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真正的指揮!
一語驚人。
陳秋說出這句話後,在場的氣氛都變得有些凝重。
一些原本對於首席掌控樂團無所謂,有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演奏者,也在陳秋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不由得擡起頭看向陳秋,目光帶着一絲冷淡。
你質疑我們個人的行爲可以,你質疑我們的職業素養也可以。
但是你絕對不能質疑我們的專業!
在場的哪個人不是從各個地方的音樂學院裡面被挑選出來的?哪個人不是經歷了重重審覈,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結果伱剛剛過來就質疑我們的專業不行,說我們不是一個職業樂團?
一句話把我們的前半生成就給否認了?
不管是站在首席那邊的,還是中間派,此時此刻他們都沒有辦法縱容這件事情的發生。
因此,他們之中的許多人看向陳秋,表情變得冷漠。
但是還沒有等他們開口,陳秋便笑了起來,直接道。
“不服氣,是嗎?那麼我就告訴你們剛剛的演奏之中你們出現了什麼樣的問題。”
陳秋走到首席面前,直接越過首席,走到了邊上的一位看上去比較年輕的小提琴手那邊,對着他伸手道。
“抱歉,能將你的小提琴借我用一下嗎?”
“我的小提琴?”
那位小提琴手剛準備懟陳秋一句,卻沒有想到陳秋居然過來是想要跟他借小提琴,一時間便有點不知所措。
雖然他並不是站在首席那邊的人,但是此時此刻,他還是不由得將自己的視線看向首席,對着他露出了一絲詢問的目光。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不應該借。
只是他沒有想到,還沒有等他收到首席的目光,陳秋便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地站在了他和首席的視線之間,將他們兩人的視線隔絕。
陳秋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擋住了頭頂傳來的所有燈光,臉上帶着微笑,平穩地對着他再次開口問道。
“請問,能借我一下小提琴嗎?”
“額……”
那位小提琴手感受着陳秋傳達過來的壓迫,以及周圍的孤立無援,他有些慌神。
在遠處首席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的時候,他便有些慫慫地開口道。
“可,可以,但是你別把我的小提琴弄壞了嗎,這個琴我花了好多錢呢,足足十幾萬呢……”
“十幾萬?”
陳秋伸手接過那人的小提琴,略顯驚訝地撫摸了一下琴身,然後撥動琴絃,感受着聲音的震盪,隨後搖搖頭。
“貴了,這琴最多十萬不到,相比較十幾萬價格的小提琴,這一臺琴很明顯不是名琴,聲音不夠透徹,做工也有些毛躁,雖然用的是風乾10年以上的意大利巴赫曼雲杉木,但是對於木材的處理還是有點偏於保守,應該是一位國內的頂級職業制琴師做的,厲害倒是很厲害,但是遠不到十幾萬的名師水平。”
“額……”
那位小提琴聽着陳秋口中的話,不由得一愣一愣的,隨後遲疑道。
“準確講,這個是一位藝術愛好者給我的捐贈來着,他和我說的是十幾萬,具體多少我也不清楚……這個琴有問題嗎?”
“沒啥問題,做的蠻好的,就是有些細節沒有到位,還差了一點給功力。”
陳秋搖頭,將手中的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接過那位小提琴手遞過來的琴弓,微微拉動琴絃。
嗡……
小提琴的聲音立刻傳出。
陳秋略微看了一眼這個小提琴手,隨後開始進行調音。
“音有一些偏差,之前你們樂團給的是440hz的演奏,你這邊只有438-439的樣子,差不多偏了2hz左右。”
“啊?”
這下可不僅僅是那位小提琴手臉紅了,坐在最前面的那位首席,聽到陳秋的話,他的臉也不由得開始有些紅溫。
他們的調音都是經過他確認後,纔開始排練的。
結果陳秋剛剛過來就說他帶着樂團調的音不準。
這個不是打臉是什麼?
他第一反應便是想要找陳秋理論,但是很快他便按耐住自己的情緒,繼續冷眼旁觀。
他想要看看陳秋究竟想做什麼。
陳秋並沒有在意首席的情緒,他也不在乎首席究竟是怎麼想的。
他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將小提琴的琴絃進行調試,確認調試完成後,他這才略微點頭,走到指揮台那邊,看向絃樂組的人,對着他們道。
“抱歉,剛剛借一臺小提琴稍微花了一點時間,但是我覺得這樣的時間很有價值,畢竟如果我不借一臺小提琴,你們不知道你們剛剛拉的究竟有多麼爛。”
陳秋伸手將已經翻到末尾的總譜重新翻回首頁,然後一邊看着上面的音符,一邊對着他們道。
“因爲語言說的不夠準確,所以我就給你們示範一下,畢竟你們剛剛演奏之中的錯誤實在是太多了。”
陳秋的手腕略微翻動,調整到一個正確的位置後,推動琴絃。
嗡!
