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遠此番之前,從也沒細想過這些事情。
穿越兩世,從下了武當山、見到那第一個強搶民女的山賊開始算起,他可謂是殺人無數。
可捫心自問,孟修遠自認殺的要麼是大奸大惡之人、要麼便是想要置他於死地的敵人,從未有過錯亂。
所以,哪怕手上滿是血腥,他卻也向來沒因此而有過什麼苦惱。
畢竟雖不敢說自己是什麼大俠士、大善人,可在這道德水準普遍偏低的江湖之中,孟修遠自認所做所行已經算是十分不錯。
人非聖賢,沒必要太過苛責自己。
但經過近些日子這一系列的事情,一幕幕矛盾的集中爆發,孟修遠才發現,自己原來無意間也是間接傷害了不少無辜之人。
就在他思考自己所行所爲是否可以有所改善之時,虛竹的出現,讓他心中頗爲觸動。
見賢思齊,孟修遠思索片刻,索性又朝虛竹問道:
“虛竹小師父,我想問你。
於是,兩人便就在這小村之中又多住了些時日,一同研究這《易筋經》之中的內容。
功夫練到盡頭,大有相通之處。經由研究這佛門最高武學典籍,孟修遠發現了許多奇思妙想,與過往所學互爲印證。
往後數日,孟修遠和虛竹便是一起住在這小村之中。
說到這裡,虛竹突地心中一股熱流涌動,不禁朝孟修遠道:
“孟公子,我想到了。
可這並不意味着,他的收穫就比虛竹要少。
究其緣由,還是要說到這少林《易筋經》的由來。
孟修遠見狀,也無心與他多言,轉身便欲上樓休息。可就在這時,院外又走進來幾個熟悉的身影。
王語嫣一走進院子,先是朝慕容復的方向望了一眼。
可是以殺止殺,多造冤孽,終究不是辦法……”
“啊……這般好事,小僧可從未敢想過。”
好在虛竹一心向佛,過往在寺中讀過不少佛經。雖自我評價是“愚笨魯鈍、不堪造就”,可許是因爲心思純淨,所以其實在佛學之中頗有悟性。
顯然,這西夏駙馬的位置着實讓人動心,想着榮華富貴唾手而得,許多人都願來碰碰運氣。
面對送上門來的翻譯,孟修遠自沒有放過的道理。他當即便請虛竹將這梵文版的《易筋經》從頭至尾翻譯一遍。
……
還有,你這圖畫,和書上經文好似沒什麼聯繫吧?”
“那依公子所想,這般罪人,是都該殺了麼?
“出家人慈悲爲懷,小僧遇到歹人,自當時該阻止他繼續爲惡。
虛竹雖然謙虛,說了些“小僧愚鈍,恐怕會翻譯有失真意”之類的推辭話,可最終還是沒有拒絕。
融合到《健體術》中之後,不僅這些鍛鍊人體根基的效果大多得到了保留,更是似化學反應一般,將許多《健體術》本身的潛力給激發了出來。
只是小僧武功不濟,遠不如孟公子,恐怕……”
遇到這般大奸大惡之人,唯有以大智慧、大毅力,才能將其度化。
後來,他索性便叫我自己學了怎麼讀梵文……”
“這……”虛竹被孟修遠問得又是一愣,心中頗爲爲難。他擡頭望了一眼孟修遠,猶豫道:
沉迷在武學之中的日子,過得總是很快。
孟修遠聞言,也沒有挽留,只是將那本《神足經》拿了出來,浸溼水分之後交由虛竹觀看,想讓他也學一學這其中功夫。
但見這些少年英豪個個衣冠鮮明,連兵刃用具也都十分講究,竟像是去趕什麼大賽會一般。道上相識之人遇見了,相互取笑之餘,不免打聽公主容貌如何,武藝高低;若是不識,往往怒目而視,將對方當做了敵人。
《易筋經》圜一身之脈絡,系五臟之精神,周而不散,行而不斷,氣自內生,血從外潤。練成之後身體根基之穩,當世無雙。
不過,虛竹卻是被這突然的問題問得一愣,呆立半晌,纔對孟修遠答道:
“虛竹小師父,你竟看得懂這書上梵文?”
