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叮囑完千芝百草峰內的所有弟子,隗從容就難得地靜靜端坐在山崖邊,望着遠處飄蕩的白雲,有些發怔。
“不愧是我師父當年暗戀的師伯,您這跑路的姿態簡直和我師父當年教導我的一模一樣!”
一道熟悉的感慨自身後響起,隗從容先是脊背一繃,待聽清了聲線後,又鬆懈下來,也沒回頭,只嗔怒道:“討打!你都榮登宗門內的懸賞榜了,這個時候還回來作甚?”
那聲音的主人是個嬉皮笑臉的,聽了隗從容的話,還沒個正形,又調侃道:“這不是怕師伯一條道走到黑,專門回來報信的嘛!不過看起來,好像也不用了?”
“也不怕他們逮住你!”隗從容說着,一擰身,將來人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才點誇頭道:“不錯嘛,功力見漲啦!我佈下的幾個結界,就連司陰那老匹夫來了都要費些功夫,你居然不聲不響地就溜了進來,還是可以的嘛!”
“咳咳,師伯,我是之前一直就在裡面的……”
與隗從容說話的,正是在宗門裡被定罪爲“畏罪潛逃”的焦雪鈴。
此時,焦雪鈴正心虛地視線四處遊移,有些不敢與隗從容對視。
隗從容皺眉,有些想不通:“不對啊!若是你之前就在的話,我佈置結界時應當能察覺得到的!你是如何躲過我的感應的?”
焦雪鈴神情愈發心虛了:“我……咳,我就是找了個比較隱蔽的地方貓着了……”
“千芝百草峰還有隱蔽到連我也察覺不到的地方?這怎可能?就連我那幾個弟子佈置了結界的寢房我都……嗯?等等,你該不會……”
隗從容說着說着,臉色一黑。
她朱脣輕啓,橫眉倒豎道:“你這廝不會躲去我臥房中去了吧!?”
“咳咳咳……”焦雪鈴連忙轉移話題道:“師伯,我冒這麼大危險過來,就是要和你說,投誠要趁早啊,您要不要和我一塊早點去太陰宗認認門?”
隗從容沉默了一瞬,輕聲問道:“你就這麼肯定……紫微派不是太陰宗的對手?”
“我之前不是給您傳過消息了嗎?太陰宗可是有許多奇怪的靈器,殺傷力極其驚人!”
“我當然記得,你說那些靈器大約都像化神期修士的一擊,而且這樣的靈器有成百上千,還能隨時再煉製……可我還是無法相信,小鈴鐺,這個太陰宗是突然冒出來的,而方羨魚的名號我更是聽都不曾聽過!”
“可是君疇都站在太陰宗那邊了!”
“那只是器靈!又不是真正的兜玄公。”
“那也是一萬多歲的器靈!” WWW★ ttκa n★ ¢○
焦雪鈴輕輕地拉起隗從容的雙手,補充道:“而且他可是兜玄寶鏡的器靈,兜玄寶鏡能通曉天地間萬事萬物,若是不看好太陰宗,又怎會定居於那裡呢?”
這話顯然很有說服力,隗從容聞言嘿然不語,只是畢竟要搭上自己所有弟子的前途乃至性命,她始終還有些猶豫。
兩人相對無言了許久,隗從容才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不如這樣,我讓我弟子們都去了五芝洲隗家,我自己便先隨你去太陰宗,等到事情明瞭,再做計較。”
“可是……”
隗從容輕輕閉上了雙眼,說道:“小鈴鐺,你不要逼我,我已經失去兩個弟子,失去了你師父,我不能再失去誰了!”
“好吧……”焦雪鈴使勁握了握隗從容的雙手,叮囑道:“那我在平林峰往東的海邊等你!”
隗從容應道:“好,我會在子時之前過去的!”
“師父——”
焦雪鈴正和隗從容說這話,就聽到遠遠傳來了川芎的聲音,她趕忙朝焦雪鈴點點頭,隨後化爲一道青光,瞬息便遁走不見。
“師父,幾個師弟師妹都通知到了,大師姐那邊也傳訊了,但是她說她立刻就回……我,我實在攔不住,她那脾氣您也知道,我是真攔不住啊!”
川芎哭喪着臉,委屈地解釋着。
“我知道了,”隗從容面色出奇的平靜,說道:“一切如常,只讓那些乘飛舟走的弟子們做做樣子,你們其他人收拾東西也要悄悄的,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咱們再走!”
“是,”川芎應了聲,又追問道:“師父,我們都要去五芝洲嗎?”
五芝洲乃是十洲三島之一,算是十洲之中面積最小的,也就比蓬萊島大一圈兒,位置正處於中洲東南部。比起宗門勢力成百上千的中洲,五芝洲上一共只有十幾個宗門勢力。
正片大陸上除了正中央的雪芝山,其他地方素來四季如春,撒把豆子都能長出一片森林來,其中,各類天材地寶、珍稀靈木與花草,更是數不勝數,端的是十洲三島之中最肥沃的大洲。
不過,世間萬物都是相輔相成、福禍並行的。
五芝洲雖然肥沃,卻蛇蟲鼠蟻甚多,毒氣、瘴氣更是到處都是。所以,五芝洲上也多居住以丹修、藥修爲主的宗門和勢力,而隗從容出身的隗家,正是其中之一。
隗家的名氣,固然比不上太一宗,但和紫微派比起來,相差也沒太誇張,主要原因就是隗家有一種秘法,可調配刺激天殘者長出靈根來的靈藥!
然而,靈藥產量有限,所以每每煉製完成,各大商會和商盟都會加許多錢搶買——這種獨家壟斷的玩意兒,幾乎是許多修仙世家和大宗門的那些老妖怪們必備的!別的不說,那些修行了幾百年上千年的修士,誰能保證自己的子孫後代沒有天殘呢?
所以,憑藉這一手,隗家愣是在諸多宗門勢力之間混得也算風生水起。這就使得隗從容等人哪怕“叛逃”宗門,只要“叛逃”到五芝洲隗家,太一紫微派便不敢如何了。
這纔有了川芎剛剛那一問。
隗從容笑了笑,說:“你們都去,你帶着師弟師妹們也過去,師父還有旁的事要做,你們等我消息就是了。”
“那,那好吧……”
川芎只好點頭,只是臉上帶着揮之不去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