春節序曲的聲音立刻從陳秋手中的小提琴之中涌現。
並且還不是很簡單的演奏。
幾乎只要你有耳朵,你就能夠聽出來陳秋的演奏和之前樂團的演奏的區別究竟在哪邊。
絃樂那邊的人看着陳秋,眼睛都要直了。
我靠?發生了什麼?這個指揮居然會小提琴?
不過首席卻並沒有什麼表情。
他能夠聽出陳秋的小提琴水平。
陳秋也同樣知道自己的小提琴水平。
他的小提琴水平並不是專業的水平。
也就是那種能演奏一些帕格尼尼練習曲之類的作品,以及能視奏很多的高難度作品。
聽上去好像很厲害,但是他對於小提琴的掌控其實還是一個比較外行的狀態。
很多地方,比如說揉弦的表達,震音的轟鳴,他雖然知道自己這個地方需要做多麼多麼漂亮,可是實力有限,他很難做的出來。
不僅僅是小提琴,就連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單簧管雙簧管,長笛短笛巴松管。
只要是樂團裡有的樂器,陳秋他都能演奏。
不過水平實力就是有的好有的差了。
這個是屬於指揮的必修課——對於樂團樂器的理解。
他必須要知道這個樂器怎麼演奏,能夠達到什麼樣的效果,才能更好的指揮。
正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相比較很多的指揮更多的是注重理論,陳秋則是會注重一些實踐。
之前王海和他說要學習絃樂的時候他就有開始練習,現在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陳秋緩緩拉動琴絃。
小提琴的聲音變得格外柔和,但是這份柔和之中卻充斥着一股力量。
他一邊進行演奏,一邊對着絃樂組的人道。
“剛剛的演奏之中,你們第一小提,第二小提,一共30人,錯了整整500多個音,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一組職業樂團,居然還會有錯音這個東西,你們真的是職業樂團,而不是一個普通的學生樂團嗎?
首先是開頭,開頭位置的漸強做的不均勻,這個地方的漸強應該給出來一個從遠到近的感覺,在遠處的時候聲音應該表現得更爲朦朧一點,而並非只是簡單的小聲。
其次,便是音樂的處理,雖然我知道這一首作品簡單,並不是一首特別難的作品,但是我想你們不應該因爲這首作品簡單,就不過來處理了吧?我很是好奇,你們究竟是如何思考的?”
陳秋的視線看到首席嘴巴微微上翹,似乎想要反駁的時候,便直接道。
“我聽的出來你們是希望將音樂之間的變化做的小一點,利用細節將音樂的表達張力變得更大,但是很抱歉,你們的音樂之中,完全沒有呈現出這樣的特色來,你們所做的,僅僅只是讓音樂的強弱差距變得小,並沒有體現出音樂的張力,你們……覺得呢?”
陳秋將琴弓鬆開,看向首席。
首席原本揚起的嘴角重新抿成一條線。
他就這麼眯着眼睛看着陳秋,似乎是察覺到了周圍其他樂手對他的不滿,便冷冷地哼了一聲,冷笑道。
“呵……你確定你能聽的出來我們音樂之中的細節處理?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就是你太年輕了,對於音樂的理解有失偏頗?”
“或許吧,不過我能聽出你們所有的錯誤,我想,我應該不會連你們音樂之中的張力都聽不出來吧,大概。”
陳秋並沒有直接否定首席的話,只是還給了他一個軟釘子,便繼續道。
“絃樂組對於音樂的詮釋太過於剋制,讓音樂的呈現表現得太爛,這根本不是過年,而是在躲災,或許你們想要表達躲避年獸的感覺,但是我很好奇,你們前面如此呈現,爲何一直到結束你們都沒有將年獸趕跑,你們想要演奏的,難不成是年獸序曲?”
“噗……” 不遠處一位看熱鬧的管樂聽到這邊不由得笑噴了。
但是他注意到首席目光之中的冷意,便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當成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低下頭,不敢言語。
陳秋同樣並沒有針對那位管樂,他只是重新演奏了某個片段,隨後繼續道。
“聽這個地方,你們這個地方的詮釋完全錯了,在樂譜上這個地方應該是需要有一個ff的力度出來,在音樂的表達上,這個地方也是一個五級和絃,急需解決的感覺,你們一個都沒有做出來!我想,這個應該是音樂學院學生剛剛進入學校就需要學習的內容吧?”
樂團內絃樂組的衆人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
之前那位借給陳秋小提琴則是恨不得直接鑽到地縫裡面去。
他很是尷尬地發現,小提琴在陳秋手上的演奏,居然比他這個原主還要好一點。
這個算什麼?
明珠蒙塵嗎?
他頭一次感覺自己作爲一名能考入全國前一百,海城前五的樂團,而感到羞恥。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怎麼進的樂團。
作爲一名專業的演奏員,他的技巧居然不如指揮這個非專業的演奏員?
開什麼玩笑?
他不由得看向首席,期待首席對着陳秋懟回去。
畢竟他是首席,他的音樂理解,應該不會不如陳秋這個外行人……吧?
