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
迷沙界。
黃沙漫天。
沙塵暴仍舊未平息下來。
一人一蟻的“種藤大業”，始終在堅定不移的進行着。
“吱！吱！”
大沙蟻忽然連續叫了幾聲，聲音滿蘊着興奮。
它的意思是：我感應到了沙漠發生了變化。
這句話說得有點沒頭沒腦。
可程瀚卻秒懂了。
他知道，蟻羣泛意識所說的“變化”，是以一個世界作爲衡量標準，涉及到世界本質的概念。
此前。
迷沙界的生命，主要是沙蟻。
還有一些沙蟲，零星分佈於沙漠的各個角落，但它們的數量太少了。
現在。
一種全新的生命，亦是一種有潛力與沙蟻分庭抗禮的生命，終於登上了沙漠世界的舞臺。
說得具體一些。
這段時間種下去的無數迷沙藤，量變帶來了質變，終於對這一方世界產生了輕微的影響。
蟻羣泛意識作爲低配版的世界意志，第一個感應到了變化。
這足以證明，世界意志改造計劃，是一個完全可行的方案。
程瀚當即露出了喜悅的笑容：“我們成功了！”
他故意用上了“我們”一詞，言下之意就是在暗示——你跟我同屬一個陣營，應該互幫互助。
“吱！吱！”
大沙蟻的意思是：我的力量變強了一些。
它馬上搖動了一下腦袋上的觸鬚。
一點點綠色光點，從觸鬚上散溢下來，落到了沙子表面。
隨後。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一根根纖細的迷沙藤，迅速從沙子裡鑽了出來，沿着大沙蟻的腳向上蔓延，很快爬滿了沙蟻身軀。
再然後。
纖細藤蔓散發出輕微的綠光，竟然融入大沙蟻的身體，看着就好像體表出現了綠色花紋。
這一幅模樣，對比先前沙黃色的身軀，顯得漂亮了不少。
這亦表明，大沙蟻已經可以初步掌控迷沙藤的力量。
或者說。
在晉升世界意志的道路上。
它邁出了堅實有力的第一步。
此時此刻。
程瀚再一次感應到了法則的微妙變動。
這就好像一口即將乾涸的山泉，再度涌出了甘甜的泉水，雖然只有一股細微的涓涓細流。
他果斷進行了一次解析。
信息洪流立即涌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
解析停止了。
程瀚愈發喜悅。
他對生命法則的認知，相比以往深刻了許多。
就在這時。
天際再次泛起綠色。
一道光柱轟然降下。
“吱！”
大沙蟻叫了一聲。
程瀚搖頭嘆息道：“又增兵了。”
所謂的“增兵”，自然是萬傀神將統帥的構裝體軍團，又一次向死沼界輸送了數十萬構裝體。
自從遠征開始以來，這已然是第八次使用天榕光梭，向沼澤戰場批量輸送構裝體。
粗略估計。
進入死沼界的構裝體，絕對不少於六百萬。
程瀚還知道，儘管前線看似在不斷的高歌猛進，取得了巨大的戰果，可隱憂已經逐漸出現了。
兩秒後。
光柱消散一空。
只留下一道粗大的綠痕，巍然屹立於天地之間。
程瀚收回了視線，揮了一下右手：“走吧，繼續播種。”
大沙蟻“吱吱”叫了一聲。
它的意思是：現在我可以幫你了！
程瀚微微一笑：“好！”
*
死沼界。
世界邊緣。
兩道身影站在高高的蒼穹，俯瞰着無邊無際的黑色沼澤。
其中一人，正是光梭神將。
旁邊一人，臉型稍稍有點瘦長。
正是萬傀神將。
此時。
“嗡~”
只聽一道虛幻聲響。
整個世界彷彿震動了一下。
一道綠色光柱降臨了這一方世界。
數以千計的綠色流星擊中了沼澤，數千株巨樹生長出來了，數十萬構裝體現身其上。
至此。
又一次投放完成了。
光梭神將注視着這一幕，開口讚道：“構裝體軍團始終在穩步推進，這一戰打得非常穩。”
萬傀神將的神目閃過一絲自得，口中迴應道：“死沼界確實是一個非常適合構裝體作戰的小世界。”
祂對未來進行了一次展望：“從目前的態勢來看，或許三個月內，構裝體軍團可以剿滅這一界的蟲羣。”
光梭神將笑道：“期待之至！”
這一刻。
萬傀神將心中滿懷壯志。
祂覺得，只要構裝體軍團掃清了死沼界，自己絕對可以從衆多神將中脫穎而出，大有機會進入至高神庭。
再暢想一下。
倘若面對蟲羣的各個戰場，構裝體軍團都有了亮眼的戰績，那麼自己當上“神庭仲裁使”絕對不是難事。
*
數萬公里以外。
一株堅木旁邊。
程瀚的另一具分身，正在觀察着新降臨的一批構裝體。
所謂的“堅木”，即是天榕光梭降臨之時，催生出來的巨木，它們成爲了構裝體軍團的基地。
這種巨木的木質異常堅韌，強度絲毫不遜色於鋼鐵，樹幹本身還具備一種名爲“堅木之壁”的超凡力場。
即便是數名高階玄師聯手一擊，也難以斬斷一顆堅木。
此刻。
程瀚使用永秘之力，遮蔽了自身身形。
儘管他距離堅木不到五百米，幾乎算是貼上去了，仍舊沒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程瀚瞄了幾眼樹冠平臺上密密麻麻的構裝體，搖了搖頭：“這些構裝體的質量，比我工作的工廠還差。”
