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亂反正。
霞姑怔了一下,心中有所觸動,但隨後卻又有幾分不滿。她看向含章,撒嬌道:“舅舅,你看他,就會打啞謎。”
含章知道宮夢弼含糊其辭的原因,纔不管她撒嬌,所以只是諱莫如深地笑了地笑了笑,道:“你聽命就行,副將。”
霞姑哼了一聲,搖着團扇回到了自己的閨房。
不過片刻,含章忽然擡頭,不太確定地問道:“她又走了?”
宮夢弼點了點頭,道:“剛走。”
他同含章推開房門,站在庭院之中。夜色深沉,卻有暗潮涌動,變幻詭譎。
宮夢弼道:“今夜邪鬼妖魔作怪,霞姑大概是擔心那位姓金的公子。”
含章冷哼一聲,道:“我看她是憋了一天沒有出去玩,又耐不住寂寞了。那書生有什麼好?若是有我姐夫那般的品性倒也罷了,卻也沒有,輕浮造作,不似良人。”
宮夢弼笑了起來,道:“你昨天可不是這麼說的。”
含章沉默了,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他們不能長久,卻又怕她傷心,情關難度啊。”
宮夢弼道:“以霞姑的性子,只怕也未必就會對他動真情。”
含章皺了皺鼻子,道:“那最好,露水情緣,好聚好散得了。”
到底是不是好聚好散就得了,宮夢弼也說不準。不過以他的眼光來看,這兩個且得有一番糾纏。
金家的書館離得他們下榻之地不遠,館中遍植花樹,頗有些雅緻和幽趣。
金王孫正在館中夜讀,侍奉的童子已經熬不住,被他催去睡了。
往日裡金王孫葉不會看得特別晚,費油錢是小事,傷眼睛是大事,誤了明日的教學更是大事。
只是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總讓他有些魂不守舍,不能定心。
他一邊夜讀,一邊等待,既有些期盼,又有些畏懼,心情很複雜,書也不太能看得進去。
強迫自己翻了幾頁書,他實在定不下心,只好把書扔在桌案上,抱頭伏案。
“金王孫啊金王孫,伱完蛋啦。”
“你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怎麼做出這些非禮之事。”
“金王孫,你今天就跟她說清楚!”
他不斷給自己鼓勁,但隨着輕輕的敲門聲響起,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他的身體先於腦袋先動了起來,幾乎是跑着去把門打開了。
果然,門後是一個美麗的少女,婀娜多姿,眉眼含情,腕上的鐲子鑲嵌着寶石,微微發着光芒。
“霞姑,你來了!”
他舉止無措、他進度失度,他想要靠近卻又害怕,他想要拒絕卻又不捨。
他腦子裡是一片亂麻,但是霞姑只緩緩伸出一隻手,什麼聖賢書、禮法教誨、畏懼猶疑都通通被他拋在腦後了,他的身體誠實的做出反應,將那隻修長纖細的手掌捧在自己手裡,牽着她,像是用一根絲線吊着一箱珠寶,無限的小心與珍重,將她請到房裡。
白日下的雨,夜裡正寒涼。
他心中憐惜又不捨,輕輕揉搓着她的手,朝她冰冷的手上呵氣,道:“外面風大麼?你怎麼這樣冷?”
他朝門外看過去,但被霞姑擋住了,霞姑側着臉透過門縫向外看去,不知何時,夜裡站着一個白色的影子,用一雙貪婪的眼睛看着她。
霞姑擋住金王孫,眉頭微蹙,反手將門砰的一聲合上。
一夜無話。
第二日,金王孫正在書館教書,忽然闖進來一夥大漢,又打又砸,把學生全都趕了出去,還在金王孫的臉上打了一拳。
金王孫眼冒金星,臉上立刻就腫了,嘴裡滿是血腥氣,他掙扎着,道:“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怎麼敢闖入民宅,隨便打人?”
從那大漢之中走出來一個白衣白冠的偉岸男子,他低着頭看向金王孫,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昨晚在你房裡休息的女子並非是人?”
金王孫心中一跳,旋即大聲叫道:“胡說八道,哪有什麼女子,你怎麼敢血口噴人!”
那白衣男子見他不識相,不由得動怒,雙目變換,如同蛇瞳,道:“我親眼所見,你敢抵賴?我明白告訴你,那女子不是你能享用的,今夜她若再來找你,你把這個給她喝了。”
他手中突兀地出現了一個藥瓶,被他放在金王孫身邊的桌子上。
“如若不從,我不僅要將你和妖魅私通的消息遍傳姑蘇,還讓你今生今世不得安寧!”
金王孫被他的蛇瞳和突然出現的藥瓶嚇呆了,抓着他的大漢將他摜在地上打了滾,便跟着那白衣男子化作一陣風消失了。
“金王孫,我會一直盯着你,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未來,好好想一想。”
那聲音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耳邊不斷迴響,金王孫渾渾噩噩,心中恐懼極了,他環視着被砸得亂七八糟的書館,整個人頭暈目眩,最終,目光落在了那個藥瓶上。
夜幕降臨。
金王孫備好了酒菜,失魂落魄一般,在書齋默默等待。
很快,就有敲門聲響起。
他腳步沉重,彷彿深陷在泥潭當中,每一步都要把他的勇氣和力氣耗盡。
他打開門,門外是霞姑擔憂的臉。霞姑道:“我來的時候看到書館好像被砸了,發生了什麼?”
她看着金王孫的臉,金王孫連忙低頭側臉,卻還是被她看見,她小心翼翼撫摸着金王孫的臉頰,道:“你被人打了?”
金王孫含糊道:“是一夥無賴挑事,不礙事,明日請人來收拾收拾就好了。”
霞姑道:“書館收拾收拾就好了,但你的臉被人打了,明日可好不了。”
她牽着金王孫到了燈下,藉着燈光看他臉上青紫了一大片,看起來又醜又可憐,不由得憐惜道:“痛不痛?”
金王孫把她的手握在手裡,道:“本來是痛的,你一說就不痛了。”
他說着,眼裡不知爲什麼,就有了淚光,道:“霞姑,夜裡冷,先飲一杯酒吧。”
“只是實在抱歉,今晚不能留你。飲完了這杯,你就先走吧,書館被人砸了,我的朋友約好了今晚來看我。”
他將酒杯塞進霞姑手裡,道:“我敬你一杯。”
金王孫也端起酒杯與霞姑碰了一下,霞姑看着手中的酒,定定地看着他,輕聲道:“好。”
兩人舉杯共飲,傾盞無餘。
金王孫催促道:“快走吧,快走吧。”
一邊說着,一邊推着她往外走。
霞姑無奈,被他推着出了門,還沒有來得及離開,便看到書館裡已經被七八個蒼衣、青衣的漢子圍住,爲首的便白衣白冠,一身水氣,大笑道:“你走不了了。”
那白衣男子看向金王孫,道:“小子,你幹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