直至後來,慧可大師長安道上遇上一位精通武功的年輕人,談論三日三晚,纔將《易筋經》中的武學秘奧,盡數領悟。
畢竟這小和尚心思單純、爲人善良,一人闖蕩江湖許是會遇到許多麻煩。若再沒有一身好武藝,那便太危險了。
也就是從這時起,孟修遠才漸漸發現,自己之前終究是小瞧了這本《易筋經》。
孟修遠聞聲,不禁搖了搖頭,朝虛竹道:
“大奸大惡之徒,哪裡是那麼容易度化的。
可後來,事情卻是陡生變化。
……
慕容復面對眼前這殺父仇人,卻仍是沒有表現出什麼恨意,反倒是對孟修遠要不要做這個西夏駙馬更加關心。
出了皇宮,孟修遠順着那客店房牌之上的信息找到住處,想着先休息一夜。
往西夏行去的一路還算平穩,沒遇到什麼波折。孟修遠每日練功趕路,只覺得樂在其中。
“我在寺中之時,見藏經閣中有些古舊經書都是梵文寫就,並沒有漢文翻譯,所以便和達摩堂的講經師叔求教其中內容。
若他只是假意騙你,讓你以爲他已經改邪歸正,可只待你一不察之時,便又去害人,這該怎麼辦?
如此情況下,他後來所犯的罪孽,不也有你一份縱容在其中麼?”
至此時,孟修遠本還想再修習一段時間他那《健體術》的功夫,好好強化一番肉身。只是算了算日期,那西夏銀川公主的招親日期將近,若是再不動身,許是就來不及了。
卻不想,孟修遠在西夏皇宮之中來來回回地轉了幾圈,卻也沒有發現其身影。
雖然相較於《金鐘罩》、《鐵布衫》之類的武功,《易筋經》並不算是一門專注於煉體的功法。但其中煉體的法門,許是更加奧妙。
只不過我資質魯鈍,總是學得很慢,惹得師叔有些不耐煩。
顯然,這位好師姐的意思很明確,是一定要逼得孟修遠去參加那選駙馬之事。
雖說有了完善的新路子,可是那逍遙派的功夫終是花了孟修遠許多心血,他也不願就這麼放棄。
轉眼便是一月有餘,孟修遠和虛竹總算是將手上這本《易筋經》的內容全部研究完畢,短時間內再難有新的發現。
然後……然後我便以佛法度化他,讓他改邪歸正。
孟修遠聞言大感意外,朝虛竹問道:
“孟公子……你也是來求親,要做西夏駙馬麼?”
直到後來接近西夏國都興州之時,道上遇到的武林之士才突然多了起來。
這讓對佛學一無所知的孟修遠十分苦惱,研究進展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其中很重要的一點是,孟修遠那久未有過變化的《健體術》,此時終於藉機更新版本了。
通過“頓悟時間”的幫助,孟修遠將許多《易筋經》之中涉及煉體方面的內容,都整合到了他那《健體術》之中,使其效用大增,更強了不止一籌。
那位年輕人,便是唐朝開國大功臣,後來輔佐太宗平定突厥,出將入相、爵封衛公的李靖。
孟修遠聞言哈哈一笑,當即同樣說了一句“祝虛竹小師父早日修成正果”,而後便化作一縷清風,飄然而去。
若是日後,逍遙派那吸收天地清靈之氣的路子走的不順,轉而主修這《健體術》,對孟修遠來說同樣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在李秋水的梳妝鏡前,孟修遠發現了一個早已擺好的精緻信封,其上大大地寫着“致敬愛師弟孟修遠”幾個字。
虛竹相對來說比較直接,他本是少林弟子,又天生一顆佛心,學這《易筋經》自是再合適不過。
孟修遠騙虛竹,說這只是一門強身健體的普通導引術,是因爲看他身子有些虛弱才叫他學得,所以他也就沒有拒絕。
這一日,虛竹向孟修遠辭行,說是在孟修遠這裡叨擾許久,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
一開始倒不是有什麼特殊緣故,只是虛竹剛剛被掃地出寺,一時間不知該於何處安身立命,孟修遠暫且收留了他而已。
孟修遠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哈哈一笑,搖了搖頭,便再沒有同虛竹答話。
孟修遠聞言愈發驚訝,只道這虛竹雖看着有些呆,原來是心中暗藏智慧。
可這《易筋經》奇就奇在,並不只是一門武學,而是佛武融合,彼此互相牽連縝密、不分你我。
只要有佛祖捨身飼虎、割肉喂鷹之志,想來時日一久,無論是怎樣的惡人也都是能受佛法影響的……”
這位小師父境界雖高,他卻是着實學不來。
待孟修遠趕到西夏國都興州之時,那清明選駙馬的日子已經臨近。這興州雖是西夏大城,但與中原名都相比,自遠遠不及,四方來競選駙馬的好漢豪傑不計其數,幾家大客店早住滿了。
“若我真有孟公子這般武藝,自是要制服那惡人的。
也不知他這是出於城府,還是真的一心只想着“興復大燕”,將殺父之仇都拋在了腦後。
孟公子,你這是什麼佛經,我怎麼從未見過?
