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灕水。”
“龍宮。”
陳季川收了銅鏡,眼睛明亮。
他從圓光術中看到,昨夜變化,將灕水深處一座宮殿衝擊出來,露出一角。
建造在水中的宮殿——
不是真龍龍宮,就是水神府邸。
“裡面不知道有沒有蝦兵蟹將。”
陳季川心中思索,卻不遲疑。
下了法壇,將元辰劍系在腰間,又取了弓箭、符籙、紙人等帶上,直接出了山洞,大步流星,就往灕水趕去。
……
灕水浩蕩,奔流不息。
自西而起,東流入海。
途徑邕州時,又將八郡貫穿。灕水南三郡,灕水北五郡。其中始安郡與橫山郡之間,就隔着浩蕩江河,形成一道天然屏障,使得碧青崖、鐵葉島都難攻進來。
始安郡中大大小小河流,九成九都是灕水支脈支流。
陳季川從明堂山出發,踏雪無痕,穿建陵、至靈川,來到靈川北境灕水之畔。
嘩啦啦!
轟隆隆!
大河奔流,浩浩蕩蕩,猶如雷霆響徹。
“就是此地了。”
陳季川在灕水岸旁找了半晌,終於確定銅鏡中看到的方位。
那麼大的宮殿,江河水應該衝不動。
即使沖走,也衝不遠。
“開!”
陳季川站在岸上,手指銅鏡施展‘圓光術’。
銅鏡無變化,根本尋不見那處宮殿具體所在。
想了想。
“去!”
陳季川從懷中取出紙人,念一聲咒拋入水中。
又調來‘遊鄉遊壯五鬼’,也命他們入水中,尋找宮殿位置。
但不論是紙人還是五鬼,全都畏水,不能在其中久待。否則紙人融化,五鬼沉淪,再也出不來。
“慢慢來。”
“不着急。”
陳季川祭起‘千里眼’、‘順風耳’。
千里眼難入水。
順風耳聽不着。
他看的聽的不是水中,而是兩岸。兩岸往後十多裡,各自連營,枕戈以待。在北岸那頭,還有三座造船坊坐落在灕水支流,一個個工匠、學徒,正熱火朝天的打造戰船。
看樣子。
碧青崖依然沒有放棄征伐始安郡的計劃。
但金冠神鷹被鬼上身,塗山計元氣大傷,碧青崖到底何時纔會開戰,可就無人知曉了。
“短期內不會有戰事。”
陳季川探查兩岸,找了處犄角旮旯藏身,確保不被發現。
然後就在此地細緻探查。
紙人、五鬼進進出出,每隔一刻鐘就要跳出來休整半刻,然後再一頭扎入水中,繼續探查。
效率不快。
一晃天色昏暗,二晃星月滿天。
夜已深。
陳季川還在岸邊。
微風起時。
乍暖還寒。
陳季川手持銅鏡,看大河滔滔。忽的,銅鏡光芒閃,浪濤依舊,捲起千層,當中又顯出一抹黑沉。
宮殿一角露出,緊接着連整個金碧輝煌的宮殿頂部都露出來。
琉璃瓦。
白玉牆。
陳季川臉上一喜:“找到了。”
忙循着蹤跡過去,循着下游跑過數裡,就看到浪花下面影影綽綽,黑乎乎的宮殿起起伏伏隨波逐流緩慢移動。
看樣子。
裡頭並無主人。
“先探探再說。”
陳季川不敢確定,拋出紙人、調動五鬼進入其中,自己則在外盯着這處宮殿。
紙人凌空翻滾,化爲常人大小,舉着長矛一頭扎入水中,落在宮殿上頭。然後一通攀爬,順着雕神將、畫仙子的庭柱下去,摸摸索索找到殿門。
殿門不知是什麼材質。
一推不動。
二推不動。
陳季川人在岸上,操控紙人。
忽覺暗香輕飄,玉簫聲動,仙樂悠揚,波起紫虹。寶馬香車流光,樓閣亭臺溢彩。祥光普照似晝,湖面遊人如織。紅男綠女,才子佳人,或歌或舞,或談或飲....
應有盡有。
觀至歌舞高潮之時,陳季川情不自禁,如癡如醉,擊節相和。歌舞停歇,有白衣使者相請,言主人召見。
“主人?”
陳季川看着着白衣使者,靈臺當時清明。
冷哼一聲,當下浮華散去,白衣使者也如同鏡花水月,支離破碎。
一切一切,皆是幻境。
“這等幻術,也想誑我?”
陳季川嗤笑一聲。
他魂魄強壯,道法造詣不淺,又兼生死輪迴、塵世歷練,將心性打磨的堅定無比。
等閒幻術根本難令他動搖。
望一眼就能勘破。
鄙夷幻術。
心中去警惕。
陳季川通過紙人,擡頭望,就見高樓大殿上懸‘灕水水府’金匾。再推大門,門戶大開,現出九十九級潔白石階。
石階盡頭。
黃羅傘迎風招展,傘下端坐一銀鬚老者,金冠黃袍,鶴髮童顏,手託青玉,神采奕奕。兩旁站立者,東側玉帶紫袍文臣,西邊銀盔鐵甲武將。
目光如炬,齊齊向他注視。
“這些人——”
陳季川看着這些人。
只見一個個雖然栩栩如生,但卻半點生機也無,好似傀儡一般。
“進去看看。”
陳季川催動紙人,登上臺階,剛一上來,就見東側有一文臣,張口斥道:“何人膽敢擅闖水府?!”
