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人還有這般強大的?
聽到一衆年長的神祇在旁竊竊私語,有些神祇的臉上露出了疑惑。
而看到戰場那邊,荊州土地雖頹勢盡顯,但一時半會兒卻沒有生命之危,趁着衆神齊力驅散這片籠罩千里的濃霧的時候,有些年長的神祇開口解釋道:
“爾等誕生之時,九州跟上古早已割裂,分化成了兩條線,自然不知曉這些荒古變遷。
上古之人,一如我等先天之神一般,得天地鍾愛,雖壽命有限,但卻如同陰陽本源一般擁有無限衍生的可能。
有人神混血,繼父祖之力,也有觀摩百物自成一道者,由弱至強,可與神靈比肩者如過江之鯉,甚至人族共主,人王者可號蠻荒諸神衆生,人王之命莫敢不從!
如此偉業,自是人族從蠻荒中一拳一腳,血腥拼殺而來。
只是因爲諸多原因,上古斷層,九州得以建造,人神投身於此希望再創輝煌盛世可惜,蠻荒那等混沌鍾愛世界,非神力可以比擬,九州雖成,但卻如同早產兒一般,先天不足,多病矣!
如此,我等神祇不復先天榮光,而人族也失去了諸多血脈之能,歲月演變時至今日,人族已再難展現上古之風,只能模仿神祇開仙神之路。
爾等也無須遺憾。
上古蠻荒有蠻荒的好處,但當下九州也有其特殊,仙神之路走到盡頭未必就比蠻荒弱了多少,不見羣神於虛空中鏖戰數十外域天地圍攻而不現頹勢,甚至猶有反攻倒算之威?
真要說唯一的差距,便是天地的束縛緊了點,不如過去那般自由罷。”
如此,衆神解開了心中的一部分疑惑,但還有神想要追尋一下,張珂的跟腳時,那先前開口解釋的豫州土地卻忌諱頗深,搖了搖頭,不願多說,只是招呼着衆地祇集中注意,莫要讓荊州土地被人一刀斬了!
就在神祇們因爲豫州土地的講述,而心情激盪的時候。
只剩下淡淡一圈的煙霧中心,張珂跟荊州土地的廝殺已經進入了最激烈的階段。
張珂左手持印,右手持刀,大氣而狂野的不斷砍砸着面前的荊州土地。
當然,既爲一州土地,又怎麼能沒有幾件寶物傍身?
手中的雙股叉是荊州土地的常備兵器不假,但在面對張珂這左右開弓,窮追猛打的姿態時卻有些疲於應對。
本來,在純粹的力道上祂就落在下風,而雙武器的操使更是使得戰鬥的天平不斷傾斜,不得已,荊州土地只能拿出自己珍藏的寶物來作應對。
一根代表土地權柄的木杖,一本記錄了荊州生靈生老病死,鬼神存在的書冊,以及一柄剔骨彎刀。
當然,荊州土地的寶庫中並不只有這幾件東西,但在如此激烈的廝殺當中,能夠派得上用場的也就這幾個,旁的不是一碰就碎,就是對這蠻神毫無效果,甚至於還要祂分散出一縷神念維持。
如此,本就頹勢盡顯的廝殺,豈不是更難以支撐?
但即便如此,祂也才只有四隻手,而對面的這傢伙,卻足足有六個!
數量上的缺失導致了,祂在迎面作戰時,往往得提起更多的戒備跟觀察力,否則一個不慎就是被一拳爆肝,內腑的震顫跟力道的衰減往往會使得祂在力道的比拼上落入下風,而後便是一套絲滑至極的連招,或砍或砸,打的祂狼狽不已。
好在,周圍煙霧的撕裂,以及從外界隱約傳來的熟悉聲音,使得荊州土地心頭猛然一鬆。
總算是支撐到了!
天曉得,在戰場被那怪異濃霧籠罩之後,荊州土地的心中究竟有多麼焦躁。
在自己的地盤,被外人壓制本就已經夠丟臉的了,而大霧籠罩,分割內外的態勢更是使得祂驚駭萬分——但凡腦子不是愚笨到跟頑石一樣不開竅的,便知曉,張珂這一番舉動絕不是過家家的玩鬧!
而是打心裡,滋生了對荊州土地的殺意!
要不是張珂逼迫的緊,再加上大霧神通古怪的效果,讓身爲一州土地的祂都難以避免迷失其中的話,早在被那殺戮意味鎖定的時候,祂就該籌謀戰略轉進了。
好在,最壞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雖然,面對的這小子將祂壓制的很慘,身上拳印無數,刀劈印砸的重傷痕跡更是多達近十處,但自己佔據這荊州土地神位數千年,也不是泥捏的,雖然艱難,可卻硬生生的扛到了援兵支到來。
如此,衆神環伺的情況下,那荊州土地便也能放下些沉重的思緒。
這一放鬆,手裡的氣力便不自然的衰減,雖然雙股叉及時的抵擋在了虎魄劈斬的路線上,但迎面襲來的龐然大力卻猛然將祂手中的兵刃盪到一旁。
隨後,斷刃扭轉,鋒銳的刀鋒直接在胸膛劃過。
“嗤嗤!”
