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春闈考場佩雙劍,論一場北伐【爲永夜天塵盟主加更】
春雨一場接一場,每一場的落幕,便意味着距離春闈開幕更進一步。
如今,春闈終開,一場盛事如春日杏桃,綻放滿臨安。
對於每一位寒窗苦讀的舉子而言,中舉只是開始, 赴臨安趕考,衝擊那人人慾要擠一擠的金榜,纔是最終的目標。
春闈的舉辦地點在文院,作爲大趙讀書人的聖地,文院舉辦春闈已然不是第一次,不少人約定俗成的認爲春闈在文院舉辦更有儀式感。
休倚高樓起惆悵, 滿城桃李爲春開。
春意下的文院,生機勃勃, 石徑旁的綠草被春雨洗淨,嫩葉新生,像是蘊藏着銳利劍意,撕開整個寒冬的籠罩,向人間揮出。
安樂登臨石階,春雨如油,順階而下,彌散點點盎然春意。
路上有不少文人舉子, 揹着行囊, 面色肅然, 有緊張之色流露, 對於任何一位苦讀十年書的求學學子而言, 春闈的壓力極大, 很少有人保持正常心。
未見多少熟人, 安樂順着石徑, 來到了黑白相間的文院建築羣中。
“當——”
當然,修行者的競爭對象也非乙榜進士列的普通儒生,而是同樣爭甲榜進士列的修行儒生,這麼一來,壓力就會大很多了。
“秦相慢走,不送。”
劉越這段時間混跡在臨安,消息可比埋頭閉關苦修的安樂靈通極多。
許久,待得三夫子將一杯普普通通的茶水,推至他身前時,來者端起輕飲一口,笑道。
一時間,翻閱卷題的聲音,如瀚海起波濤,剎那間在文院上空中傳開,當真宛若一片學海在泛驚濤。
直到春闈考題全部答完爲止,彼此間無法看到其他的考生。
劉越眯眼小聲提及,這般八卦,自然不敢高聲語。
安靜坐在號舍內,安樂觀外面的景色。
白牆黑瓦,宛如江南水鄉的氛圍。
根據考牌上的考號排列的單獨小房間,便爲號舍。
林府花解冰欣賞的人,他秦離士自然平添幾分冷眼。
三夫子輕笑道。
“文院文曲榜上那些才子儒生,作學問可都有一手,安樂想入殿前會試,還真有點難。”
但那只是尋常舉子考生罷了,面對的也是乙榜進士列的舉人們,若是要衝擊甲榜進士列,在所有考程結束後,還額外得再參考一日。
那位名震臨安的安大家,秦離士還真欣賞不起來。
又一聲鐘響,彷彿炸碎了漫天春雨。
而對於此次春闈考題,他十拿九穩,自信非常!
安樂與劉越告別之後,便跟隨監視官派遣的士卒前往考場號舍。
當安樂看到劉越的時候,來自華亭的劉越正與兩位面容之上滿是自信笑容的文人對談。
而一旁剛完成搜檢,還在收納被翻的亂七八糟行李的徐姓舉人,面色頓時變得難看,暗自懊悔剛纔錯過的巴結機會。
搜檢的監視官望向安樂,厲喝道。
“作畫好,不代表學問也好,春闈科舉考的非是作畫。”秦離士搖了搖頭:“夫子看好一位畫師,這將文院文曲榜的那些才子儒生置於何地?”
遠處,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揹着巨大的行囊,鼓鼓的行囊中裝着不僅僅是考試用品,還有一些是食物等等。
安大家?
那位年輕過分的少年舉人,竟便是名傳臨安,作墨竹畫奔馬的安大家?
他此來便是試探三夫子的態度,三夫子既然提及這與林府關係頗深的少年,那態度不言而喻,更偏向林家一些。
與其相隔數間號舍的徐姓儒生,眼眸微微閃過一抹喜色,隨後,狼毫飲飽墨,迫不及待的落筆。
“學問是有高低,更逞論是學生們,每個人心中都會有自己選擇相信的對象和看好的對象,三夫子同樣是人,又如何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不失偏頗。”
文院內,一聲悠遠的鐘磐敲響聲,不斷地縈繞在山麓之間。
點點綠意攀上白牆,像是寫意煙雨山水中的點綴,愈發顯得朦朧。
……
趁着排隊的間隙,劉越給安樂普及起了這次春闈的考官陣容。
……
意味着考生們可以開始閱卷。
監視官抱拳作揖。
三夫子王半山一副慵懶的樣子,瞥了秦離士一眼,道:“秦相都如此言及了,那老朽就直說了吧,那位名震臨安的安大家,一幅墨竹,一匹奔馬,讓老夫刮目相看,老夫看好他得入殿前會試。”
“內蘊小聖令,有些許特權,可執劍入場,可見官不行禮。”
“竟能如此氣定神閒?”
