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爲何兩路秦軍在盱眙與淮陰渡口皆不曾碰到晉軍的阻擊?
原來謝玄、段隨與戴逯也收到了秦軍兩路來襲的消息,合計之下,覺着分兵防守盱眙與淮陰大大不妥,兵力單薄之下,弄個不好兩處都叫人收拾了,那這大江以北可就統統都要丟掉了,連建康都要震動!於是打定主意再行收縮,主動放棄淮水防線,後撤至廣陵——若說“斷腕”還嫌不夠,那麼索性再“斷臂”就是!日後只要能夠擊敗秦軍,盱眙也好,淮陰也罷,一樣樣都能收回來。
軍情緊急,縱然知曉一旦秦軍渡過淮水,淮南百姓怕是免不了要遭殃,可爲了大局着想,心一狠,實在也管不得了。當下大軍轉回廣陵,搶出時間來整備武器、養精蓄銳,以待之後的決戰;又派出快馬渡江趕往建康,再次催促江東派軍來援。
謝玄、段隨與戴逯三軍盡數退去了廣陵,盱眙與淮陰兩城只剩下人數不多、戰力羸弱的郡兵,卻哪裡能夠抵擋數萬秦國精兵的攻擊?只幾輪強攻,兩城便皆告失守,淮陰守將毛藻之也淪爲了階下之囚。
前前後後,兩路秦軍根本就沒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先是輕易渡過了淮水,盱眙與淮陰兩城更是一鼓而下,此刻不論彭超,抑或是俱難、邵保,盡皆樂開了花,都覺着應該是自己這一路搶到了先機。
破三阿、取頭功的誘惑太過強烈,雙方誰也不肯怠慢——彭超打算留下一萬兵馬給柳渾守盱眙,自率五萬大軍往東南攻三阿;俱難兵少,只得勉強分出五千人給邵保守淮陰,自己則領一萬五千人馬南下三阿。這幾日兩邊都在趕時間,忙着休整兵馬、修葺城防、打造攻城器械。。。主將嚴令兵士無事不得出營,以期儘快休整完畢、免生意外。一聲令下,無意間周遭百姓倒是躲過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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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建元十五年(晉國太元四年)五月初二,盱眙城府衙裡,彭超正與諸將商議軍事,柳渾、毛當、毛盛、王顯等諸將皆在廳中,只有都顏不知去了哪裡。說到一半,忽然有急報送來,彭超上下一看,登時皺起了眉頭,說道:“晉人自江東派來了援軍,人數不少啊!”說着將急報遞給衆將觀閱。
原來遲遲不到的建康援軍終於湊活齊了數,渡江而來——由右衛將軍毛安之掛帥,四萬大軍已然進駐堂邑(今江蘇南京市六合區之北),此外徵虜將軍謝石(謝安之弟)領一萬舟師遊弋大江,以爲後援。
柳渾臉色不豫,說道:“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哼!這不是平白便宜了俱難、邵保?”
堂邑離着盱眙極近,毛安之大軍進入堂邑,等於卡在了彭超這一路秦軍的側翼,卻對淮陰的俱難、邵保之軍沒什麼大影響。柳渾心想:如此一來,我軍豈不是要給生生拖在盱眙,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俱難、邵保前往三阿搶功?頓覺不爽,一張口就這麼說了出來。
聽到柳渾之語,毛當、毛盛與王顯三個暗暗搖頭:這當口居然還有心思爭功,真正是混賬透頂!
彭超沉吟不語。便在這時,都顏滿頭大汗從外邊跑了進來,扯開嗓子嚷嚷道:“都督,都督!淮陰那邊定了後天便兵發三阿,這麼算來,我等豈不是要落了後?”敢情這廝半天不見人影,原來卻是打探俱難、邵保所部行蹤去了。
到底還是讓俱難、邵保這一路搶了先——彭超這一路兵多,事兒也相應繁雜了些,預定的乃是五日後開拔。彭超本在沉吟不決,一聽都顏的叫喚,頓時變了臉色。說到底,他費盡心機就是爲了壓住俱難一頭,若是種種安排之後居然還讓俱難搶了頭功,那以後他彭超的臉還能往哪裡擱?
本來倒也沒什麼,不就是俱難動作快了點麼?且急急點起兵馬殺將過去就是——盱眙離着三阿可比淮陰近了許多,縱然因爲準備倉促,攻城器械不足,可憑藉自己兵力雄厚,拿下三阿多半不難。現如今倒好,毛安之這麼橫插一杆子,可算把自己給逼到了牆角。
怎麼辦?彭超臉色陰晴不定,顯然心情極壞。都顏尚未搞清目下的情況,正想說話,早被柳渾一把拉過來,示意讓他噤聲。廳中氣氛一時沉悶起來。
便在這時,毛當跨上一步,朗聲道:“彭都督,毛當願率本部兩萬人馬,前往堂邑迎戰毛安之!如此,都督可自去三阿!”毛當雖然來了東路不久,卻也看得明明白白,彭超與俱難兩個一心爭功,這灘渾水實在是給攪得渾濁不堪,他可不願摻和進去,還不如率部去堂邑算了——一來圖個清靜,二來掣肘毛安之所部晉軍也確實是當前的戰略需要。
彭超眼睛一亮,急道:“毛安之勢大,毛將軍只帶兩萬人馬前去。。。果然能夠退敵?”
毛當大笑道:“都督放心!毛安之,一介庸碌無能之輩也,何足懼哉?”
“好,好,好!”彭超連說三個好字,大爲開懷——毛當只分了兩萬兵去,自己依然握有雄兵四萬,足夠強攻城池,如此,三阿當唾手可得矣!
話音剛落,那邊廂毛盛與王顯也跳將出來,開口向彭超請命,要與毛當同去堂邑——卻是他二人與毛當存了同一個心思,不想蹚渾水。彭超樂得無人爭功,當即同意。
於是乎,盱眙這裡重新做了一番佈署。毛當、毛盛、王顯三個率兩萬兵馬南下堂邑,對決毛安之;柳渾領五千人馬守衛盱眙;彭超則指揮剩下的三萬五千步騎前去攻打三阿。
彭超心急如焚,只怕被俱難搶了先,當下也不管帳下將士疲憊,下令三軍同樣也是兩日後開拔。想了想,還覺得不夠快,又讓都顏所部一萬騎兵提早一天先行,以清剿三阿城外圍勢力,爲後軍開路。
毛當、毛盛、王顯三人腹誹不已,搖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