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隨與十餘名部下一人雙馬,一路狂奔,快到介休城下時,換過了馬匹,然後繼續前行,直達城下。
不同於祁縣的是,介休城的守軍相當盡職盡責,夜色來臨,城頭之上燈火通明,巡邏隊伍來來回回,一刻不停。段隨暗暗慶幸自己未曾得意忘形,來個如法炮製,而是制定了新的計策。
早有城上守軍發現,大聲喝問來者何人。段隨高聲應答,言道自己乃是祁縣守軍,不曾想城中的鮮卑豪強富戶作亂,大夥兒出其不意之下,死傷慘重,如今被迫困守衙署府庫一線。自己等十幾個兄弟正好駐防南門,算是見機得早,搶得馬匹逃了出來,連夜趕來介休求救。
城上守軍不敢怠慢,喊來了長官。那守將看着城下狼狽不堪的十幾個騎士,將信將疑,沉吟不語。
到底祁縣乃是屯糧重地,干係實在太過重大,若是城下這些人所言非虛,定然是要去救的;何況昨日的軍報寫得明白,燕軍已然大敗,盡數退回了晉陽,如此說來,倒是不虞燕軍偷襲介休;說來也巧,昨日才從平陽運來一批軍馬,本就要解往前線,如今正可用上。。。
想到此處,守將終於下令:“點齊兩千人馬隨我出城,速速趕往祁縣!”忽然又轉頭,對着城頭的一名將校說道:“爾等且瞪大了雙眼,仔細守好這介休城,我不曾回來,哪個也不許開門!”倒是個相當謹慎的人物。
只怕救援不及丟了祁縣,那將官催促得甚急,衆人拼命打馬,一口氣跑出去好幾十裡,人馬都累得夠嗆,速度不自覺緩了下來。
那將官正想出聲,讓大家停下來休整一下,卻聽段隨喊道:“哎呀不好!那不是祁縣的方向?”大夥兒不禁擡頭望去,果然東北方向隱隱有火光閃現。
影帝段隨瞬間作痛哭流涕狀:“將軍!事情急了,還請將軍下令,速速救援祁縣啊!”
那將官面露難色,這當口的確是人困馬乏,總得休息一陣纔好,正猶豫間,忽聽得段隨怪叫一聲,猛地一鞭抽在自己的馬屁股上,那馬長嘶一聲,撒開四蹄跑了出去。
“弟兄們,咱們走!回去和那幫白虜拼了,大不了就是一個死!”段隨邊跑邊喊,與他同來的十餘騎發一聲喊,一齊策馬奔出。
秦人最重血性,見段隨他們這般舉動,均想:好漢子!他等都跑了個來回,尚且不說辛苦,我等怎能吝惜力氣,見死不救?一時議論紛紛,反倒開始埋怨起那將官的不是。
那將官給氣的不輕,心道:一幫渾廝!且讓你們追去,倒要看看你們何時累的不行了,開口向我求饒。於是下令全軍提速,急趨祁縣。
隆隆馬蹄聲中,又是半個時辰過去,秦軍不論人馬都已到了極限,兀自咬牙堅持,這又是摸黑行軍,當真是難爲了這兩千秦軍。
撲通一聲,一個秦軍累的實在禁受不住,鬆開繮繩跌下馬來;又有一匹軍馬脫了力,失卻前蹄跪倒了下來,直接把馬上騎士掀飛了出去。那將官勒繮減速,高聲呼喝下令就地休整,衆人忙不迭地跳下馬來,大口喘氣,大口喝水,有的偎着馬匹半坐着休息,有的乾脆直接躺倒。
那將官冷笑不已:一幫蠢才!真當自己是鐵打的不成?不過話說回來,祁縣來的那幫小子可真是體力驚人。。。哎呀不對!這一來一回的,便是人沒事,馬兒也決計受不了,這裡頭有詐!
那將官一個激靈,趕忙轉頭去尋段隨他們,卻見夜色之中,那十餘騎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起身!趕緊起身!上馬!上馬備戰!”那將官大急,扯開嗓子喊了起來,可惜應者寥寥,氣的他連抽帶踢,依然見效不大。
一點火光亮了起來,接着是兩點,三點。。。秦軍驚恐地望着滿天飛來的火光,卻發現自己手腳麻軟,避之不及。火光撞入人羣,哧哧聲不斷,那是利刃入體的聲音,瞧清楚了,原來那點點火光都是浸了油脂,點着了的火箭。
幾輪火箭射過,許多秦軍被直接射倒在地,沒被射中的則抱頭鼠竄,人與馬互相沖撞,亂作了一團。幾千支火箭插在地上,照的場中一片雪亮,什麼都瞧的清清楚楚。外圍的黑暗中,八千多隻馬蹄轟然響起,藉着火光,埋伏許久的驍騎軍發動了他們的絕殺。。。
一個時辰之後,全殲了敵軍的驍騎軍將士搖身一變,變成了凱旋而回的介休秦軍。他們不作一刻停留,立即出發趕往介休,一來是怕有什麼漏網之魚,走漏了消息,二來大夥兒之前已然休息了好幾個時辰,這會兒精神氣好得很。
其實驍騎軍將士的士氣一向很高,自打跟了用兵如神的段軍主,大夥兒擒白虎、敗秦騎、取祁縣、巧設伏。。。平日裡糧餉不曾被剋扣過,賞錢更是得了不少,這等好頭兒卻到哪裡找去?
