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瀚的旁觀之下，孽妖展開了一場屠殺。
孽妖吞噬獵物的方式多種多樣。
有的孽妖渾身長出觸手，將吸血鬼拖到嘴巴里，就像大孽妖吞噬瑪丁一樣。
也有的孽妖效仿瑪丁的化血術，變幻成一蓬黑霧，將獵物籠罩在其中，然後又變回四腳獸模樣，吸血鬼就這麼離奇的不見了。
還有的孽妖像真的野獸一樣攻擊吸血鬼，但它們並未真正觸碰到獵物。
孽妖每隔空咬上一口，吸血鬼的肢體就憑空缺失一大塊，看起來詭異到了極點。
而反過來。
不管村民如何攻擊孽妖，哪怕是砍掉它們的腦袋，它們也會很快恢復如初。
理所當然。
村民們迅速崩潰了。
短短一分鐘後。
殺戮接近了尾聲。
包括長老在內，絕大多數村民皆被孽妖吞噬掉了，從頭到尾都沒有像樣的抵抗。
唯有極少數村民跑得足夠快，僥倖保住了一條小命。
孽妖們追了一會便放棄了。
它們分散到了廢墟中，東聞一聞西嗅一嗅，開始搜尋殘骸裡的食物。
程瀚看着一隻孽妖似乎找到了食物，將身體拉成一條蛇，使勁鑽入了廢墟里。
他感應着它們的氣息，低聲嘀咕道：“實在太像了。”
僅僅注視着孽妖，他可以感應到它們對食物有着一種強烈的渴望。
最純粹、最原始的對進食的渴望。
無關其它。
這種奇特的特質，讓他不自覺想起虛風界的一個老朋友——永恆飢餓。
程瀚的腦子裡掠過一連串畫面，嘴角微微彎了起來。
還記得。
第一次見到永恆飢餓。
他以一個學生的身份，剛剛升任一個哨所的巡查長，被公認爲巡查署的希望之星。
彼時。
他接到了上頭指派的任務，擔任一戶富商的“保鏢”，負責這一家人的人身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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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在富商家豪宅的後花園，他平生第一次遭遇了名爲“噬淵”的詭異，並在該事件中出盡了風頭。
後來使用全知之眼進行了一次解析，他這才知道噬淵的真名——永恆飢餓。
如其名所言，這玩意代表着永恆不滅的飢餓，不管吞噬多少食物，它都不可能填飽肚子。
程瀚回憶往昔，忍不住輕嘆了一聲：“好久沒有回青臨城了！”
他的念頭回到了正題：“孽妖似乎同樣具備着難以磨滅的飢餓，簡直與永恆飢餓是一個模子裡鑄造出來的一樣。
“不過兩者稍有差別，孽妖沒有太大的靈智，完全是受到飢餓本能的驅使，永恆飢餓大佬則擁有非常高的靈智。”
程瀚的思緒繼續飄飛，回憶起了另一樁故事。
“這裡有好吃的異神，可以讓你吃得很飽！”
“真的……嗎？”
他想起飢餓大佬傻里傻氣的稚嫩聲音，嘴角翹得更高了。
那是第二次遇到飢餓大佬的時候。
不。
應該是他設法引出了飢餓大佬，並藉助後者對抗薩特人的第一異神，最後成功將其趕走了。
那是他首次以一個小小戰士的身份，與虛風界的三大異神正面較量。
從那之後，他便在做大死的路上一去不復返，孤身周旋在各路神靈之間，在不同的刀尖之間反覆橫跳。
程瀚輕咧一下嘴角：“折騰了這麼多事，我居然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裡，聽起來真像是豬腳光環。”
他的眼眸閃動一下，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根據解析結果，孽妖誕生自第十二劫遺留的氣息。
“第十二劫在超級巨坑周邊殘留的氣息，竟然與世界法則發生了深層次交互，衍生出了無數孽妖。
“孽妖的本質必定繼承自第十二劫，後者吞噬掉了整個天神星海，就連被一幫至高神圍毆都不忘咬一口天血界。
“這種特質與飢餓大佬高度相似，這是否意味着，或許飢餓大佬與‘劫’具備一定的關聯。”
這是巧合嗎？
他覺得不是！
程瀚猜想得更大膽了：“不，祂們說不定同出一源。”