秦離士自然也沒了喝茶的興趣。
安樂徐徐閉上眼,等候開考。
號舍之間,似人間百態。
文院桃林杏樹之間,繞開通幽小徑,可見一座茅廬。
也得虧是文院佔地夠廣,建築夠多,才能安排完三千多位考生的號舍。
他從三夫子這兒已經得到了他所想要的答案。
但安樂心神已然脫俗,自是半點影響渾無。
安樂抹去臉上沾染的一滴春雨,一邊磨墨,一邊將考題籠統的全部觀了一遍。
……
那可是安大家啊!
不過,這徐姓考生很快便收斂心緒,眼中閃過一抹精芒,待他高中乙榜進士列,屆時再由劉越引見一下,自是可以再度攀上關係。
排隊的隊伍很長,安樂與劉越一邊閒聊一邊等候。
劉越翻閱考題,面容上流露沉思之色,一邊磨墨,一邊思索作答方式與技巧。
“殿前會試分給甲榜進士列的名額,只有十個,其餘的皆爲勳貴德才官員的舉薦,如今舉薦名額早已結束,若是入不得前十,那殿前會試自是沒甚希望。”
“原來是安大家,那便是在下唐突了,自是可佩劍入內。”
秦離士揹負着手撞入春雨中,身形逐漸模糊在山霧之間。
來者一身華貴至極的衣裳,面容肅穆,蒼須輕捋,眼神中帶着幾分鋒銳,靜靜等候着三夫子的茶。
站起身,不再飲茶。
文院中,匯聚而來的舉人數量還當真不少,雖然大趙南遷後人數有所縮略,但依舊有着來自大趙皇朝各地攏共三千多名考生。
排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的隊伍,終於臨近了轅門搜檢處。
“三夫子,這位安大家好像與林府牽扯頗深。”
穿着官袍的官員,以籮筐挑着密封好的卷題,開始一間間號舍的發放第一場春闈的卷題。
還是什麼小聖榜上榜者?
哪怕是劉越亦是心頭震撼,他知道安大家是修行者,卻不曾想是如此有牌面的修行者,竟是可執劍入考場……
對於舉子考生的體魄、意志等等都是一種考驗。
話語一出,氣氛頓時變得冷肅幾分。
秦離士臉上笑容消失,細長的眼眸中,似帶幾分冰冷,盯着三夫子。
春闈,分爲三場,每場共考三日,從初九開始,三日出一次考場,復又需入考場開考。
李幼安笑道。
……
安樂倒是不以爲意,對方身上連歲月氣都不曾有,修行者都不是,自然惹不得安樂在意。
畢竟不是所有考生都爲修行者,可以不吃不喝安然作答三天三夜。
真正從各地來衝擊甲榜進士列的舉人其實不多,大多數修行舉人都在文院中就讀,他們有另外的入考場渠道與特權,自是不會在此虛度光陰的排隊。
這一幕自然是引起了排隊舉子儒生們的震撼與譁然。
劉越見到安樂,眼眸微亮,趕忙打招呼,順便介紹了下身邊的文士。
對於卷題每一位儒生自是都期待和好奇,畢竟關乎他們的未來與前途,認真閱題能幫助他們分析考題中隱藏的陷阱,防止墮入其中,喪失分數。
“說是如此,但若連殿試都未曾入,未免讓人覺得有些可惜,乃至讓人覺得青山蒙羞。”
這些時日,考生們作答,吃飯等等皆在此處。
安樂點了點頭,眉頭微蹙,秦相府對林府還當真是步步緊逼,竟是連與林府稍有關係的禮部尚書都遭連累,此舉無疑是在震懾朝堂,讓各方與林府有關聯的勢力,與林府劃清界限。
這位監視官是一位修行者,厲喝聲間夾帶着心神力量,隱約間形成一股威勢,若非修行者,或心神脆弱者,怕是要被一喝之下,心神失守。
一位位覆甲士兵,腰間挎刀,立於號舍外,盯着每一位考生,神色如凶神惡煞,考生若有半點作弊嫌疑,便將會被毫不留情的拉扯出來。
有一位位腰間挎刀身覆甲冑的士兵,冷肅的盯着一位位考生。
每一位考生面容上都流露出緊張之色。
李幼安輕輕一笑,飲了口杯中龍井:“況且,這一次的題……秦相所出,定然十分刁鑽,以安樂的性子,我覺得懸。”
“入不得殿前會試便入不得,省的被迫捲入風波,惹來一身狼狽。”
“本次春闈有兩位主考官,正主考官是禮部左侍郎徐佑,副主考官是鄢朝清,還有十位同考官,作爲監考與內簾觀,當然,最後統籌一切的乃是當朝秦相。”
……
小雨淅淅瀝瀝,打在號舍黑瓦上,傳來清脆聲響,頗爲幽靜。
