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坊主攪動水流,再遞臺階。
衛麟不再拒絕。
十倍商貿。
一個雙方俱能接受的微妙數字。
“衛提領海量!”
“徐提領大度!”
“爲我平陽,爲我大順,再創輝煌!”
隋鴻燕拇指食指結環,放入口中吹響嘹亮尖哨,奮力鼓掌。
衛麟擡頭目視。
掌聲漸停。
左珩統領捏動隋鴻燕的肩膀,哈哈大笑。
二十倍。
糟老罪嘍。
涼國公不發力,單憑衛麟,指定拿不下來。
“仲軾,交給你了!澡堂子別忘了建,年節前修上!”
徐嶽龍拍下腰牌。
“你去哪?”
“風緊扯呼!”
徐嶽龍託付重任,事務盡皆交給副手冉仲軾,自己背上魚竿、餌料,匆匆乘船遠遊。
不釣滿魚簍,誓不靠岸!
樑渠餘光掃視衛麟,面上瞧不出喜怒,只是目光死死盯住漸行漸遠的小船。
“甭管他,幹活。”
冉仲軾習以爲常,拍拍樑渠肩膀,持筆舔墨,登記入庫。
倒不擔心遷怒。
正副二位提領向來只互相針對,除非有不開眼的主動湊上去。
鬧劇消停。
海坊主樂樂呵呵。
翌日。
等候五天,交易五天,時間一晃來到十二月末。
清晨格外的冷,院內水缸結了足三寸的厚冰,河吏搬擡寶箱路過內院,擡手鑿碎冰層,數條觀背青鯽浮水呼吸。
埠頭。
越王、蘇龜山、翁立均調度來的船隻全被榨乾。
海坊主清點收穫,半透明的觸足捲住樑渠,貼到臉上親暱磨蹭,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冰冰涼、滑膩膩,果凍一般的綿柔觸感。
半晌。
趁無人注意。
海坊主捲住樑渠,潛沒水中,觸手從巨蟹背上“車廂”內掏出一物,塞給樑渠。
“坊主大人,這是……”
樑渠抱住手裡的管狀物,裡頭擠滿拳頭大小的魚卵,密密麻麻。
“鑽石烏賊的卵啊。我自己留着吃的,餘下小半管,送給小水,感謝小水的引薦。”
觸手拍拍腦袋。
嘿!
海坊主真不賴。
大方熱情。
有回扣拿!
“多謝坊主大人!”
樑渠抱住烏賊卵,相當驚喜。
完整的烏賊卵一管有三丈多長,眼前僅兩米多,一丈不到,的確是吃剩下的。
但眼前小半管,少說有兩三千顆魚卵,一顆烏賊卵二三十的精華量,加起來不可小覷。
不拿白不拿。
回到岸上。
項方素、柯文彬團團圍住,目光審視,充滿質疑。
“你小子是不是吃回扣了?”
“回扣?什麼回扣?”樑渠矢口否認,“皆爲同僚,莫血口噴人啊,我清清白白,能吃什麼回扣?”
“沒吃回扣,你臉紅什麼?”
“容光煥發!”
“別說瞎話!我分明見到海坊主給塞你東西了!不小呢!”柯文彬張手比劃,“短短的,粗粗的,管子一樣,見者有份,見者有份!你藏哪了?”
“你不幹活光偷懶?成天就盯着我看?斷袖之癖是吧!”
“滾蛋,小爺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任何回扣,統統逃不出爺的法眼!”
“得得得!”
樑渠重新下水,抱出一團沒捂熱乎的烏賊卵,一百來顆。
衆人毫不客氣,伸手就拿,捏一捏,晃一晃,甩一甩,未成型的小烏賊晃來晃去。
嗅嗅。
“什麼玩意,怪香的。”
“像魚卵。”
“此物爲鑽石烏賊的卵,放眼整個海洋,亦屬珍饈……”
歘!
人影閃過,微風拂面。
“蘇大人!”
衆人一凜。
蘇龜山目光下移:“哪來的魚卵?”
“海坊主感謝我引薦,特意送的。”
“不是沒了嗎?”
“最後小半管,海坊主留着自己吃的。”
樑渠面露得色。
小半管?
蘇龜山的目光意味深長。
……
“明年再會。”
“明年再會!”
海坊主伸長觸足,輕輕揮揮。
噗通!
蠑螈爬行,拖動厚重豐收的“車廂”回到水中,巨鰩翻個身,甩出水花,潛入水下。
漫長的海商隊伍重遊向遠方,消失不見。
河泊所江豚歡欣鼓舞,噴水慶賀。
鄉民意猶未盡。
一輩子未曾見過的盛景。
幾天時日,積攢下好多談資,夠日後說給孫子聽的了。
“幹活幹活!天黑前全部整理完畢!越王的歸越王,別州府的歸別州府,千萬別弄混了!”
“有寶魚,先歸納寶魚!”
冉仲軾拍手。
熱鬧暫歇,河泊所的主簿和吏員不得休息,清點兌換回來的全新物資。
買回來的東西太多,許多尚未來得及歸納整理,記入兌換簿。
尤其不少寶魚、寶植和礦物,歸屬深海,見所未見。
好在買的人不認識,賣的妖認識,拿出來做生意,哪會稀裡糊塗,換的時候問一嘴,記下來,挨個貼好標籤即可。
傍晚。
夕陽橙紅,人影交錯。
義興鎮鄉老陳兆安領人尋到樑渠。
“陳鄉老?有事?”
樑渠放下手中活計。
“樑大人,不算大事,只是來問問,今年冬季,要不要辦河神祭?”陳兆安說。
換做以往,大妖露面指定要辦。
可義興鎮不再爲當初那個偏僻的小鄉。
破除愚昧的最好方式無疑是增長眼界,單靠教都不一定管用,得讓人親眼看,且多看。
同平陽府城單十幾里路,河泊所更近,幾步便到,南來北往的商人,身手不凡的武師絡繹不絕。
如今舉辦河神祭,多少像一個熱鬧的藉口,而不單是敬畏河神。
故陳兆安特來問上一嘴。
“辦!怎麼不辦?”樑渠不假思索,“小寒之前能不能辦完?”
眷顧愈高。
控水能力愈強。
白猿和蛟龍撕破臉了都,破罐子破摔,沒有不辦的道理。
“再五日即爲小寒,時間太緊,辦出來恐不如夏季那般興盛熱鬧。”
陳兆安估算。
“無妨,咱們簡單操持。”
一月末爲年節。
算算腳程。
樑渠估計月中左右,自己就要收到命令,趕往帝都,河神祭太晚趕不上趟。
陳兆安沒有異議。
“不知樑大人今年有何要求?”
略加思索。
“多宰兩頭大肥豬,大家忙活一年,年節前肚裡怎麼着該攢些油水,此外支個熱粥棚,配兩缸鹹菜,今年天冷,莫叫我哪天見到鎮上凍死,餓死了人。
陳老抽空再去包三個大澡堂子,包三天,碰上咱們鎮的,就放人進去洗個熱水澡,去去一年晦氣。
記得讓掌櫃的把水燒得夠熱,水換勤快些,免得洗完出來傷了風寒。
哦對,陳鄉老幫個忙,不算後來搬遷的,把咱們原來義興市的本鄉人,年齡十四五到二十之間的,登記一下交給我,裡面性格好,肯吃苦的,用硃砂筆圈記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