上述猜測並非沒有證據。
自從晉升玄督之後，他通過官方渠道接觸到了許多機密資料，其中便有關於永恆飢餓的信息。
根據典籍記載，幾位神君殿下與飢餓大佬有過接觸，祂們認爲永恆飢餓的實力不會弱於神君強者。
一位神君甚至認爲，永恆飢餓獨佔了某一種與飢餓相關的法則，實力達到了至高神層次或者更高。
只不過永恆飢餓的心智……嗯，有點特殊，它只對吃的感興趣，任何神靈都能輕易的躲開祂。
祂的實力頗有一點深不可測的意味，神級強者與祂幹架也沒啥好處，故而大家也懶得招惹。
程瀚摸了摸下巴：“全知之眼解析飢餓大佬獲得的信息非常少，祂搞不好真的與‘劫’是同一個層次的存在。
“而兩者的實力非常接近，這種‘飢餓’特性也高度相似，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是偶然。”
他還有滿滿的困惑：“如果飢餓大佬與‘劫’是同一個物種，爲什麼一個變成了末日終結者，另一個卻成了到處遊蕩的混子？”
他不知道答案。
全知之眼也推演不到結果。
程瀚仰頭望向天空，咕噥道：“也許這是關係到世界終極本質的隱秘，唯有高高在上的神皇陛下們才能觸及到吧。”
他搖了搖頭，放棄了繼續思考下去：“算了，先去研究一下孽妖吧。”
程瀚有一種預感，第十二劫啃出來的巨坑所遺留的氣息，估計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赤眼族的神靈強者們，一定會設法清除掉氣息。
原因很簡單。
這種氣息就是一種污染，亦代表着一種深深的烙印，它會持續不斷的吸引第十二劫的注意力。
假若第十二劫再次攻擊天血界，萬昊族的神皇未必會及時支援過來，單單靠着赤眼族，多半保不住這一界。
*
三個小時匆匆而過。
夜晚終於降臨了。
不過天空並未暗下來。
超級神戰殘留的神力，與世界法則產生了奇妙反應，在蒼穹中留下了一道道絢爛的光帶。
在光芒的映射之下，殘破的大地被照耀得五顏六色。
美與醜，就這樣融合在了一起。
這個村子裡的村民，孔達，從一個隱蔽處出來，鼓起勇氣回到了村莊。
這隻成年吸血鬼藏在村外一棵大樹後，小心翼翼的探頭瞄了一眼，不由愣了一下。
藉着光帶照射的淡淡光芒，他隱約看到，一個人影正站在房屋的廢墟中。
孔達的腦子裡，旋即冒出一個念頭：“這是哪一戶的人回來了？”它正準備走過去打一聲招呼，猛然發覺不對勁：“不對，這傢伙不是赤眼族。”
雖然對方也是雙足站立的人形生物，可很多細節與赤眼族不一樣。
比如肩部比較窄，不像赤眼族的兩個肩膀凸得很厲害，還比如頭部比赤眼族短了許多。
它從未見過這種形狀的人形生物。
孔達將腦袋縮回去了一點，腦子裡又冒出一個念頭：“該不會是異族吧？”
它以前聽說青羊族，也知道本族將青羊人打得落花流水，還聽長老說過其它世界存在許多種族。
孔達有點茫然：“異族來這裡幹什麼？”
它下意識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莫非我們的世界遇到了災難，異族想過來搶地盤？”
它覺得這就是答案。
本族想要奴役青羊族，異族想趁火打劫奴役赤眼族不是很正常嗎？
這邏輯沒毛病！
孔達惡狠狠的在心底咒罵了一句：“該死的異族！”
就在這時。
“囁～”
奇怪的叫聲傳了過來。
孔達渾身一顫，腦海中浮現出了夢魘般的可怕記憶，一顆心頓時“咚咚”狂跳了起來。
孽妖！
孽妖還沒走！
它本能瞄了一眼，發現了一樁非常驚人的事。
那個該死的異族腳下，赫然趴着一隻黑乎乎的孽妖。
由於那裡是雜物很多的廢墟，孽妖趴着的高度又低，故而它一開始居然沒有發現。
孔達腦中“轟”的響了一聲，整個人開始瑟瑟發抖，
無數可怕的念頭，從它的腦海中快速閃過。
原來孽妖是異族放出來的怪物！
原來村子裡的人，全都是被異族害死的！
原來這些萬惡的異族，真的想要佔領我們的家園！
這一瞬間。
孔達自覺想明白了一切。
它握緊拳頭，下定了決心：“村子裡的族人不能白死，我要去鎮上報信，將遲血貴者請過來，殺死該死的異族！”
