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有記載,傳聞上古之時,有一兇蠻悍勇之龍,名作業龍,最喜歡翻雲覆雨興風作浪,屠戮天地衆生,最是殘忍暴戾。天下衆生飽受其害,繼而有一尊大神,名作雷公,前來鎮壓業龍,又礙於龍族因果,不好將業龍一句斬殺,於是就將業龍監禁起來,以雷霆爲池,將業龍困在雷池當中,若想出去,首先要越過了雷池,才能離開受困之地。
雷池兇猛,一旦進入雷池之內,業龍必定會被雷霆打得灰飛煙滅,血肉成灰,魂魄成煙。
於是,業龍只得老老實實停留在被禁之處,不再出去爲禍蒼生,這便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由來。
也不知這敵方世界的諸多教主、道君、道人,是否知道不越雷池一步這個典故,但是在柳毅看來,這一座幽冥血海對於諸多地方大道中人來說,完全就是一座雷池。
鴻蒙之劍,能斬殺進入幽冥血海當中的大道中人,與當年能斬殺業龍的雷霆何異?
進入幽冥血海,才能謀取鴻蒙之劍。
若不進去,則萬事皆休。
眼下四位教主在此,無數高手盤踞在光天化日之下,如何能瞞過這麼多人的眼睛,就此飛進幽冥血海當中?
來到此處的地方修士,無一人是平庸之輩。
上至教主,下至新晉的神人。
至於神人境以下修士,則一個都沒有。
衆神集結在天地之間,隊伍密集,彷彿是一層遮住天空的雲霧,將大海中衝出的那一股血色噴泉團團圍住了。
從柳毅所在之處往噴泉看去,已是看不清那噴泉的模樣,目光被重重疊疊的修士身影,遮擋得乾乾淨淨。
既來之,則安之。
事已至此,唯有靜觀其變。
柳毅不是胡圖圖,若是胡圖圖在此,遇到這樣的情況,肯定會在心中對自己說:“這等芝麻綠豆的小事,區區些許困難,怎嫩難倒神一樣的胖子,怎能困住絕世天才胡大爺?”
“開?”
準提教主指着血色噴泉,問了一聲?
“開!”
元始教主點頭稱是。
“大善!”太上教主回答一聲。
那位女教主說道:“時辰已到!”
一言至此,四位教主齊齊飛馳,來到了血色噴泉旁邊。
四位教主齊齊出手,灑出四種光芒,施展出諸多大神通。
大生長神通!
大湮滅神通!
大禁錮神通!
大枯榮神通!
一人一種大神通,四個教主四種絕世妙法,轟向了中間那一道血色噴泉水柱。
血水轟然炸開,黏糊糊的血液灑向四面八方,卻彼此相連,凝而不散,匯聚成了一道血色拱門。
進入幽冥血海的通道,就在這拱門之內。
一量劫之前,就是又這麼四道大神通,組合成了一座舉世無雙的大陣,將虛空當中那一處幽冥血海禁住了。當時大尊封禁了鴻鈞與天道,四大神通又封禁了幽冥血海的畫面,柳毅曾在通天教主的碧遊宮看得清清楚楚,時至今日,才知道這四種大神通,竟是由教主級別的高手,親自施展而出。
教主佈置的陣法,留有一線通道,正好每隔一段時間,就開啓一次,讓天下修士前去幽冥血海探尋一番,只要能找到鴻蒙之劍,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至於無數年來,有無數修士死在幽冥血海,損失慘重,則無關緊要。
敵方世界有諸多修士,又掠奪吞噬了凡俗世人的壽元,都能活得長長久久,成神的機會自然比諸天萬界的修士要更大。以至於四大教主座下的神人數量,也遠超諸天萬界,死上一些,實在算不得什麼。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本就是天道之理,優勝劣汰而已。
“來的真不是時候!我若是早來一段時間,或者晚來一段時間,就能避開這四大教主與諸多高手!我只需施展出乾坤順應大神通,這四大教主設下的陣法,又怎能擋得住我?而今只能藉助地書,隱藏在天地靈氣當中,不能稍有任何異動,一旦被發現了,便會萬劫不復!”
