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姑奶送送你
鄧小五磕完頭還在地上跪着,吳衛國急忙打開大門把他扶起來說道:“你這孩子來了磕啥頭啊?整的我還得給你壓歲錢。”
他可不是說着玩,伸手從兜裡掏出兩塊錢遞過去。
鄧小五急忙往回推:“我就是來拜年的,錢可不能收。”
“哪有白磕頭的!拿着。”吳衛國說着硬往他手裡塞。
高麗娟勸道:“拿着吧,沒有白磕頭的。”
“哎!那就拿着。”鄧小五臉上帶有喜色,今天就是來求人的,沒想到還有壓歲錢,兩塊錢也不少了,夠他幹一天半活。
真收了!小豆包側身低頭斜楞他呢,見人家真收錢,爹媽又說不能白磕頭。
她憋着小嘴不情願的用小手解開釦子,兜裡沒有一毛五毛的了,抽出一塊錢把她心疼夠嗆。
以前只花過幾塊錢,過年掏出去十多塊了,現在都躲回家了還得掏。
委屈巴巴的舉起錢,一副不情願的說:“給你壓歲錢。”
鄧小五見四歲小屁孩遞過來壓歲錢,這臉上就尷尬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高麗娟笑道:“拿着吧,不能白給孩子磕頭。”
“哎!”鄧小六尷尬的接過錢,他能屈能伸,想到自己頭都磕了,也不差再說點好聽的。
笑道:“謝謝姑奶。”
小豆包轉身往回走,低下頭嘀咕:“謝啥謝,伱以後可別來了!”
這孩子練出來了,輕聲嘀咕只有自己能聽見。
吳衛國等他揣好錢問:“你來有啥急事啊?”
“沒啥急事。”鄧小六擺手說完回身掀開車上的小被,拿起兩個筐遞過去說道:“替我六叔來拜個年。”
東北柳樹條編的筐也叫土籃子。
裡面裝六盒麥乳精,兩瓶酒,兩條煙,還有兩瓶橘子罐頭。
吳衛國看清以後伸手往回推:“過年沒有送這麼重禮的。”
高麗娟擺手說道:“這些東西得三十多塊錢,我家可不能收。”
鄧小五爲難道:“這些是我六叔讓送的,你們不收,我也不敢往回拿啊,他那脾氣肯定揍我!”
“收着吧。”吳昊示意爹媽接着東西,人家一直提六叔就是爲了槍來的。
那兩個包裡的東西就值三十多,應該收鄧六子點東西,走到他身前問:“你六叔和大六小六咋樣了?”
人家能提大六哥倆,那槍九成機率就在這呢,外面傳吳昊撿到槍果然沒錯,鄧小五還怕送錯禮呢。
現在放心了,回答道:“我六叔不敢溜達太久,我大哥好的差不多了。”
“我六弟胯胯軸子剛好,也不敢走太遠,不然他們就親自來了。”
說完臉上還有點忐忑,大哥拉不下臉來,老叔那爺倆就算傷好了也不會來磕頭。
吳昊心裡明白,笑道:“傷筋動骨一百天,他們來不了也沒關係,在家好好養傷吧。”
鄧大六好的快也正常,皮外傷,加上如今的藥好,特別是中藥,用不少野生藥材,只要對症下藥,一般小病吃兩副藥就好。
西藥對症也很有效,農村很多小大夫都有真本事,不像以後,大夫有本事也不行。
那藥的成份,說誇張點,得按斤吃!
吳衛國把土籃子遞給媳婦,拉着鄧小五說道:“走進屋吃飯。”
鄧小五連忙拒絕:“不能吃飯,我現在回家都得天黑能到。”
“天黑怕啥的?來了哪有不吃飯的?”吳衛國說着往院子里拉他。
大過年來送禮,不吃飯就走容易被人說道。
鄧小五智商在老鄧家算高的,急中生智道:“黑天走山路我害怕,晚上趕路也冷,我得早點回去。”
“不吃不吃吧。”吳昊示意他爹別拉了,轉身進倉房拿起槍,出來又從房檐上拿下裝黃鼠狼的兩個包,裡面的黃鼠狼凍梆硬不怕腐爛。
到大門口遞給他說道:“你看看少沒少東西。”
鄧小六接過槍推回去包說道:“我拿槍就行,六叔說東西算賠禮了。”
高麗娟提起土籃子說道:“這些東西就不少了,你把包拿回去。”
吳昊直接把包放車上說道:“走我送送你。”
人家拿這麼多禮物來,他必須送送,就是鄧六子來,只要人家樂呵的,他就得樂呵送。
鄧小五點頭牽牛掉頭。
高麗娟低頭嘀咕:“三塊錢買三十塊錢的東西。”
“咦!”小豆包還在媽媽身後藏起半邊臉偷偷斜楞人呢,掏出去一塊錢還啥也沒買到讓她老不高興了。
生氣走神沒注意大人說啥,這會兒走到媽媽前面看見框裡的麥乳精,又聽媽媽說三塊錢買三十多塊錢的東西。
馬上露出一排小白牙笑了,她掏出那一塊錢也買不少東西啊,臉上佈滿笑容看鄧小五順眼多了。
小手背後像個小大人似的走出大門口樂呵呵說道:“大孫子慢點走啊!”