孔達竭力屏住呼吸，儘量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原地，一路朝着鎮上行去。
周邊村莊全都遭了災，被孽妖吃掉的族人非常多，鎮上沒時間去管。
可發現異族是大事，它覺得鎮上一定會管。
孔達走得遠了一些，轉頭朝着村莊望了一眼，滿臉仇恨的說道：“該死的異族，你死定了！”
*
又過了兩個小時。
在距離村莊兩公里外。
十幾名赤眼族出現了。
其中之一，正是孔達。
這貨朝着一位高大的吸血鬼行了一禮，伸手指向了村莊方向，滿臉興奮的：“尊貴的貴者，該死的異族就在那邊。”
孔達着實沒想到，這一次前往鎮上竟然搬來了一位強大的紫血貴者，並且對方還許下了獎勵，只要抓到異族必定會有獎勵。
紫血貴者倨傲的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另外幾名赤眼貴者，吩咐道：“你們過去包抄那個異族。”
“是！”
五隻赤眼貴者“噗”的一下爆成了大片血霧，貼着地面高速掠向了村莊方向。
孔達看得有點緊張，忍不住問道：“尊貴的貴者，孽妖好像並不怕化血術，這麼做……”
另一名赤眼貴者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它的話：“無知的東西，你對本族的化血術一無所知！”
孔達嚇得縮了一下脖子，不敢再說話。
赤眼貴者繼續說道：“孽妖的吞噬並非萬能之法，就好像一條小蛇絕對吞不下大象，我們已經殺死了不止一隻孽妖。”
孔達連忙賠笑道：“您說得對，我只是一個無知的蠢貨。”
赤眼貴者“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等待着遠處的結果。
幾秒後。
“轟！”
一聲爆響忽然從村莊那邊傳了過來。
其中隱隱夾雜着慘叫聲。
人羣頓時涌起一陣騷動。
紫血貴者的臉色爲之一變。
適才罵人的赤眼貴者，不安的說道：“閣下，它們的氣息還在，好像被敵人控制住了。”
孔達的血眼閃動一下，腳步悄悄向後退了一步。
它本以爲，強大的紫血貴者出馬，那個異族這一次死定了，自己也能得到一筆不小的賞賜。
可從赤眼貴者的話來看，五名赤眼貴者瞬間便被對方制服了，異族似乎比預想得更強大。
下一刻。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飄了過來：“你們這幫吸血臭蟲，爲何無緣無故的偷襲我？”
正是程瀚的聲音。
紫血貴者的眼眸閃過驚怒之色，可它控制住了憤怒情緒，沉聲問道：“閣下是什麼人？”
適才爆響出現的一瞬間，它感應到了一縷強大的氣息，故而才老老實實的稱呼“閣下”。
程瀚的聲音又飄了過來：“萬昊人。”
紫血貴者皺起了眉頭，一副咄咄逼人的口吻：“這裡是天血界，你爲什麼會在我們的地盤？”
對面的聲音帶着一股譏諷：“你們的神血主宰向萬昊族求援，我纔會出現在這裡。”
紫血貴者窒了一下。
它緊接着又質問道：“萬昊人，你爲什麼與孽妖攪合在一起？你爲什麼殺害我們的族人？”
聲音沒有馬上回應。
過了一秒。
回答才飄了過來：“一羣蠢貨！”
紫血貴者的眼眸中瞬間露出兇芒。
它果斷咬破舌頭，吐出一小塊猩紅的肉塊，血肉悄無聲息的化爲血霧，蠕動一下便消失不見。
極爲晦暗的波動，瞬間射向了遠方。
紫血貴者的語氣反常的變得鎮定起來：“閣下未免太過無禮了。”
程瀚的聲音帶着一絲好笑：“你們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下殺手，居然有臉指責我無禮？”
他頓了一下，語氣帶着一絲玩味：“你這隻吸血臭蟲剛纔好像施展了傳訊秘法，難道你想找人來殺死我嗎？”
紫血貴者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閣下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