我們安排視野最好的位置。”
“沒問題,沒問題!”老鴇掂着手中的銀子,臉都快笑開花了。
法海看着老鴇手中的銀子,說了一句:“道長出手真闊綽,這錠銀子夠金山寺一月的開銷了。”
“看來你們金山寺過得挺拮据,那下次我劫富濟貧的時候,記得算上你們金山寺。”林歌回道。
法海:……劫富濟貧?
等等,難道這銀子……
法海一臉驚訝,正想詢問,老鴇已經引着二人來到一個“最佳”的位置,正面觀看西域歌舞團的首坐。
此時旁邊還有幾個公子哥,正被美女環繞,飲酒作樂。看到林歌和一個和尚坐到旁邊的位置,忍不住投來疑惑的目光。
“兩位先坐着,我這就去叫姐妹們下來。”老鴇拽着銀子,美滋滋的離開了大堂。
這時,一旁的公子哥朝林歌舉起酒杯:“在下京城四少,萬德楷,生平最喜結交五湖四海的朋友,不知二位怎麼稱呼?”
林歌倒上一杯酒,舉起酒杯說道:“在下強尼,最喜勾欄聽曲。這位是我正準備還俗的朋友,卜東艾。”
“強兄,卜兄,幸會幸會。”
“幸會幸會。”
看着林歌和這些花花公子客套,法海心中再次感嘆林歌的強大,入世出世,能和你聊佛法,還能與人談天說地,酒色生香,狀態想怎麼切就怎麼切,實乃“高人”啊!
【受“魅力值”影響,劇情人物法海對你的好感度提升。】
哈?
這下輪到林歌愣住了,怎麼自己和隔壁的花花公子聊妹子,反而把法海的好感度聊上去了?
敢情這貨是個悶騷?
這時,場內紅衣舞娘帶着一羣穿着暴露的黃衣舞娘,在中間跳着西域風情的舞蹈,那熟悉的音樂“摩呼羅迦”也隨之響起。
林歌之前還藉助留聲機放過這首bgm召喚大蟒蛇神,沒想到今天帶着大蟒蛇神的轉世跑來勾欄聽曲。
場中舞娘的動作越來越妖嬈,林歌端着酒杯饒有興趣的欣賞着,法海眼神中透着慌亂,只能閉目唸經,穩定心神。就在這時,法海突然睜開眼看向天花板,他感受到兩股妖氣突然襲來,正想起身,卻被林歌擡手按了回去。
“稍安勿躁。”林歌道。
法海道:“道長,可這上面……”
“老朋友而已。”
“老朋友?”
突然,隨着“砰”的一聲,屋頂落下一道赤裸的身影,她的身上還纏着一條幹癟的青色蛇皮。
此女正是今夜才化作人形的“青蛇”,面對周圍人驚訝的目光,她絲毫沒有不適,反而伴隨着隱約扭動身軀跳起了舞。
這時,一條紅絲巾從樓上飄下,青蛇將其朝身上一裹,發揮着“蛇”應有的柔軟,她的舞姿就連擅長跳這西域舞的紅衣舞娘都看呆了。
接着,青蛇“遊”到紅衣舞娘身後,貼着她的身體再度起舞,那畫面在法海心中……只能用“不堪入目”四字來形容了。
林歌饒有興趣的聽着曲,看着青蛇起舞,在青蛇的帶動下,那些舞娘也跟着一起跳了起來。
青蛇也注意到了酒桌前的林歌和法海,朝他們拋了一個媚眼,法海卻目光冰冷的瞪了回去。
青蛇也不在意,繼續起舞。
法海想要起身,卻再度被林歌按回位置上,饒有興趣的問道:“怎麼,你也想起舞嗎?”
“道長,小僧先行告辭,這裡不適合小僧。”法海說道。
林歌笑道:“怎麼,定力又不行了?”
“這……”
“坐下,別急。”
林歌端起酒杯,微微搓着杯腳說道:“心魔這東西,說好克服也好克服,說不好克服,也不好克服。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就看你能否在這亂花漸欲迷人眼的花花世界中,認清真實的自己。曾經有位你們佛門的大師說過,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區別只在於表象……”
法海聞言若有所思,半晌後眼中一亮:“道長,我悟了,你的意思是看破錶象,方得真理。凡事不能以外表斷定,而是要看其內在。人分好人壞人,妖也分好妖壞妖,不可一概而論,對嗎?”
林歌:……呃。
“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林歌很認真的點頭。
法海彷彿想通一般,坐回位置上,目光坦然的看向場中與舞娘舞蹈的青蛇,眼神都變清澈了。
【受“魅力值”影響,劇情人物法海對你的好感度提升。】
林歌:……呃。
你高興就好。
……
屋頂上,同樣化爲身形的白蛇看着在池中熱舞的青蛇,無奈的笑了笑,目光投向對岸傳出讀書聲的私塾。
相比酒樓,她對私塾更感興趣。
而此時,私塾中一位長相俊秀的教書先生,正在訓斥學生聽課不專心,被酒樓的音樂勾了魂。
那正氣盎然的模樣,看得白蛇忍不住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遠處的小道中走出一老兩少,順着河邊朝私塾這邊走來。
老人身着灰色道袍,揹着一個揹簍,提着一串紅燈籠,似乎眼睛瞎了,正被兩個小道童一前一後的引着向前走。
“嗯?徒弟,有動靜。”老道突然停下腳步,側頭傾聽。
兩個小道童頓時警覺起來:“是嗎?師父?發現什麼了?”
