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聲驚雷在靈山之上炸響。
整個西天都在震顫,天驚地動,座下佛臺只覺不穩,像是快要跌落下去。
姬神秀的話語猶未散去,縈繞在諸佛耳際,他說,他不信。
他不信如來的道,更不信如來的法。
石破天驚的一語,這句話,這一切彷彿重現了當年金蟬喝問佛祖的一幕,何其相似,卻又有些不同。
不同之處在於,這一日,凡間蒼生供奉的諸佛羣像,便在這聲驚雷之後,無不自香案供桌上滾落,像是熟透的柿子,一個個四散在地,惹得世間信徒誠惶誠恐,失驚駭然,跪在地上禱告不停。虛空中更有一道道雷電橫空出世,直劈而下,將那佛殿劈出莫大窟窿,像是神鞭般將一干佛像抽出條條黑痕,宛如皮開肉綻,鞭撻諸佛。
而靈山上亦是驚雷滾滾,像是有神魔在怒吼,大雷音寺中,更加狂風迭起,雷霆降下。這風乃是以姬神秀與如來二者爲中心吹起,刮向四面八方,一衆僧者法力弱的直被吹的滾翻在地,唯有寥寥數位立在風中,各施手段。
姬神秀揹負雙手,鬢角髮絲盡被拂至腦後,青衫獵獵,目光澈淨。
如來袈裟鼓脹而起,內裡如有無邊風雲涌動,背後佛輪中三世諸佛,十方佛國,億萬信徒若隱若現,只待佛光衝射而出,才見風平浪息,一地狼藉。
“緊那羅,你莫要忘了當年金蟬子落得何等下場,今日之行,萬不可質疑世尊之法,若再不回頭,註定萬劫不復,永難翻身!”
說話的不是如來,是迦葉尊者,他拈花而立,看着姬神秀有些平靜,又似有些複雜。
“翻身?說得好,但這世間一切,衆生萬靈,你們可曾讓他們翻身過?”姬神秀腳下緩緩踱步,瞥了眼身後諸多羅漢。“神妖大戰,你們一邊口口聲聲說是爲了天下蒼生蕩魔除妖,可戰禍過處,所有生機蕩然無存,當年那猴子所落之地,我可還記得方圓數千里人畜無生,只爲揚我金山寺之名。”
“你們說西行是爲救衆生於水深火熱,可你們又親手佈下了層層劫難,任由妖魔肆虐,視蒼生爲螻蟻。”
“你們一邊享盡世間香火,更受世人供奉,可一邊卻又帶給他們苦難,只爲得到更多的信仰。”
“你們說衆生平等,萬物自然天成,可妖魔鬼怪爲何要由神佛去區分?”
姬神秀冷眸四顧,寒意憑添漸起殺機。
“我知道,你們這些禿子,都明白我說的是什麼,但有人卻偏偏不想明白,也不願明白。”
“吟!”
忽聞一聲尖厲刺耳的厲嘯自如來肩頭乍起,聲音一起的瞬間,有一對金色羽翼已劃破虛空襲來,雙翅一展彷彿洞穿了無盡空間,瞬間已到姬神秀面前。
遮天羽翼綿延無盡,如崇山峻嶺,通體金黃好似黃金澆鑄的一樣,金喙如天勾,雙瞳如金陽,這竟是一隻金色大鳥。
金翅大鵬鳥。
“受死!”
大鵬口吐人言,雙爪如能摘星拿月,可令它吃驚的是,他展開的法相卻在臨到姬神秀身前時猛的一頓,只覺周遭空間像是化作一方囚籠,四面八方不斷傳來恐怖壓力。
悲鳴中,前一刻還不可一世的金翅大鵬鳥,下一刻就成了巴掌大小,任由它如何扇動雙翅,竟是不由自主的落向那隻攤開的肉掌中,被姬神秀拿捏在手。
姬神秀冷笑一聲。“呵呵,翻身?金蟬子與那猴子就是想翻身才永難翻身,我可不想翻身,我要的……”
話音一頓,他手中輕攏,金翅大鵬鳥只在不停的掙扎與悲鳴中化作一團金光,肉身粉碎,只把那團真靈拋向下界,姬神秀方纔看向如來。“……不過是想漫天神佛都煙消雲散罷了。”
衆佛心頭不由爲之一寒。
此時此刻,終見如來出手,他右手一拋,但見掌中佛光一現,有一鉢盂橫飛而出,內裡涌出璀璨佛光,朝着姬神秀罩去,懸於其頂,佛光灑下,定其身形。
“放肆!”
原本的諸多羅漢護法,亦在同時出手。
不光是他們,連同文殊、普賢、靈吉、觀音等諸位菩薩亦動了手,怒喝一起,無量神通齊現,浩瀚佛光如海,宛如化作一方樊籠,金光衝射四極,交織如網,竟是變成一門絕頂陣法,萬佛齊動,想要將其困住。
姬神秀似閒庭信步般的步子一停,口中輕聲道:“我曾聞你出世時大智光明,照十方世界,地涌金蓮花,自然捧雙足。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口呼“天上地下,唯吾獨尊”之言。”
“不如,今日當着我面再說一次?”
他話語甫落體內立見有一盞古老泥燈浮出,懸於肩頭,燈火閃爍,姬神秀立在火光下似萬法不侵,萬佛之光竟是被擋在了火光外,金光赤焰二者竟出現僵持,涇渭分明,甚是神異。
如來見狀也不言語,雙手一展,就見他身下蓮臺忽如光影散開,那是朵十二品的功德金蓮,轉眼已籠罩整個西天無極世界,將靈山包裹其中,竟是自封大雷音寺也要把姬神秀困住。
諸佛佛光交融如網結成陣勢,各立其位,各行其道,一邊壓制着泥燈,一邊口中誦唸經文,那經文出口,由虛化實,居然彼此凝聚結成一條條枷鎖,將姬神秀在捆縛了一層,這下可真就像是結成了蛛網似的。
凌霄殿中。
“啓稟玉帝,那西方無極世界有變,如今靈山自封,諸佛俱在其中,出不得也進不得!”
千里眼慌忙稟報。
玉帝那張像是從來沒有表情的臉忽然露出一抹詭異的神情,似是在笑。“爲何如此啊?”
千里眼戰戰兢兢回道:“稟玉帝,乃是那緊那羅菩薩離經叛道,大鬧靈山,竟是把佛祖罵了一頓,更是與諸佛大打出手。”
衆位仙家一時聽的茫然發愣似還沒回過神來,但隨即無不面面相覷,大感意外。
太白金星這時也笑了。
玉帝睨了他一眼。
“太白你笑什麼?”
太白金星笑容一僵,磕巴道:“老臣、老臣是見玉帝笑方纔笑的。”
“妄說,我何時笑了?”
聽到玉帝的話太白金星臉色一苦,忙一扇嘴巴,跪在地上。“對,是老臣亂說的,陛下沒笑,老臣有罪。”
“起來吧!”
玉帝邊說着,邊隱晦的看了眼西方。
“既然緊那羅已至如此地步,從此凡間便不得再供奉他的神像,凡他信徒所在之地,水枯地旱,五穀不長,示以懲戒。”
太白金星忙不跌的起身。
“玉帝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