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你要成親了麼?”
“別亂嚼舌根,你們聽誰說的……”
“已經下定帖啦!已經下定帖啦!”
眼見李師師、扈三娘和花小妹圍了過來,三張小臉上滿是好奇,李清照白淨的臉蛋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紅暈。
所幸下一刻,小黑輕盈地躍入,三個小娘子被吸引了過去,爲她解了圍。
不過當小黑來到面前,送上一份自己親自繪畫的祝福禮物時,李清照繃不住了,紅着臉一撲,抱住小黑,大摸特摸那柔順的皮毛:“連你也來戲弄我!”
雖然被趁機擼了毛,但小黑的貓臉上還是帶着欣慰。
自己也算是夠忙的,不僅要以御獸銅牌,嘗試不同野獸的馴化,還要操心人生大事。
好在現在這邊有了結果,它滴任務總算完成了一半,接下來可以進入中京道探索,甚至去往東北訓練部下了。
實際上,雖然李格非和王氏被接了回來,也收下定帖,但六禮纔剛過一半。
所謂六禮,納采是媒人提親,問名是看生辰八字,納吉是訂婚,納徵是過大禮,請期是定婚期,最後纔是正式迎親。
而相比起後來結婚前絕對不能相見,完全是摸盲盒的方式,宋朝的未婚男女其實是能對彼此有了解的。
比如北宋時期,在第三步“納吉”決定前,就可以由媒人陪着男方父母,到女方家去見一見未來的兒媳婦,回去跟兒子描述。
到了南宋,男女方更是可以直接見一面,甚至互相敬酒,男方敬四杯,女方回兩杯,如果男方對女方滿意,就把釵子插在冠髻中,叫做“插釵”,假設不滿意,就送給對方綵緞兩匹,表達歉意,謂之“壓驚”。
這是雙方都不熟悉的情況,林李兩家在大名府就住在隔壁,如今李清照又在女子學院任教習,自然不需要走這一套流程,下了定帖,就直接訂婚,這就有了法律效應。
假設男方訂婚以後悔婚,要拿入衙門,杖六十,假設女方悔婚了,把女子許給其他人家,拿到衙門,杖一百,男女不平等之處在於這裡,但都是要受處罰的。
正因爲如此,當納吉這一步走完,婚事就確定了,消息也傳揚出去。
別說燕雲各州縣,就連大名府都是喜氣洋洋。
這裡面固然有很多將孩子送入書院學習的鄉軍親屬,也有得到鄉軍守護家鄉的普通百姓,口口相傳,都希望備一份賀禮,哪怕是禮輕,也要盡到那份心意。
李迒高興不已,回到家中高聲道:“爹爹!孃親!姐夫好受百姓擁護,大名府內都有人爭相要去燕雲慶賀呢,我可沒看過哪家權貴的婚禮,有這般受上下歡迎!”
王氏心頭高興,然後看了看李格非。
李格非臉上不見喜悅,卻也沒有嘆息,給兒女添堵,只是點了點頭道:“去告訴你姐,好好讀書習武去,不得偷懶!”
李迒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一溜煙跑進屋內報喜去了。
與此同時,這件喜事也傳入了有心人的耳中。
“林沖成婚,蔡京和河北將領都要去參加婚禮!”
“關係重大,速速傳信!”
一封封信件飛速傳向各方。
短短一天後,真定府內的一座大宅裡,田虎就將信件遞給左右:“對於此事,諸位怎麼看?”
此時的堂上坐滿了手下,多是田氏的兄弟子侄,也有不少門客異士,氣質出衆,均非俗類。
其中位於右手首位的,是一位身長九尺,腰大八圍的魁梧大漢,名爲孫安,江湖上人送綽號“屠龍手”,不僅武藝絕倫,更讀書有韜略。
此時孫安起身,立刻取出一沓信件:“小弟正要稟告,浚州、懷州、衛州、洺州、深州、磁州各都有依附,更有信德、慶源兩府知州,向大哥投遞名書,以效犬馬之勞!”
田虎濃眉揚起:“哦?拿來我看!”
哪怕前幾日已經反覆看過這些信件,確定了擄掠綁架這些知州的家人是有作用的,此時田虎依舊假模假樣地閱覽了一遍,然後感嘆道:“也是那蔡賊沽名釣譽,鄉軍更是隻顧着河北東路的百姓,河北西路的兵災就視若無睹,上下早有怨恨,纔會如此啊!只是我田某竟得了這般看重,實在是誠惶誠恐!”
孫安立刻抱拳道:“此乃衆望所歸,還望大哥不要推辭,如今蔡賊北去燕雲,大名府空虛,豈非上天相助,要大哥成就宏圖偉業?”