春雨在春風吹度下,傾斜而灑,茅廬檐下,有人煮茶,碳爐燒沸水,冒起的熱氣,如嫋嫋雲彩,奔騰直上。
“秦相統籌一切?主考官怎麼不是禮部尚書?”安樂疑惑問道。
哪怕是有所修行的修行者亦是蹙眉,儘管修行能增加實力,但是對於作學問,卻並未有太多的優勢。
林府,天波水榭。
文院的環境頗好,一場春雨洗禮,曲徑通幽,路徑上更有一棵棵桃花樹盛放着春桃,亦有些杏花綻放着迎春的美好。
過程中,安樂亦是掃視隊伍,可以看到其中還夾雜着不少修行者,身上有歲月氣飄搖。
監視官的心神瞬間收斂,面對釋放出氣機的墨池,一瞬間就想到了如今在臨安赫赫有名的安大家。
花夫人長長睫毛輕輕一顫。
李幼安灑下一把魚餌後,扭頭看向側臥在榻上,安靜讀書的花夫人。
安樂平靜道。
“安樂作畫一絕,但是才華其實可從畫中窺得,他畫上題款所作詩句皆不平凡,其文采其才華自是無需多憂慮。”
面對監視官的質問,安樂屈指於墨池上一叩,墨池掠起,隱約有一股玄意迸發。
秦離士淡淡一笑,卻是話中有話。
“登甲榜進士列自不是什麼懸念的事,主要還是能否力壓文院文曲榜的那些才子儒生,獲得殿前會試的名額纔是關鍵。”
墨池迴歸腰間,安樂亦是作揖回禮,監視官例行公事的搜查了安樂的行李,以防作弊,以及身上一些攜帶的小物件後,便立刻放行,並命人親自帶安樂前往考牌上所登記的考場。
所有考程都在文院內進行, 哪怕是最後一場對修爲的考覈亦是如此。
他似乎很有耐心,一點都不着急,哪怕文院中的春闈已然快要開始。
“安兄,這是徐兄與祝兄,上次與你提及的文會,便是徐兄所舉辦。”
踏步走在青石路上,遠處,人影漸漸多了起來, 一位位穿着儒衫的舉子文人正在排隊, 等候進入文院考場。
“此次春闈,夫子可有看好的人選?”
三夫子飲了口茶,輕輕搖頭,輕聲呢喃:“這次的春闈大題,可是秦離士出的題,不知這畫墨竹的少年會如何作答?”
“本來是禮部尚書主考,可後來發生了些事,禮部尚書因與林府關係密切,便被秦相給尋了理由上奏彈劾撤換了這個位置,換成了禮部左侍郎,左侍郎曾是秦相學生,自是得秦相信任。”
劉越略顯尷尬,他未得安樂同意自不敢介紹安樂名號,不曾想對方竟是如此不給面子。
料峭春寒,冰雨一滴。
“秦相言重了,文院子弟皆是我學生,他們參加春闈我自是全然看好。”三夫子雙手捧着熱茶,輕笑。
劉越見安樂的行囊如此簡單,心頭愈發確定自己的猜測,面容上笑意更甚。
……
畢竟,王家王勤河挑戰安大家被碾壓的事蹟,如今仍舊還是茶餘飯後的笑談。
大池中,錦鯉時不時的翻滾,惹來一片春色中的豔麗。
三夫子嘬飲一口熱茶:“老夫不看出處,只觀其才華,墨竹可見風骨,奔馬可觀心氣,此子確實不錯。”
那徐姓儒生對安樂並不感興趣,只是稍稍抱拳作揖,便與劉越告辭,與另一人轉身離去。
劉越深吸一口氣,說道。
風波已然漸起,隻立在邊緣,都能感其攪動的鋒銳。
將會考覈修爲。
花夫人翻閱一頁《妖論》,淡淡道。
一聲鐘響,除了讓考生們肅靜以外,也是意味着卷題的發放。
“你爲何佩劍?”
所有依據考牌進入考場號舍的舉人考生們,皆是安靜下來,靜候春闈的開始。
三夫子王半山的茅廬中,今日來了一位貴客,故他泡茶相迎。
李幼安點了點頭,望向水榭可窺一角的八角重檐滴水天波樓,脣角一挑。
一位有名氣的作畫大家,還是一位深不可測的修行者,地位上與他天差地別,竟是能與他相談甚歡,這說明對方是真心與他交友。
心胸中也有了幾分自信與答案。
忽而,他磨墨的動作一滯,眉頭一蹙,視線盯着卷子最後一道題。
題目很短,卻讓安樂眼眸微微眯起。
“大趙南遷五百載,元蒙皇帝仍氣吞萬里,麾下悍將無數,問:論北伐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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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