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負手淡淡開口:“你們若是爲武湟的事而來,那麼沒什麼好談的。武湟的神通,已經超出你們這些世俗人能理解的範疇,如果你們還想活命,現在應該選擇遠遠離開,而不是試圖拉我下水。”
一陣沉默後,適才大內密探的聲音再度響起:“武湟幾次從朝廷的圍剿中逃脫, 他的厲害,我們早已心中有數,這次朝廷是做了充足的準備而來,且瞭解到武湟已經被太和道人破了心膽,今次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再度脫逃。當然,要是侯爺肯出手相助,那自是再好不過。”
沈墨冷漠地回絕,“你們走吧, 這件事沒什麼好談的,你們要是不怕死,就去找武湟,不用在我這裡浪費時間。”
畢竟武湟是沈墨至親至厚的兄長,這些普通貨色的權限,還不足以開出令沈墨心動的價碼,因此沈墨自然不屑於跟他們討價還價。
“侯爺,你這是要跟朝廷割裂嗎?”
沈墨:“隨你們怎麼想。”
隨即外面的大內密探一陣殺機爆發。
沈墨揮了揮手,袖裡乾坤使動,數名身影不受控地給吸進袖子裡,沈墨再一揮衣袖,數人落在地上,人事不省。
沈墨隨即離開。
片刻後,再次有身着大內密探服飾的人出現在昏迷的人身邊,他摸了一個人的脈象, 發現昏迷的人已經被廢了武功。
昏迷的大內密探在他真炁刺激下醒轉, “卓統領,侯爺他居然對我們下手, 他背叛了朝廷。”
卓統領冷笑:“來之前大統領就告誡過你們,這位沈侯爺或許已經被邪物附體,不再是咱們過去認識的那一位。而且大統領是如何說的?他若是不跟咱們合作,那你們需要立即離開,而不是妄動殺機。你們真是一羣蠢材!”
卓統領知曉這些人被廢,乃是一種警告。
他簡直想不到,大統領都告誡過他們,該如何做,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居然還能壞事。
要不是看他們已經功力被廢,且作爲大內密探,身份特殊,要施展家法,也得大統領出面,他現在都想將他們立斃當場。
“可他背叛了朝廷,我們只是……”
卓統領一巴掌將這人扇暈,大內密探固然可以驕橫,但不可以愚蠢, 真不知道這羣人是如何被訓練出來的,素質太低了, 一點都不懂格局。
卓統領深爲憂慮,希望這個“侯爺”,沒有被幾個蠢材激怒。好在他既然沒有痛下殺手,代表事情並非沒有緩和的餘地。
只要對方能置身事外就好。
因爲卓統領從大內密探所被廢除功力的手法來看,這位侯爺着實可敬可怖,不可有一絲一毫的小覷。
捉拿武湟是涉及大周皇室龍脈氣運的大事,絕不能再生波瀾。
…
…
沈墨依舊保持至靜至極的心境,來到太和山附近的山林中,許是太和山有太和道人坐鎮,自然而然匯聚靈機,山林中到處都是古木參天,數人方能合抱的巨木,隨處可見。
他的感知散開,甚至無須運轉天子望氣術或者睜開血眼,周圍百丈範圍內,哪怕一粒塵沙翻動,都能在他內心中清晰無疑的體現。
樹林裡有血腥味,沈墨很快看到十幾名高手的屍體,每一個人都靜止不動,保持生前出擊的姿勢,但胸口都中了一道極爲鋒銳的罡氣。
毫無疑問,正是武湟出手。
他們保持死前的姿態,好似在同一時間被武湟殺死,且超出他們的反應能力,因此臉上驚恐的神情都沒有。
這些高手恐怕到死都想不明白,武湟的出手居然高妙到如此地步,正如沈墨所言,觸摸到天人合一門檻的武湟,神通非是世俗人可以理解。
沈墨一路走來,已經發現上百高手的屍體,大周朝廷這次可謂損失慘重,而且沈墨通過這些屍體的傷口,完全能感受到武湟對罡氣使用的不拘一格。
有時若大河之水天上來,豪情萬丈;
有時宛如繡花針,細膩別緻。
或是波瀾壯闊,或是幽情勃發。
武湟的神通已經能融入世情又超脫世情,抵達一個沈墨都爲之神往的境界。
並非是這羣高手皆爲土雞瓦犬,實則是武湟逐漸抵達一個不可思議的境界,超乎他們原本的預計。
其實樹林的衆多高手,早已佈置成大陣,且陣中有陣,藉助山林地脈,比龍潭虎穴還要可怕。
但武湟識破殺機,從容不迫,將大陣各個擊破,且不帶半點菸火氣。
創下如此戰果,對武湟而言,實是簡單的熱身而已。