只是很可惜,他並沒有看到這樣的一幕。
首席則是依舊冷眼看着陳秋,什麼都沒有說。
首席確實很想要直接對陳秋進行反駁,駁斥他的演奏有問題,駁斥他對於音樂的理解不夠到位。
但是……
他沒有辦法說出來。
除非他閉着眼睛瞎說,臉都不要了,就只爲了反駁陳秋。
否則他還真的沒有什麼好說的。
因爲剛剛哪個地方,確實是他做錯了。
並且陳秋的示範,確實比他們剛剛演出的感覺要好上不少。
但是!
他不覺得這個地方是他的錯誤。
他原本想的就是給出稍微多一點的音色出來,讓樂團的音色變得更爲宏大,相互之間碰撞出更爲激烈的火花。
他想的有問題嗎?
沒有!
只是樂團沒有做到罷了。
可惜樂團的鍋居然被陳秋扣在了他的頭上。
因此這位首席只能冷冷地看着陳秋,卻一句反駁的話說不出來。
陳秋並不在意首席究竟是怎麼想的,他只是將手中的小提琴還給了剛剛借給他的那人,並且拍了拍他的肩膀,對着他笑了笑,輕聲鼓勵了一聲。
“加油,你拉的不錯,比其他人的錯誤少了很多。”
“謝……謝?”
那位小提琴手看着陳秋,眼神產生一絲莫名的波動。
明明只是一聲簡單的加油,卻給了那位小提琴演奏者一股力量。
陳秋在鼓勵他,而他的樂團首席,卻在壓迫他。
雖然他不敢反抗首席,但是他說真的,內心其實也有一點點傾向於陳秋了。
只是可惜,陳秋只是過來代理的,大概帶着樂團走一個過場就沒有然後。
他之後還是要在首席的腳下混的,他不能就這樣直接投靠陳秋,讓首席難堪。
他的表情隱藏的很好,並沒有讓樂團的其他人看到。
不過,他完全沒有注意到一直站在一邊,拿着毛巾擦汗的經理。
經理看着面前所呈現出來的一切,不由得悄悄鬆了一口氣,隨後露出一絲笑容。
果然,正如同他想的那樣。
陳秋的出現打破了樂團的平衡。
從之前他帶着李天來海城廣播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這點。
一個小小的樂團內,派系叢生。
首先是勢力最大的首席派,他憑藉着自己是跟着樂團起來的,資歷最老,實力最強的因素,掌控着樂團人數最多的絃樂組。
絃樂組那邊也有絕對支持首席的小提琴組和大提琴組。
中提琴和低音提琴那邊的人則是無所謂,畢竟他們都是樂團裡不起眼的一塊,因此樂團裡不管誰掌控,他們都是無所的態度。
不過既然他們也是絃樂,所以便也支持絃樂的首席咯。
而管樂那邊人數少,則分裂成很多的派系。
基本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每一次演奏,李天在上面焦頭爛額的,他在下面看的清清楚楚。
對於陳秋,他原本只是想讓陳秋過來救個場,但是沒有想到,陳秋居然能第一次過來,就將樂團的派系摸的清清楚楚。
首先對於權勢最大的絃樂組,特別是絃樂組的小提琴組開刀,儘可能爭取到管樂的支持,再從小提琴那邊中得到一部分年輕人的支持。
雖然手法還是有些毛躁,整體看上去太過於強勢,沒有那種老指揮的圓滑,波瀾不驚中就分化樂團,掌控樂團。
但是……
那種老指揮整個華國也沒有幾個。
除非去國外請那些著名大師過來。
可那些著名大師過來他們的首席可能就會第一個滑跪,而等大師走了,一切又會恢復到原狀。
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陳秋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這位經理再次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水,將自己的情緒隱藏。
他也不知道陳秋來了之後最終會如何,這樣分化院團的方法是會讓樂團進一步的消亡,還是能讓樂團重新變好。
但是現在他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了。
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如果再不做點什麼,他可能就需要去找新的工作了。
而一位將海城前五樂團帶到崩潰的經理出去找工作?
不管怎麼想,他都感覺自己的未來一片灰暗。
一間小小的音樂廳內暗潮涌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而那位首席似乎也在這個時候感覺到了事情正在超過他的掌控,牙齒不由得緊鎖,突然開口,對着陳秋,以及樂團內所有人道。
“不錯,說的不錯,這位小指揮,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學校的學生,但既然你怎麼懂,那麼能不能讓我們看看你指揮的能力?畢竟光說無憑對不對?說誰不會說啊,重點是做,你……”
“可以!”
陳秋打斷了首席的長篇大論,對着他笑了笑。
不知爲何,首席看着陳秋的笑容,身後不由得冒出一抹冷汗,總感覺陷入了陳秋的陷阱之中。
陳秋對着首席笑着道。
“正如同你說的那樣,多說無益,一切都要用音樂見真章,所以……”
陳秋舉起手中的指揮棒,將其捏起,與樂團內所有人的視線接觸,緩緩道。
“所有人,注意看我!”
“準備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