在姥姥家有管她叫姑奶的,記住自己輩份了,如今心裡高興她也出來送送人。
鄧小五剛掉過車頭,聽見這稚嫩童音喊大孫子,他沒站穩差點來個趔趄。
能屈能伸,姑奶叫了,頭也磕了,也不差再來一次,回頭笑道:“姑奶你年紀”
他想說年紀大了腿腳不好快回去吧,又反應過來,四歲小屁孩哪來的年紀和腿腳不好。
馬上改口說道:“姑奶外面冷,您老快回去吧。”
小豆包一昂頭學大人說話:“哎呀沒事,你走吧,姑奶送送你。”
“哎。”鄧小五轉身一呲牙,讓四歲小屁孩一口一個孫子的送出屯子太尷尬了。
回過頭又說:“姑奶沒帶帽子快回去吧。”
小豆包從背後收回右手往前擺動:“沒事,你走你的。”
這出是跟她姥姥學的,回家那天老太太一直這樣送到村口,小孩子學老太太特別快。
吳衛國指着她:“你看你看,和她姥姥一樣一樣滴!”
高麗娟手裡有土籃子,只能擡腿踢他。
吳昊不能讓妹妹總欺負人,回頭說道:“回家去吧,我送他。”
小大人點頭:“行,你記得把我大孫送到村口。”
她轉回身走兩步又回頭喊:“大孫有空過來串門啊!”
她姥就這麼喊的,但是她和老太太不是一個意思,老太太是惦記親人。
她是惦記大孫來給她送禮!
鄧小五見她回家了才鬆口氣,真怕這小祖宗一直送他,牽牛往前走幾步說道:“我大哥那人要臉,他有心來也不會來。”
“沒事。”吳昊擺擺手:“能過去的就過去吧,沒人惹我,我不會主動找麻煩。”
“那就好。”鄧小五放心不少,年紀小的時候,他不得不幫着鄧小六打架。
如今他只想安心過日子,旁邊這位不好惹,進山時不坑老鄧家的人他就放心了。
吳昊出屯子會拐彎往西去,鄧小五選擇從東面走到頭再拐彎往西,到屯子中間再往南迴家。
屯子東南角一戶人家正在立苞米杆擋院牆,老郭頭大冬天也在刨溝。
七十年代末期以前,人們樸實,家家戶戶的院牆都不足一米高。
主要是爲了擋住雞鴨鵝等家禽。
老郭頭最近不敢出門,他辦的事讓人唾棄,東面路上來回走人往院子裡看的時候會吐口水。
他不敢罵人,只能把院牆用苞米杆擋起來,想眼不見心不煩。
但是最近也心煩,孫梅來了呆一會就走,這段時間不敢來了,侯壞水人品還行。
她媳婦能出門溜達,聽見閒言碎語就告訴孫梅,孫梅心眼多,她不出門了。
老郭頭心想,等這院牆加高以後,看不見別人,別人也看不清院裡。
惦記讓孫梅晚上來,可是家裡還有個瘸兒子礙事,他很不高興。
聽見東面路上嘮嗑聲,下意識就蹲在院牆邊上,一是偷聽,二是怕別人對他吐口水。
現在東面牆頭只擋上一半,他距離牆角還有好幾米呢,人家走過去有可能看見他。
路上的人離得很近了,他還不敢動,只能低頭希望路過的人別往院子裡看。
吳昊邊走邊問:“你拿槍要進山打豬神啊?”
鄧小五搖頭:“我不去,兩個哥哥要去。”
豬神值錢,打到了還有面子,怪不得這麼着急來拿槍呢,還特意送的大禮。
人家示好,吳昊提醒道:“回去告訴你們隊長,過兩天別讓孩子出來玩。”
“讓民兵守着西邊,告訴你兩個哥哥,不用去太遠,在東面就有可能撿漏。”
“提醒一下其他進山的人,領狗也行,但是最好上高地趴着,把狗也栓在上面,豬羣跑過來狗和人都擋不住。”
“哎!”鄧小五急忙點頭,人家說的全是好話啊,一點不坑人,吳昊果然仁義。
惦記村子裡的小孩,也惦記進山的人,還告訴怎麼打獵,他回去肯定會提醒的。
也會說是誰告訴的,交好就交到底,宣傳吳昊仁義,他也有好處。
停下車說道:“叔爺別送了,我回去肯定把你的話帶到。”
“好,那我回去了,你路上慢點走。”吳昊囑咐完轉身往回走。
牛車正停在老郭頭東面往南點,上年紀的人會在前面坐好才趕車走,年輕人,特別是總趕車的。
有些會上車岔開腿站着,等累了纔會坐下。
鄧小五目送吳昊離開,他臉朝西擡起右腿跨上牛車,站起來視野高多了。
稍微扭頭就看見有人蹲在牆裡面,他一愣也嚇一跳,認出來是誰,這臉色馬上難看了。
污衊他們老鄧家偷槍,特別是告狀的事,村裡賭鬥的人不少,輸贏都沒人告狀,這事讓人唾棄。
聽六叔講述過發生的事,他研究完發現,肯定是被蹲牆角偷聽到談話了。
如今證據確鑿啊,這老頭又聽牆角,他怒上心頭,指着老頭扯脖子高聲大罵道:“草泥馬老郭頭!你又聽牆角!是不是小時候總偷看你二嫂洗澡?”
