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幾次來弗雷爾卓德了?
坐在冰窟中篝火旁,望着外面蒼茫的冰天雪地,紫皮光頭法師瑞茲忍不住回憶起他漫長的人生。
已經快要一千年了。
那還是諾克薩斯帝國剛剛建立不久的時候,衍生出符文大陸萬物魔法之基礎,世界符文被發現了。
符文戰爭由此而爆發,大小國家爲了獲得世界符文、掌握世界符文的力量大打出手,世界符文遭到濫用,其中蘊含的能量輕易讓陸地沉沒,數以百萬計的無辜者死亡。
那時還只是一名出身於福光島的年輕法師的瑞茲爲了保護這個世界,隨師父踏上了收集世界符文的道路,一晃就是九百多年過去。
他曾親手殺死過因符文力量吸引而變得扭曲的師父,曾不捨送別了一個個老友,也曾爲走上歧途的弟子痛心沉默,這副被改變的樣貌和漫長的壽命實在稱不上是世界符文的恩賜,更像是一種詛咒。
但他從未停下過腳步。
只剩下最後幾個沒找到了,找到並封存好最後幾個世界符文,我會和它們一起消失的!
這次來到弗雷爾卓德,不是因爲他捕捉到世界符文的痕跡,而是偶然發現了光明哨兵的一些行動。
對於現在的瑞茲來說,除了世界符文,大概也只有原本的老家福光島、如今的暗影島能讓他心情有些波動了,蝕魂夜和亡靈他也有遭遇過,那裡的糟糕情況就算是他都感到了一些頭疼。
到了不得不解決的時候嗎?
從前來冰原尋找凜冬之爪部落的那對夫妻口中,瑞茲得知了很多消息,包括光明哨兵如今在世界各地積極的行動,甚至包括皮爾特沃夫的那位法師後起之秀塞維爾。
他決定保持關注,並在必要的時候給予一些幫助。
當然,前提是這期間他沒有找到任何關於世界符文的線索,他不會忘記耽擱自己的‘本職工作"。
「它們在哪裡呢?」
口中呼出一道長長的白霧,瑞茲忽然間神色一震,將目光投向遙遠的南方,他體內那無時無刻不與魔法共鳴的意志,在剛剛的一瞬間似乎捕捉到了極其熟悉的波動。
一閃即逝。
和接觸過的世界符文都有些偏差,卻絕對是同類,他不會認錯!
「消失了……但你終於又出現了,方位大約是……諾克薩斯?」
眼前的篝火呼地一聲滅掉。
瑞茲身周電光一閃,便傳送出了數百公里,只是短短几秒,他就從冰原步入了諾克薩斯的土地,矗立在邊境城市中四處觀望。
去哪裡了?
被什麼人給隱藏起來了麼?
……
法杖中的魔法收攝,時光如同倒流,因爲匕首測試而毀壞的那些靶子隨着季星魔法的修復而快速回歸於完好無損,但相比起此前展露的東西,這‘簡單"的修復術已經不值得尤格妮和卡特琳娜特地去問。
卡特琳娜珍而重之地收好了六柄匕首,並讓它們改變成了貼合膚色褲子的隱形,深深地吸了口氣。
「塞維爾法師,感謝你爲我打造的武器,它們有名字嗎?」
「留給你自己取吧。」季星道。
卡特琳娜點頭,很多法師願意以自身的名字來命名自己的傑作,但眼前的季星顯然沒這種意思,或許這隻用了他一天時間打造出來的匕首在他眼裡真的不算什麼吧。
她再次向季星致謝,誠懇的樣子看得尤格妮直撇嘴,等三人離開裝備測試處,卡特琳娜又道:
「塞維爾法師,斯維因大統領還有兩件事讓我轉述給你。你被德萊文邀請前往競技場的事他已經知道了,那個傢伙
因爲幫助大統領有功、又是諾克薩斯之手的弟弟,經常不知分寸不知輕重,或許會因爲你的拒絕而產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大統領無法直接約束,因爲那隻會產生相反的效果。他要我告訴你如果德萊文後續採取了什麼不好的行動,可以隨你處置教訓,只希望你不要殺死他。」