柳毅默不作聲,繼續藏匿身形,念想道:“不過,我若不是正好撞上了這個時間段,怎能遇到如此多的敵方修士?此番我若能與諸多敵方修士,一同進入幽冥血海,必定可以替我那顆不死楊柳樹,謀取到許許多多生機!如若將進入幽冥血海的敵方修士,全都斬殺殆盡,不僅能讓敵方實力大損,更能讓不死楊柳樹吃飽喝足。有着如此之多的神人生機來供養不死楊柳樹,也不知這一顆連羽毛兄都爲之驚詫的古樹,到底發展成什麼模樣。”
凡事,皆有兩面性,有利有弊。
柳毅藏在空中,不能動彈,只能隨着靈氣漂流,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卻正好能讓他凝神靜氣仔仔細細的思考一番。
“血海當中有一鴻蒙之劍,能斬殺大道中人。故而只有大道中人以下的修士,才能進入幽冥血海,至於修爲超過了天尊的修士,只能乾巴巴在陣外等着!四大教主守在陣外,倒是情有可原,他們實力強橫深不可測,無論是誰得到鴻蒙之劍從陣中飛出來,四大教主都可以出手掠奪,誰能擋得住他們?可除去四大教主之外,這些道君、道人層次的高手,也來到了此處,莫非他們還想着要從四大教主眼皮子低下,把鴻蒙之劍取走?”
一道念想,夾帶着諸多疑慮,出現在柳毅心頭。
而此時此刻,前方已經有一些修士飛進了通道當中,蜂擁而入。
哪怕神人高手速度極快,飛行之時風馳電掣,也足足過了半個時辰的時間,空中擁擠的人潮才漸漸變得稀疏起來,只因修士數量,實在太多。
“走了也好!最好是全都走得乾乾淨淨!”
柳毅遠遠看着,心中想道:“最好是連這四位教主,以及諸多道君也全部離開此處,我纔好施展出破陣的神通,飛進大陣當中!”
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事與願違,這些修士卻遲遲不走。
直到那些大道中人以下修爲的修士走得乾乾淨淨,這些高手依舊沒有離去的跡象。
佛祖準提甚至拿出了一個棋盤,把元始教主請到了對面,二人竟是在空中就此下棋,顯然短時間之內,是不準備離開此處了。
“這該如何是好!”
柳毅心思一沉,免不得對那準提教主生出了幾分厭惡之心,對這準提教主全無半分好感。
衝出海面的血水噴泉,慢慢的變得狹小起來。
這一股噴泉原本直徑上百米,高聳入雲,衝入了虛空當中,而今卻縮短成了萬米長度,直徑也只有十餘米,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根血色細線,從空中垂落到了海面。
“阿彌陀佛!”
準提教主扣下一顆棋子,塔頭凝視着血水噴泉,將手掌橫在身前,施展了一道佛印,言道:“貧僧隱約覺得,這一次探索幽冥血海,或許會有所收穫,不如先將這一處大陣縫隙,完全封閉起來,等到時間到了,再開啓大陣,免得夜長夢多。數千年前那一場大戰,敵方竟然出現了一個擁有萬雷之源的修士,此人與大尊定然關係不淺。因爲此人出現在戰場當中,以至於那多年不曾顯現於宇宙玄黃之內的鎮元子,都領着清風明月兩位童子奔赴戰場……”
“佛主之言,正合我意!”
元始教主輕輕放下一顆棋子,言道:“吾座下十二天尊,便是被那人斬去了頂上三花,直到近年才恢復傷勢。此人出現在天地之間,乃是這一量劫以來,最大的變數。東王公曾稟告過本教,他說數千年前,曾經感受到過一絲萬雷之源的氣息,只是那雷霆虛無縹緲,無法探知這雷霆氣息到底位於何處,等本教親自下山,前去探查的時候,只察覺到了多寶道人曾經來過……”
準提手中法訣一動,言道:“我欲封了陣法,諸位道友以爲如何?”
“善!”
“大善!”
“合該如此!”
三位教主點頭稱是。
一束佛光,沖天而起,籠罩百萬里長空。
百萬裡之內,天地靈氣翻滾不休,齊齊聚攏,顯現出一隻巨大的佛手,朝着越變越小化成了一線血絲的血水噴泉壓了進去。
柳毅與貪狼,就在這滾滾靈氣當中。
“哈哈哈哈……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先前我還想着,該如何才能進入幽冥血海,沒想到這準提教主竟是助了我一臂之力,將我送入了大陣當中!”
柳毅已是隨着靈氣一起到了大陣當中,再順着陣法通道殘留的縫隙,輕飄飄飛進了大陣之內,心中卻想道:“這準提教主果真是老謀深算到了極點,他身爲教主,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不知修煉了多少個量劫,只怕一身法力早已多得用不完了。可這準提教主在施展神通手段之時,偏偏還捨不得消耗自身法力,只肯驅動天地靈氣來顯現神通妙法。這個準提,簡直吝嗇到了極點!”