老郭頭沒想到被發現了,正有點尷尬呢,聽見偷看二嫂洗澡愣住了,他是犯事逃過來的。
老家有哥哥,小時候何止偷看二嫂洗澡啊,再說了,長大了他也偷看。
如今被人說出來,他往起一蹦怒道:“小王八犢子你胡說啥?”
“哎呀!氣急敗壞!那就是真的啊!”鄧小五心眼不少,馬上看出來了。
指着他罵道:“老郭頭你還是人了?居然偷看自己親二嫂洗澡,還去鄉里告狀。”
“草泥馬的!你這輩子也吃不上四個菜!”
老郭頭最近鬧心,被人揭短更生氣,他知道吃不上四個菜是啥意思。
馬上急眼了,刨溝時地上有凍硬的土坷垃,他低頭轉圈找,彎腰撿起一個丟過去罵道:“麻痹的你別跑!”
扔完一個沒打到人,撿起兩個追出去接着打,被人這麼罵真忍不了。
鄧小五倒站在牛車上蹦躂,嘴裡喊着:“駕駕駕”,他不想跟老頭打架回身用鞭子抽老牛一下,回過頭接着罵。
別看老牛小跑,他岔開腿站的很穩,還能跳起來罵人,嗓門很高。
老郭頭撿土坷垃追着就是打,老牛小跑他還追不上。
屯子裡有人聽見了,紛紛往南去看熱鬧。
吳昊沒走遠,回頭看見他倆跑到拐彎了忍不住笑出聲,鄧小五罵的挺狠。
偷看二嫂洗澡這事如果發生在孩子身上,大夥也就笑着罵兩句,但發生在老頭身上傳出去就丟人了。
這還不算啥,也不夠狠。
罵老頭絕戶才狠,有兒子也可以這麼罵,就是說他兒子不得好死,換哪個老頭也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聽見肯定會急眼。
而罵人一輩子也吃不上四個菜更狠。
這句話最早就是在東北流傳的,如今消息不發達,只有個別一些地方會罵。
關係很好的哥們,樂呵罵一句這話,倆人懂啥意思,也會當鬧着玩,當罵他窮的吃不起飯。
如果是仇人聽見了,只要懂啥意思就會急眼。
大部分東北人也不懂這句話,包括網絡發達了也不懂,因爲罵的少。
第一道菜:出生的滿月菜或者孩子百天吃席,這道菜是父母吃,如果這道菜吃不上就是沒有父母。
第二道菜:洞房花燭夜或者婚宴,沒這道菜是孤苦伶仃的光棍。
第三道菜:去世的喪宴,這菜沒人吃或者吃不上,就是死了都找不到人。
第四道菜:供菜,沒人給上墳掃墓,代表無父母,無妻,無子女,啥也沒有。
鄧小五罵的挺狠,但是這句話要看被罵的人咋理解。
吳昊知道他倆打不起來,轉身接着往家走,不想看這熱鬧。
他不看有人看,屯子前方聚集不少人看向東面。
鄧小五站在牛車上見老郭頭撿土坷垃時差點摔倒,高喊道:“該!咋不摔死你!”
差點讓他六叔蹲好幾年笆籬子,他能不生氣嗎?
老牛識路,到屯子中間自己小跑往南拐彎。
鄧小五看見一羣人過來看熱鬧,馬上喊道:“老郭頭愛蹲牆角偷看自己二嫂洗澡,你們可防着點啊!”
又看向老郭頭接着罵:“你這老犢子一輩子也吃不上四個菜!”
“草泥馬的!”老郭頭往南跑幾十米,知道追不上了才罵罵咧咧往回走。
偷看二嫂洗澡?那有啥好看的?李二壞不懂這個,但他懂四個菜。
他家過年吃四個菜呢,平時只吃倆菜,老郭頭吃不上四個菜就是吃三個唄。
冬天沒啥菜啊,他咋多吃一個?
忍不住擡頭問:“老頭,你咋吃三個菜呢?那個菜是啥啊?能告訴我嗎?”
他打聽事沒喊老幾把燈,喊老頭也不算罵人。
吃三個菜,聽在老郭頭耳裡意思就不一樣了,他正在氣頭上,換成以前肯定動手揍這小子。
如今附近人看他的眼神都沒有善意,他不敢動手只能低頭往回走,連話都不想說。
於老七年紀大,他知道四個菜的意思,更不得意老郭頭,輕聲說:“第一道菜是滿月菜,沒父母也沒人吃。”
滿月不滿月的不重要,李二壞就記住沒父母了,搖頭唸叨:“那不對呀,狗崽還有爹媽呢,他咋能沒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