「我知道了。」季星並不覺意外地應道:「第二件呢?」
卡特琳娜繼續道:「是關於一對出身於祖安的姐妹,蔚·奧萊與爆爆·奧萊的,您認識她們嗎?」
季星眉頭一挑:「認識,她們惹了什麼事,竟然進入了你、甚至斯維因大統領的視線?」
「她們很好。」卡特琳娜回道:「她們進入了崔法利軍團的甄選名錄中,所以目前負責崔法利士兵背景覈查的我才發現了她們。因爲她們出身於祖安,大統領才特地讓我詢問塞維爾法師是否認識她們。」
「哦?她們要加入諾克薩斯的軍隊?還是崔法利軍團?」季星意外道。
「也是巧合。」
卡特琳娜道:「她們因爲才能和美貌,在安羅斯港被一個小貴族給盯上了,最終殺死了那個貴族,投向了貝西利科的軍隊。」
才能和……美貌?季星稍微感覺有些古怪,但想想倒也對,金克絲如果不瘋,顏值還是挺高的。
他聽卡特琳娜繼續說:「斯維因大統領本就在清理那些不做實事欺壓平民的貴族,她們殺死的貴族也在下一輪的清洗之中,而且只是邊角的人物,這個案件在諾克薩斯不算什麼,按照慣例,一次軍功就基本能抵消她們的罪責。
只是由於貝西利科是諾克薩斯之手的領地,德萊厄斯將軍的部下瑪哈看出了她們具有不錯的才能,直接推薦給了崔法利軍團。」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看向季星的雙眼道:「因爲她們身上有着一項罪名,審查她們的方式不再是常規的考覈,她們必須表現出足夠的潛力和力量……
所以她們被抓捕了,現在就關在競技場的監獄裡,只有在清算人的手中取得勝利,活下來,才能加入崔法利軍團,至於失敗……」
自然是死亡。
這很諾克薩斯。
只是季星心頭的古怪之感更濃了一分,笑道:「你別告訴我她們被關押的競技場和德萊文邀請我去的是同一個?嗯……還是今晚?」
「是這樣。」卡特琳娜道:「當然,她們需要面對和戰勝的清算人不會是德萊文將軍。
大統領還額外讓我給你帶一句話——‘諾克薩斯的土壤裡種植着數之不盡的黑玫瑰,不知何時、不知何地,總會有人被它所刺傷。"」
這是給樂芙蘭上眼藥呢?
不過這確實太巧了。
卡特琳娜再次問:「塞維爾法師與那對姐妹的關係怎麼樣?大統領有過交代,如果你需要的話,我現在便去把她們帶過來。」
「關係……不遠也不近吧。」
季星手中不知何時已多出一張卡牌,隨着指尖的旋轉,卡牌的顏色不斷變化,最終定格爲黃色。
‘主動",和‘好壞參半的意外"?
「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可以帶着武器回去向斯維因覆命了,競技場裡的一切照常就好。」
他稍稍眯起眼睛,身影倏忽消失在卡特琳娜的視線裡,兩秒後便挪移到了魔法學院的入口處。
那裡,強壯的女軍閥正扯着嗓門對今日守門的學徒道:「去通報給塞維爾法師,就說梅爾·米爾達爾的母親安蓓薩希望見他一面!」
「安蓓薩將軍。」季星笑笑,聲音傳播了過去:「我在這裡。你來的剛好,今晚有沒有興趣陪我去競技場裡看一場
演出?」
安蓓薩面露錯愕地望來,第一時間被那奪目的法杖所迷,第二時間才反應過來季星說了什麼。
她咧嘴露出笑容:「不愧是強大的法師,竟然早就知道我會來嗎?我當然有興趣,或者說感謝塞維爾法師能邀請我去那種場合!」
她冒險前來不朽堡壘的目的就是希望季星能爲米爾達爾家族提供更多的背景支撐,還有什麼比兩人一起去競技場那種地方,被各軍閥貴族見到更有效的宣告方法?
但……塞維爾爲什麼突然要去競技場看那種譁衆取寵的演出?