可對於朝廷的高手們來說,面對武湟即等於宣告死亡。
沈墨循着武湟傳來的心靈訊息,出得樹林,來到半山腰,兩人面前是一面倚天石壁。
武湟正盤坐在一口巨巖之上,旁邊孤鬆華蓋如雲。
“賢弟,你和我一樣,都在此前感受到太和道人對外界釋放的心靈訊息了吧。”
他說的就是太和道人的道人巨影。
沈墨點頭。
武湟顯然不似沈墨那樣沉浸其中許久,足以證明他的心境修爲在沈墨之上。
大周朝廷的來人或許以爲武湟會被太和道人攻破道心,其實不然,武湟藉此心靈攀升到一個此前未有的境界。適才樹林那些屍體,不過是他如今對修爲的印證而已。
武湟:“太和山的山底下,有一座巨大無比的地下湖泊,且非是自然形成,乃是太和道人修行時,自然而然匯聚了水脈,百年方成如此奇景。我終於知道我和他有多麼巨大的差距,也清楚前路究竟是如何精彩和壯麗。通過這次短暫的心靈交流,我明白我接下來該如何去做,希望我們到時候還能再見面。”
沈墨由衷感受到武湟十足的信心,已經勇攀高峰的鬥志,他已經視太和道人爲一座最高的山峰,並要將其逾越,但也承認,此時的他,沒法逾越這座修煉史上的巨峰。
知其不可爲而爲之,方是大丈夫!
武湟雄奇的道心,勢必讓他做出不可思議的成就。
“兄長打算走出這片天地。”
武湟微笑:“既然這是一場幻夢,終究該到我夢醒時分。無論如何,我都要太和道人給我這個機會,也明白,這裡的他並非真正的他。無論如何,我都想真正見他一面,在那之前,我當然要走出去。賢弟,我瞧你文采風流,伱覺得我接下來這一步,該如何形容,且爲我這次夢醒,做上一個完美的註腳。”
沈墨很清楚,武湟是要超脫這片夢境,去往外界的真實天地。屆時外界將會有兩個武湟,一個來自一千五百年前,一個存在於一千五百年之後。
無論是哪一個,歸根結底都算是沈墨放出去的。
世事當真就如此奇妙嗎?
他心潮激盪,又佩服武湟此刻的道心雄奇,脫口而出,“那就叫‘破碎虛空’。”
武湟忍不住鼓掌大笑,“好一個破碎虛空。”
沒有比“破碎虛空”更能形容他接下來要走出的一步了。
當沈墨脫口而出之後,眼前的倚天石壁出現一段文字,好似龜蛇盤結,字字如道,
“餘十歲習武,十五歲參悟道經,至三十歲後,得窺天人之道。至此,天地宇宙間,遂再無一可與抗手之輩。往後百餘年,餘致力爲天下修行者,開闢新的修煉之道,終有所悟,可惜不能傳世。隨後周遊天地間諸般惡境險地,深至魔淵,上窮九天,尋得此間幻境,留下道影,願有緣者見之。
留字以記,
太和道人立。”
如果說沈墨此前所見道人巨影,浩然博大,那麼此刻所見的道影,便精微細緻。
巨影爲“道”,此刻道影化作一個個文字,精微細緻,卻是“法”。
一道一法,方纔是太和道人留下的完整道影。
沈墨凝神細看文字,一字字看完。
將其中精微細緻之處,留記於心。他從中獲得了將陽五雷和陰五雷完全融合的靈感。
太和道人已經到了神通絕學無不如意的境界,任何人世間的秘法使出來,都從心所欲,陰陽渾融,不會有任何衝突。
沈墨憑藉這一場機緣,尋到了完美駕馭融合陽五雷和陰五雷的辦法。
這其實也是龍虎山歷代天師都不能化解的難題。
陽五雷和陰五雷若同時修煉到絳宮雷和水髒雷的層次,那麼就難以避免衝突,僅能憑強大的精神力量壓制,卻沒法完美駕馭。
或許老天師張之淼尋到了辦法,但在此之前的天師們,肯定都深受其困擾。
沈墨專心致志地看石壁上的文字,而武湟卻看也不看。
他已經抵達得法忘法的境地,只需要在幻境邁出“破碎虛空”這一步,走出幻境,見得另一個我,便可做到見天地見衆生見自己,追逐太和道人的腳步而去。
其實幻境的破碎虛空,並非真正的破碎虛空,畢竟幻境比不得外界真實的天地,但能走出這一步,便讓武湟再非幻境中懵懂無知的蠢物,成爲罕見之至的清醒者。
而來自朝廷的剩餘圍剿力量再次集結,在一個極爲可怕的人物帶領下,向武湟和沈墨兩人靠近。
天地間,也逐漸被一層濃郁的陰影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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