一聲喝。
天上懸河乍現,轟鳴不止,就將紙人席捲進去碾成齏粉。
“這——”
陳季川眼前一黑,再看不到水府當中景象。心下不由一驚:“我這紙人堪比六品武人,居然一個照面就被殺死?”
一時驚詫。
思忖片刻。
陳季川又從懷中取出四個紙人,往江河拋去。
紙人化作小人,先在宮殿四周摸索,看有沒有細小縫隙可以進入。但可惜,殿中門窗緊閉,根本沒有一絲縫隙。
窗戶推不開。
想要進入,只有從正門,拾階而上。又讓五鬼去試,但剛碰着宮殿,就聽‘嗤’的一聲,燒的五鬼一陣哭嚎,一下子就跳走了。
再待片刻。
恐怕當場就要逝世。
“鬼物難靠近?”
陳季川眉頭皺的更緊。
沒奈何。
只能讓五鬼迴轉,讓紙人化作常人大小,又去推門。
暗香輕飄,玉簫聲動,仙樂悠揚,波起紫虹......
幻境又來!
“滾!”
白衣使者被陳季川一口喝破之後,殿門應聲而開。
拾階而上——
“何人膽敢擅闖水府?!”
照舊一聲喝,天河倒卷,四個紙人一齊飛灰,看的陳季川眉毛猛地一跳。
這文臣兩次張口,毀了他五個紙人。
他祭煉多日,耗費源力,身上也就四十九個紙人。這一下子就去了一成,實在虧心。
“得讓他閉口才行。”
陳季川心念動,當下動作起來。
盤坐江岸。
靜心凝神。
“丹朱口神,吐穢除氛。舌神正倫,通命養神。羅千齒神,卻邪衛真。喉神虎賁,氣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煉液,道氣長存。”
待到心靜神寧,又默誦三遍‘淨口神咒’。
做完這些。
陳季川才起身,踏罡步鬥,行法念咒,咒曰:“天上雷公吼,地下掩百口,天地赤口,年月赤口、日時赤口、廠內廠外諸親百客、是非赤口、掩收押在萬丈深潭,天官符地、四季官符,掩收押在深曠野、萬丈深坑之中,永無動作,弟子手指四大名山天白虎,地白虎,一切白虎趕出南川,金佛寺、山王天子,案下收管,千年不逢、萬年不見,謹請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法老仙師急急如律令。”
一聲咒出。
懷中亦有兩個小人扛着長矛大刀跳出,三蹦兩跳,就扎入水中潛入宮殿。
幻境。
推門。
拾階而上。
陳季川見着,那文臣又站出來,張口欲要呵斥——
“嗚嗚嗚~”
一時間,嘴巴竟張不開,發不出聲來。
“成了!”
“快走!”
陳季川心中一喜,趕忙讓紙人往前跑去。
“來人止步,報上名來!”
沒跑幾步。
忽又見兩員神將站出,將手上鐵戟、長槍往地上一杵。
轟!
好似連成銅牆鐵壁,將紙人去路死死攔住。
鏘鏘鏘!
任由刀劈矛刺,也巋然不動。
無可奈何時。
神將後方,那文臣終於張口,呵斥道:“何人膽敢擅闖水府?!”
“得!”
兩個紙人再再一次橫屍當場!
……
“這樣不行。”
“我能封那文臣之口,但也只是片刻。兩員武將擋路,鑄成銅牆鐵壁,一時半會兒突破不過去,文臣張口,就前功盡棄。”
陳季川皺着眉。
看那文臣、武將,都顯得呆板木訥。但就是這種傻瓜,實力卻不弱。
如那位文臣,言出法隨,張口就有天河降臨,席捲奔騰,根本難躲閃,威力更是驚人。
即使陳季川當面,也沒把握能躲過,更沒把握能扛過。
“口若懸河。”
“銅牆鐵壁。”
“再試試!”
陳季川一咬牙,再次祭出紙人,小人翻身入水。
陳季川則在岸上,先施‘封百口法’,封住文臣之口。
而後不停。
踏罡步鬥,行法念咒,咒曰:“天秋秋、地秋秋,祖師賜吾鐵魚鰍,闖天天破,闖地地裂,闖得土牆兩邊分,謹請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法老仙師急急如律令。”
一聲咒起。
水府殿中。
“來人止步,報上名來!”
兩員武將前,似有泥鰍橫行,掀起波浪,要撞破那銅牆鐵壁。
一撞不破。
二撞不破。
“何人膽敢擅闖水府?!”
文臣開口。
紙人飛灰。
……
“彼其娘之!”
陳季川臉色發黑,嘴脣泛白。
接連施法。
接連不成。
陳季川精力損耗,心力交瘁,難免有些疲憊,心中更是煩躁。
他那‘封百口法’只能封住文臣片刻時間也就罷了。
之後祭起專破銅牆鐵壁的‘鐵魚鰍法’,兩員武將居然連半步都沒退。
實在令人頭大。
“‘鐵魚鰍法’不成。”
陳季川搖頭。
知道終究是自己道行淺了,硬碰硬的情況下,即使‘鐵魚鰍’克‘銅牆鐵壁’,但他也撼動不了那兩員武將。
而那水府殿中,除了文臣、武將之外,還有高坐黃羅傘下的銀鬚老者,看上去就不比尋常,也不知藏着什麼本事。
再往後。
同樣不知道還有什麼難關等着。
想要拿下這座水府,只怕沒那麼簡單。
“元辰劍——”
陳季川抱着‘元辰劍’,感應當中劍氣鋒芒。
片刻後。
還是搖頭。
“再等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