這句話中的“工廠”，就是投放到雲海界的分身，以匠師之名工作的地方。
他本以爲，那座工廠生產的構裝體，質量已經夠糟糕了。
哪知道這一株堅木上的構裝體，質量居然還要差一截。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
不少構裝體足部露出來的機械部件，表面竟然存在着手工修補的痕跡。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使用流水線批量製造的裝備，竟然會出現這種事？
以小觀大。
其它零部件的質量，絕對好不到哪兒去，組裝出來的構裝體，必定大問題、小毛病一樣多。
程瀚再度嘆了一口氣：“萬傀神將太心急了。”
不難猜出來。
這肯定是萬傀神將立功心切，纔會強令下屬的各個玄宮，儘可能多的生產構裝體，以儘快組建一支構裝體大軍。
而各個玄宮爲了交差，被迫拼命的趕進度。
本來這些工廠的製造水平就不怎麼樣，在盲目追求產量的情況下，質量控制自然更加堪憂。
一分鐘後。
程瀚親眼目睹了一件尷尬事。
只見一大羣構裝體，數量大約三百具，啓動引擎騰空飛上了天空。
才飛了不到五百米。
變故發生了。
其中一具構裝體的引擎艙內，陡然發出“砰”的一聲爆響，繼而失去動力墜下了下方的沼澤。
程瀚看得嘴角抽了一下：“引擎質量這麼差嗎？”
換做是清涵玄宮。
倘若發生這樣的事情，軍工廠的負責人，第一時間便會被抓起來，然後送到戰場服苦役。
正是因爲畏懼嚴苛的律法，各個工廠皆有着嚴格的質量檢驗程序。
一臺引擎組裝完成後，必定會經過嚴格的檢查，引擎安裝到各種裝備後，還會經歷更嚴格的檢查。
故此。
玄宮生產的任何裝備，絕不會出現“起飛就墜落”的離譜事。
程瀚觀看了一會，身形隱沒掉了。
接下來的一天。
他以觀察者的身份，遊蕩於戰場的各個角落，目睹了各種各樣的奇葩事故。
比如。
一具構裝體飛行了數十公里，引擎噴口居然噴出了明亮的火焰，而不是正常狀態的高速氣流。
操控者似乎意識到情況不對勁，立即控制着構裝體返航。
僅僅過了一分鐘。
只聽“砰”的一聲爆響，引擎爆掉了。
構裝體劃過一道弧線，砸到黑色沼澤中濺起了大片浪花。
還比如。
一具構裝體在發射玄兵之時，投放裝置居然將玄兵卡住了。
玄兵按照程序完成了點火，尾部噴射出三色火焰，硬生生拖着構裝體飛上了高空。
程瀚看着這一幕，憋不住笑出了聲音。
除了以上奇葩事故外。
諸如“玄兵投射後無法點火”、“玄兵擊中水面沒有爆炸”之類的事，更是比比皆是。
總之。
各種各樣的質量問題，只有讓人想不到，沒有構裝體軍團做不到，委實讓程瀚開了一番眼界。
更關鍵的是，這僅僅只是開始。
隨着時間的推移，構裝體的作戰愈發頻繁，機體的磨損越來越大，事故頻率必將直線上升。
程瀚忍不住搖了搖頭：“質量問題多到了如此程度，這戰怎麼還打得下去？”
*
事實上。
不止是程瀚注意到這些問題。
被派駐到這一界的神將，幾乎全都出動了一具分身，觀摩萬昊人與浩劫蟲羣的第一場大戰。
以神將們的目力，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蒼穹之上。
另一個位置。
星衍神將與光梭神將並肩而立。
當然。
後者是另一具分身。
此時。
光梭神將親眼目睹，一具構裝體在飛行時失去了控制，與另一具構裝體狠狠撞在了一起，雙雙墜落到了沼澤中。
祂咂吧一下嘴，忍不住問道：“星衍，你們虛風界的戰鷹也經常出事故嗎？”
星衍神將搖了搖頭：“極少出現。”
祂頓了一下，說出了一個數據：“根據統計結果，每座戰區平均有十六萬架戰鷹。
“平均每十萬次飛行，大概出現兩到三次事故，但通常是小事故，墜毀之類的事情絕少聽聞。”
光梭神將有點不太相信：“真的嗎？”
構裝體的事故如此頻繁，以至於這位神將腦子裡形成了一個印象——科魔技術似乎不太可靠。
星衍神將撇了撇嘴：“你要是不相信我說的數據，你可以親自去幽淼界瞭解一下情況。”
光梭神將半信半疑：“爲何構裝體頻頻出事？”
星衍神將給出了一個解釋：“同一種玄印，不同玄士修煉的進度不一樣，同一種技術，不同匠師製造的質量也不一樣。”
光梭神將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這一刻。
祂腦子裡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雲海界的人似乎不怎麼行！
祂甚至還隱隱有了另一個想法——構裝體如此差勁，構裝體軍團未必真能打贏這一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