老道注意到白蛇和青蛇的同時,躲在小河中的白蛇也注意到了他,頓時眉頭一皺,捏訣化作一縷青煙消失。
老道側頭偏向河道方向,哈哈大笑:“呵呵呵,算你跑得快,開路。”
“是,師父!”
老道一邊走,一邊搖着銅鈴,高聲念道:“春城花飛飛,蛇蟲四處追,不怕妖孽來,我道顯神威。”
路過酒樓時,老道突然停了下來,側耳一聽,冷哼道:“哼,這裡竟然還躲了一隻!”
叮鈴鈴。
老道猛晃着手中的銅鈴,正在舞池中貼着紅衣舞娘熱舞的青蛇突然感覺到腦袋一陣劇疼,抱着腦袋摔倒在地,痛苦不堪。
舞娘們一時慌了,紛紛圍着青蛇查看傷勢。
林歌將酒杯一放,擡手朝窗外彈了一顆幸運星。
幸運星化作一道金光飛出,剛好撞在老道舉起的銅鈴上,“叮”的一聲清脆聲響,震得老道手臂發麻。
“嗯?這裡竟然有高人?既有高人在此坐鎮,那確實是老道我多管閒事了。哈哈哈。”老道大笑道。
這時林歌施展梯雲縱從窗口飛出,落在老道身前,拱手笑道:“在下茅山上清派第九十九代真傳弟子,見過前輩。方纔聽前輩一手鎮魂鈴出神入化,險些叫那蛇妖現出原形,一時技癢,還望前輩莫怪。”
“原來是上清派真傳弟子,難怪有如此本事。”老道笑着讚道,這句稱讚真情實意,因爲他在那一擊中確實感受到了林歌強大的靈力。
林歌解釋道:“那蛇妖一青一白,午間暴雨曾爲一臨盆的村婦遮風擋雨,我算到這二蛇會在今夜化形,便與金山寺住持來此,一爲考察那兩隻蛇妖是善是惡,二爲朋友度過心魔。”
“哦?”老道正想說話,卻見法海也從酒樓中走出,來到幾人跟前站定。
“小僧金山寺住持法海,見過道長。”法海剛纔聽到了銅鈴鎮妖的鈴聲,便知這老道是入世濟世爲民的高人,語氣頓時客氣了幾分。
老道哈哈大笑道:“若知二位在此,哪輪得到老道我出手,既然兩位在考覈蛇妖心性,我便不再打擾,就此別過。”
“包租公走好。”林歌笑道。
老道疑惑的回過身:“包租公?”
“哦,這是我們對遊方義士的尊稱,天大地大四海爲家,既然是家,就得多費費心防止蛇蟲鼠蟻,讓天地間的百姓住得安心,你說對吧?”林歌又開啓了他的隨口胡謅模式。
這話聽得老道又是一陣大笑:“說得好,說得好。這‘包租公’啊,用來形容我們四處降妖除魔的道士,確實很合適。哈哈哈!”
看着老道和兩個徒弟遠去的背影,林歌若有所思。
從進入輪迴以來,忽悠法海,帶法海勾欄聽曲,刻意與老道交手,看似林歌每一步都毫無章法,像是隨性而爲。
實則是因爲這次的輪迴目標擁有類似黑傘“頂替劇情人物”的能力,並且還在劇情展開三年前就進入了《青蛇》,此刻大概率已經頂替了某個劇情人物,“沉浸式”的體驗劇情。
與法海接觸雖然不過一天的時間,但也能判斷出法海的身份應該沒什麼問題,除非那輪迴者比法海還精通佛法。
這老道雖然在劇中出場不多,但能看出有些本事,並且造型像極了包租公的扮演者,林歌這才以“梗”試探對方。
劇中唯二能和青蛇白蛇交手的正方角色都沒有嫌疑,那大概率是想要當一回“操蛇之人”的主角——許仙。
按照能頂替劇情人物的思路,搶奪許仙的身份將白蛇騙到手,或者再努力一下連青蛇也一併入帳,再解決掉法海這個大隱患。最後苟在這個世界猥瑣發育,美女(妖)在懷,妥妥的主角模版。
林歌目光投向對岸的私塾,雙眼已化作雙瞳,可惜的是,對方顯然不是“邪祟”,看不出什麼端倪。
法海注意到了林歌的目光,好奇的問道:“道長,是有什麼發現嗎?”
“不,沒事。”林歌笑了笑,目光看向遠處的攤位說道:“既然不聽曲了,那咱們去吃個宵夜吧!”
“宵夜?”
“蛇羹怎麼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