大海之上,濁浪滔天。
準提教主端坐在蓮臺之上,忽然間眉頭一皺,再掐指算了一算,神色竟是勃然大變!
元始教主正襟危坐,問道:“準提道友,爲何神色驚變!”
準提言道:“方纔貧僧封禁大陣通道之時,驅動了百萬裡之內的天地靈氣。可是,卻有三絲靈氣不受貧僧掌控,竟然從佛掌當中逃了出去,順着陣法通道縫隙,逃逸進了幽冥血海之內!”
準提身爲教主,實力何其高深!
唯有大尊,唯有鴻鈞,才比教主更強。
可偏偏連這種級別的絕世高手,在施展手段之時,竟是掌控不住區區三道天地靈氣,讓天地靈氣從佛掌當中逃逸了出去。
此事若是傳遍天下,只怕無人會相信,只會將之當做一個笑話來聽。
可是,空中另外三位教主在聽了準提之言以後,竟是齊齊臉色一沉。
“莫非是通天來到了此處,偷偷摸摸藏在空中?”
元始天尊自問了一句,又說道:“他算到了準提道友會封禁陣法,這才一直等到準提道友出手的時候,才趁機遁入了無邊血海?大尊傳人已經出現在敵方世界,有了那位傳人相助,鴻蒙之劍就不會斬殺進入幽冥血海的通天!”
這一席話語當中的通天,自然就是通天教主。
“定然不是通天教主。”
太上教主搖了搖頭,神態自若,最是老謀深算,言道:“通天師弟性格耿直,最是直來直去,鋒芒畢露,寧折不彎!若是通天師弟來了,他絕不可能隱藏如此之久,只怕在先前準提道友以目光慧劍掃視長空之時,他就已經突然暴起,拔劍相向,跑出來與準提道友大戰一場了。”
“不是通天,那又是誰?”
準提本就長得十分消瘦,臉色愁苦,而今心有怒氣,更是面色難看至極,彷彿是死了爹孃一樣,怒道:“我們堂堂四大教主,全都守在此處,只爲了奪取鴻蒙之劍能萬無一失。可這人卻在四位教主的眼皮子地下,偷偷潛入了幽冥血海,這分明就是不將我四位教主看在眼中,是赤果果的打臉。敢問三位道友,若不將此人揪出來,你我顏面何存?”
身爲教主,準提自然只和餘下的三位教主談論,至於其他道君與道人,則全不被準提教主放在眼中。
教主乃是最上層的修士,身爲地位與實力只在大尊與鴻鈞之下,歷經諸多量劫不死,若說些大話,甚至可以算是永劫不滅。對於教主這樣的高手來說,生死二字已是無需考慮,麪皮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柳毅潛入了幽冥血海,已是讓四大教主落了麪皮。
而那個親自動手施展禁法的準提教主,更是顏面無存。
四位教主在空中沉默着,良久之後,太上教主纔將手中拂塵掃了一掃,言道:“天地之間,有三本絕世之書,其中一本名作地書,乃是天地胎膜顯化而成,是那與世同君鎮元子的伴生法寶,妙用無窮。若是有地書在手,哪怕只是聖賢、天尊的修爲,也能趁着你我不慎之時,潛入進去……”
“莫非是鎮元子那廝來了?”
準提皺着眉頭,怒道:“三個量劫之前,鎮元子壞我大事,而今竟然又來害我,貧僧與他誓不甘休?”
“並非是鎮元子。我能感覺到,鎮元子尚且在萬壽山五莊觀中,而今未曾離開。若本教所料不差,偷偷潛入陣中之人,只怕就是大尊那個傳人,名作柳毅,此人三千年前,尚且只有仙人境界的修爲。”
四大教主之一的女教主言道:“若真是此人,那麼他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他修爲如此低下,卻敢來此落了你我四位教主的麪皮,也算是天地間難得一見的人傑!他將生死置之度外,必定是爲了鴻蒙之劍而來,可他既然身負重任,卻又爲何不假裝成我方修士,反倒是要藏在天地靈氣之內,直到最後一刻才進入幽冥血海……此人這番舉動,莫非故意要戲弄我們這些教主?”
“本教要殺了他!”
準提長身而起,指天畫地罵道:“本教一定要滅殺了他,讓他萬劫不復,永世不得超生!”
堂堂教主,竟然被人赤果果的戲弄調戲了!
這讓準提教主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