……
競技場,監獄。
「噗……」金克絲歪嘴吐出了一塊骨頭,評價道:「味道不錯,這裡的伙食比靜水監獄強多了。」
身邊的蔚看了大快朵頤的她一眼,胃口一般地吃了口餅,頗有心事道:「別吃太多,今晚我們不知道有幾場硬仗要打。」
「吃飽了纔有力氣。」金克絲攤了攤手:「抓緊從這裡出去,還要找機會回去把瑪哈的頭打爆!」
蔚嘆了口氣:「你不是看出了這是瑪哈將軍給我們的考覈嗎?她那兩天很照顧我們,不像是前後不一的小人,而且手握軍隊的她也不需要用陰謀暗算我們。」
「嗯。」嘴裡咀嚼着食物的金克絲話語有些含糊不清:「看出來歸看出來,但用網把我們網住打暈,銬上枷鎖,從那個港口城市押送到不朽堡壘的這座競技場監獄……這樣折騰我們,我可不會放過她!」
蔚搖搖頭,又低沉道:「不過爆爆,看這種陣仗,我們通過考覈後要加入的軍隊不會簡單,很可能是……諾克薩斯核心的崔法利。」
「這是件好事,不是嗎?」
金克絲道:「既然要加入諾克薩斯的軍隊,就要加入最強的那一支,這樣我們才能得到更多。」
「或許吧。」蔚稍有些不安,只怕進去容易出去難,但……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就去闖一闖!
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低啞的女性聲音:「你們爲什麼想要加入軍隊?現在的諾克薩斯應該已經停止了對外的戰爭,軍事力量也在走下坡路,在斯維因執政前,軍隊的死亡率一年比一年更高。
何況…你們有見到過真正的戰爭嗎?你們知道什麼是戰爭嗎?」
姐妹倆同時看了過去。
早在她們被關進這座監獄的時候,她們就觀察過鄰居,左邊監牢裡是一個很奇怪的傢伙。
彷彿害怕陽光一樣,始終蜷縮着身體坐在角落,她們甚至至今都沒能看清對方的長相,只從隱隱的輪廓和聲音判斷,對方應該是一個比她們年齡略大的女性。
而這也是兩天來,對方第一次主動和她們說話。
金克絲打量幾眼,便收回了目光,繼續吃自己的飯,蔚倒是對她的話有些興趣,道:「聽起來……你參加過真正的戰爭?是諾克薩斯人還是被抓來的俘虜?」
女人沒有回答,只是語氣有些乾澀道:「戰爭就是殺戮,戰爭就是罪惡。你的刀要斬殺連路都走不動的老人,也要斬下幼童的頭,或許在那顆腦袋落地的時候,他的眼睛還在無辜地望着你,因爲他不懂發生了什麼,也不懂害怕。」
蔚的神色一滯,金克絲也不禁再擡起頭,哼道:「看起來你是屬於諾克薩斯的逃兵?因爲在戰爭中對敵人心軟,被抓回來了?」
暗影中的女人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沒有回答,只是繼續自顧自道:「在戰爭中,你要面對數之不盡的眼睛。或是憎恨,或是絕望,或是不解,或是不甘……
357人,這是我隊伍的人數,每一個我都能記住面孔,每一個我都能記住名字,他們全都死了,每個人臨終的絕望我都能記得。
」
蔚和金克絲微微一滯。
「他們不算死於戰爭,也並沒有死於敵人之手,只是諾克薩斯帝國的棄子。爲了毀滅艾歐尼亞的一個村莊,危險的鍊金藥劑把方圓千米燒得寸草不生,我和我的部下們被放棄了,只有我活了下來。」
那道身影站了起來,終於走到能被光照射到的地方,雙眸中的炯炯光芒讓蔚和金克絲爲之肅穆。
這傢伙……
她們終於看清了女人的臉,出乎預料的很白皙可愛,那頭銀灰色的短髮更添了幾分點綴,但其身上的氣場足以讓人忽視這份美貌。
英姿颯爽,巾幗鬚眉,沒什麼比這兩個形容詞更合適了。
比起她們剛剛提起的瑪哈,眼前的女人顯然更有女將軍的風采,更有強者的風度,其整體的感覺與剛纔那喪氣的話語截然不同!
只有仔細去看,才能隱隱辨析出女將領隱藏的彷徨與迷茫。
「加入軍隊不是個好主意。」她看着金克絲與蔚說。
沒等姐妹迴應,外面就有人喚道:「銳雯‘將軍",該你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