終究還是要先去試一試的,到時若是實在不行,再做別的打算也不遲。
拆開一看,裡面裝着的是一塊客棧的房牌,和一張以孟修遠名義寫成的提親文書。
正是那多日不見的王語嫣,身後還跟着梅蘭竹菊四姐妹。
之所以用“研究”這個詞,是因爲要解讀這《易筋經》確實不太容易。
虛竹聽孟修遠這麼說,不好意思地摸頭傻笑一陣,才又開口道:
孟修遠不知她到底藏的是什麼心思,卻也不太在乎,只待到時候隨機應變就是。
虛竹聽孟修遠言語之中有驚歎、誇獎之意,不由有些害羞,摸着腦袋點了點頭:
孟修遠不願參合其中,便運使輕功,揀了小道趕路。
搭配上“壓縮真氣”,許是用不了幾年,孟修遠就可以從劍仙變身莽金剛,憑着一身勇力強錘那掃地僧了。
相傳,達摩老祖臨終前面壁九年,在石壁畔遺留此經。他的弟子慧可大師得經之後,苦心鑽研二十年,卻是一無所獲。
顯然,這種天馬行空的事情虛竹從未想過,所以回答起來磕磕絆絆,口中說的都是心中第一時間浮現的誠懇之言。
他知道,虛竹剛纔這唸的,應該就是那梵文版易筋經的內容。
如此相較起來,孟修遠和虛竹此時手上的這原版《易筋經》,自是更加晦澀難懂,可同樣也更加精深奧妙、不失本意。
“就當伱武功和我一樣。”孟修遠聞言無奈一笑,打斷道。
此時少林寺中流傳的漢文版《易筋經》,便是出自李靖之手。而孟修遠和虛竹此時手上所拿的這梵文版《易筋經》,則是達摩所留的原版內容。
他二人目光對視片刻,慕容復一時間有些難堪,眉頭緊皺,輕道了一聲:
“表妹……”
雖一時間功力尚淺,可一身絕世武功的底子卻已經打下。
孟修遠本就不是來當駙馬的,所以也沒想着住店,而是直往西夏皇宮行去,想要找他那好師姐李秋水談談。
最終,在數日的共同研討之後,兩人都是可謂是頗有收穫。
“‘一切都無生,亦無因緣滅。於彼生滅中,而起因緣想’……
待他信心革面,便讓他多做善事,爲以往所犯惡行贖罪。”
到最後,他還是尋到了這位西夏皇太妃的寢宮之中,才發現了一點端倪。
……
其結果是,孟修遠在嘗試修煉了這新版本的《健體術》之後,腦海之中竟是突然多了一個想法:
要突破這世俗的武學極限,“錘鍊肉體”許是同樣算是一條康莊大道。
若你遇到一個大奸大惡之人,確認其已經害過許多無辜之人,你會怎麼辦?”
這位慕容公子此時許是重傷未愈,臉色本就十分蒼白,突然見了孟修遠出現,不由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幾分。
臨別之際,虛竹誠懇地祝福了孟修遠幾句,說是希望這位孟公子往後一路順遂、萬事平安。
卻不想,他剛一踏入那客店後院,便是見到了慕容復與他那四大家臣。
這天底下好人本就不多,孟修遠不想眼見這僅剩的幾個還遭了劫難。
他這一問,多是出於好奇,只是想借着參考一番,倒不至於說有多認真。
相較於當年的青年李靖,歷經兩世、習得過無數神功的孟修遠自是在武學見識上不落下風,按理說解讀真經應該不成問題。
不想,這虛竹在簡單學了幾式《神足經》之中的古怪動作之後,卻是很快就不自覺地被這書上的經文所吸引:
相較而言,孟修遠原本武學框架已定,不可能因爲這《易筋經》大作改變。
不想,王語嫣竟是沒有應聲,反倒是徑自收回目光,又轉頭望向一旁的孟修遠,漠然從慕容復面前走過。
下一刻,王語嫣來到孟修遠面前,朝他恭敬行了一禮,開口溫聲道:
“孟公子,別來無恙。
姥姥讓我代她向你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