用兵如神的段軍主此刻正在發愁,那秦軍將官曾經交待過介休守軍,若非他本人回去,絕不可擅開城門,只是眼前麼。。。這秦將實在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這可如何是好?
“這有何難?”費連阿渾二話不說,將那秦將受創破損的甲盔仔細整飭了一遍,又拭乾淨了其臉龐,朝着段隨咧嘴一笑:“頭兒您瞧如何?”
“這是作甚?”段隨傻傻在一旁看着,心道:丫洗得再幹淨也說不出話來啊。
“只待靠近介休,便把這廝豎將起來,坐在馬上,想那城上守軍也瞧不分明!也不用他說話,直接喝令城上開門便是!”費連阿渾言之鑿鑿。
這樣也行?也太粗線條了罷!段隨腦門上頓時起了好幾條黑線。不過既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那便湊合着先用罷,瞧那秦將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倒是省了大夥兒一番手腳,不用費心去撐開他的雙眼。
驍騎軍不搶時間,太早趕回去反倒解釋不通,於是緩緩踱行,儘量節省體力。行到離介休城十里左右,大夥兒跳下馬來,取出乾糧清水,吃喝拉撒,作最後的休整。費連阿渾將那秦將屍首擺弄停當,還別說,這廝坐在馬上雙眼圓睜,一臉不怒自威的樣子,遠遠看着真個瞧不出破綻來。
。。。。。。
介休城下,來自現代的商二代,深諳虛張聲勢之道的影帝級人物,段隨段將軍再次粉墨登場。他先是大聲喝令守軍開門,只說是陽邑秦軍搶先一步到援,祁縣叛亂已然平定,故而回軍介休。一去一回,又是連夜奔波,大夥兒累到不行,亟需休息。周遭的驍騎軍將士們相當配合,聞言立時鼓譟起來。
不待城上守軍回話,段隨打了雞血似的,霍地將聲音拉高了八度,滿口粗話,喋喋不休,彷彿城上守軍晚一刻開門便是犯下了什麼滔天大罪。城上守軍直聽得目瞪口呆,莫名不知所措,便在這時,城下閃出了那秦將的身影,端坐馬上,怒目圓睜。。。
一連串的心理攻勢收到了極好的效果,城頭秦軍內心本已鬆動,只在苦苦堅持,在看到秦將的一霎那,所有的心理防線頓時被一掃而空。守軍放下心來,施施然開了城門。
段隨打頭,驍騎軍將士大喇喇進了城。守門的秦軍小校看着眼前不斷晃過的身影,心中疑惑大起:這許多人馬過去,怎的個個如此眼生?一個認識的都不曾見着。
待秦將經過時,那秦軍小校上前致意,卻發現上官的臉色好生僵硬,大不自然,於是大着膽子伸手去抓秦將的繮繩。。。結果啪嗒一聲,秦將一個倒栽蔥紮在了地上,依然動都未動,顯然早已死了。
秦軍小校大驚失色,但也僅此而已,因爲下一刻,兩杆長槊狠狠刺出,將他釘在了地上。驍騎軍將士齊發一聲喊,或拔刀出鞘,或催馬揮槊,在介休城裡展開了一場新的屠殺。
依着段隨的意思,大夥兒先安安靜靜地入城,待控制了四門再行翻臉。須知這會兒是白天,可不像在祁縣那晚,守軍都在呼呼大睡,縱然先燒殺起來,也還來得及去封鎖四門。
結果只因那守門的秦軍小校多長了一個心眼,驍騎軍不得不提前發動了攻擊,雖說獲勝無虞,介休城也很快到了手,終究還是有不少秦軍開門逃竄而去。不消說,晉陽城下的秦軍主力很快就會得到消息,至少會比晉陽城裡的燕軍知道的早。
知道便知道,我早已說過,正要在介休城裡等着他們!
因着段軍主少有的強勢堅持,再加上一頓慷慨任氣的大酒,一番令人動容的說辭,兩千多驍騎軍將士已然定下心來死守介休,可以想見,數日之內,這小小的介休城便要直面幾萬秦國大軍的雷霆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