堂內衆人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這裡面的田氏族人,自然是堅定地站隊,但許多門客卻不會貿然參與謀逆的事情,此時就無多少人出面表態。
田虎見了眼神深處閃過一絲陰霾,看向以左爲尊的首位,一位頭戴黃冠,身披鶴氅的道人:“喬道長意下如何?”
那道人緩緩起身,伸出手掌,修長的五指一轉,竟憑空涌出一股霧氣,繚繞在堂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然後發現霧氣內現出一條長河。
驚咦聲響起,田虎指着那河水,怔然道:“道長所現之景,不正是我老家後的金流河麼?”
田氏族人也七嘴八舌地道:“是啊,正是那金流河,被陽光一照,波光粼粼!”“我們小時候常常在此地玩耍,如何不認得?”“兄長還落過一次水,險些喪命,後來被一物從河中托起……快!快看!是不是此物?”
正當田虎小時候落水得救的事情被揭露出來,只聽得一聲譁然,大家驚訝地發現,河內竟有一頭巨大的老龜緩緩浮起,緩慢而又努力朝着岸邊爬動過去。
隨着水流退去,隱隱可以看到,老龜殼上的紋路,似乎形成兩排的大字。
孫安率先探頭過去:“這是什麼字?怎的一個也不認得?”
道人這纔開口,清潤的聲音響起:“龍章鳳篆,蝌蚪之書,人皆不識,幸得貧道祖上留下一冊文書,專能辨驗天書,才能譯出兩字,此乃“虎”字,此乃“晉”字!”
衆門客去看,發現那兩個字還真有奧妙,尤其是虎字,隱有虎嘯山林之威,不禁浮想聯翩。
心思活絡的,看看田虎,再看看老龜,終於露出敬畏之色。
田虎也適當地顫聲道:“喬道長之意是……?”
道人豎掌一禮:“若田莊主能得此龜,當爲天降祥瑞,王氣所鍾!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請以晉爲王號,上合天命!”
孫安直接拜下請命:“請大哥尋靈龜,定天命!”
田氏族人齊齊拜下:“請兄長尋靈龜,定天命!”
在這般氣氛中,諸多門客也紛紛呼應:“請莊主尋靈龜,定天命!”
田虎心頭狂喜,緩緩起身,深吸一口氣,正要發表一番講話,爲自己日後的稱王奠定基礎,那道人目光一轉,突然落在門客後排,探手一抓,一道身影如騰雲駕霧般飛了出來。
那人在半空中唸咒掐訣,還想掙扎,卻被道人信手一揮,直接擒住:“此賊暗藏殺機,觸動王氣,才現了蹤跡,請田莊主發落!”
田虎知道這是要祭旗了,暗道高明,哼了一聲,雙手負後,擺出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孫安則勃然大怒,如蒲團般的手掌蓋了上去:“敢對大哥不利,就是衝撞了王威,打死了事!”
千鈞一髮之際,那人卻高喝一聲:“我兄長是高俅!誰敢動我!”
唰!
孫安停下手來,堂內一片驚呼,田虎的面色都是一變:“你有何證據?”
那人嘶聲道:“我名高廉,乃是皇城司公事,職位正是我兄長高俅所定,如今受大名府蔡待制之命,前來監視逆賊……”
孫安見勢不妙,趕忙打斷:“既是忠良親眷,爲何與我等爲難?”
高廉冷笑道:“爲一己私慾,鼓動州縣造反,去年遼軍肆虐的傷害還未平復,現在又不給百姓活路,你們又當自己是什麼英雄好漢?”
孫安這次沒攔住,田虎滿是橫肉的臉上,頓時流露出幾分殺意:“我不知你到底是不是高青天的親眷,然河北如今的太平,全是蔡賊粉飾,實則百姓民不聊生,不得不反,我等順應天時,你剛剛難道沒有瞧見?”
“不過是左道幻術,冒充祥瑞,以爲我看不出來?”
高廉看着田虎猙獰的模樣,嘴動了動,終究還是沉默下去,沒敢將這句話真的說出口。
他雖然有高俅當護身符,但眼前這羣人可是反賊,真要惹怒了,必然是魚死網破,痛下殺手,還是好漢不吃眼前虧爲妙。
田虎在如此關鍵的動員時刻被打擾,對高廉也是恨之入骨,偏偏高俅的青天之名已經傳遍天下,終究不敢下手,這要是傳揚出去,自己本就不穩固的民心,指不定就散了,只能咬牙道:“帶下去!”
高廉心頭一定,掙開道人的鉗制,頭一昂:“我自己能走!”
堂內衆人就這般眼睜睜地看着,這位大搖大擺地走了下去,不禁露出幾分羨慕之色。
有高俅爲兄長,真是太神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