覆蓋在體表的神力頃刻間被撞破,皮肉割裂,肋骨折斷,磅礴的血液宛若江河一般噴涌而出,瞬間便衝向了張珂。
而與此同時,一刀斬過,正在遠離荊州土地的虎魄嗅到了神祇之血的味道,其中的兇虎之魂猛然現行,張口一吸,那四下飛濺的神血便猛然改道,分散成數道匯聚到虎魄的本體內。
隨着兇戾之氣內的虎魄刀刃上光芒一閃,這殘破的上古之兵再度完成了提升。
但此時的張珂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表情。
神念所化的雙目掃過被撕裂的大霧,看着霧氣外聚集的衆神,以及打量的目光,張珂大概知曉了當下的情況。
雖然不知道,這些地祇是在神通封鎖之前,由荊州土地呼喚而來的,還是在覺察到這邊的異常之後緊急趕往,但能夠確認的是,在荊州土地呈現劣勢的局面下,這些神祇隨時有可能加入戰場。
至於別的,他也並沒有妄想。
畢竟,自己一個外來者,跟本地人發生衝突,難道能想着本地人偏幫自己?
那也太異想天開了!
自古以來,九州就有親親相隱的傳統,所謂大義滅親之舉,數遍整個九州神話史又有幾例?
知道歸知道,但張珂並沒有打算就此住手。
畢竟,從荊州土地呵斥自己的言語中張珂便已經知曉,這大漢的鬼神早已經結成了一片,雖然不一定沆瀣一氣,但對於鬼神霍亂,這些地祇一定是事先知曉,並默認的。
至於其中有什麼規則,又有什麼隱秘,對張珂而言也不重要,他只知道一點即可——阻攔在前,拖延任務進度的都是敵人!
管他什麼神祇,管他什麼遠房親戚,助長別人的利益,委屈自己這種事張珂可受不來。
“你很開心?”
自動手開始,便一言不發,揮刀猛殺的張珂,第一次開口說話,但他並未等荊州土地開口,便自言自語道:“今日,你必死,誰來都救不了,我說的!”
“諸位若有不服,那便上前來就是,我一併斬了,也好還這九州一片澄清大地!”
話音落下,一羣地祇面色猛然變化,像是紅綠燈一樣在憤怒跟難堪的邊緣不斷徘徊。而一些性子急躁,忍不得激的更是張口怒喝:
“狂妄!”
“大膽!”
“上古人族又如何,如此張狂,便是斬了你,又有何人敢贅言!”
“.”
從大霧被撕裂的時候,豫州土地便一直在旁邊觀摩,眼中的神色也在不停的變化,先是質疑,後是疑惑,最後沉默跟思考,當他聽到張珂邀戰的話語時,從沉思中驚醒,下意識的想要伸手阻攔,但沒想到自己動作的還是遲了。
一同踏空上前的共有五神,其中更是有三個大州土地,但祂卻只攔下了一神。
而就這一神還滿腔怒火的斜頭看祂:“土地這又是作甚?”
“唉,你不懂”
“我不懂,我有什麼不懂的?”治水水神怒目而視道:“便是有什麼糾纏,先等打過再說,大不了壞了他肉身,給留一分真靈,不讓其魂飛魄散就是。擾亂天地運轉,擅殺鬼神,興風作浪引的百姓惴惴不安,本就已經鑄成大禍之輩,如今竟口出狂言,妄圖弒神,都這樣了,你還在這兒畏首畏尾,呵,老人家,便不應當來這等地方,待在你豫州養老罷!”
看着面前這咆哮的治水水神,豫州土地眼神古怪的放下了阻攔的手,放其離去。
看着衝向前時,還不忘回頭鄙夷的看自己一眼的水神,豫州土地心中既是好笑,也是無奈。
我膽小?
怕不是你們膽大!
摸不清跟腳便與人廝殺,甚至以多敵少.其他人年歲太短,對舊日蠻荒之事少有知曉,但祂可不一樣,雖然不是上古之時便已存在的地祇,但也是在夏末誕生的地祇,在這豫州已歷經無數歲月,對上古舊事自然略知一二。
既有吞雲吐霧神通,又持蚩尤貼身之兵,雖是斷刃一把,但僅憑自身便能威壓這等兇兵的又能是什麼簡單人物。
膽子小一點揣測,或許是上古某部直系血脈,一如現今王公貴族一般。
膽子大一點,說不準這年輕人便跟那位上古兵神有什麼牽扯,今日遇難,說不準好吧,也用不着豫州土地揣測了。
在幾位神靈形成圍攻之勢的時候,豫州土地便看到張珂肋間的雙手伸向了脖頸,輕輕一摘,便將自己的首級提在了手中。
伴隨着滿腔熱血噴灑天穹,無窮無盡的兇戾忽的升騰而起。
剎那間,風雲變幻,日月無光!
強烈的肅殺感瞬間席捲天地,萬物爲之膽寒,鬼神哀嚎哭叫。
而至於豫州土地更是顫抖着雙手擦了擦眼睛,看到那無頭而立,胸膛化眼的身軀,口中不自覺的呢喃道:“刑天舞干鏚”
久違的摘下了首級,任由自身兇惡之氣灌注血脈,感受着蓬勃的力量在身軀中跳動,張珂舒暢的長嘆了一聲。
先前受制於諸多外部因素,張珂打的多少有些束手束腳,甚至於諸多主被動BUFF都沒開啓,防備的便是對副本破壞太過,引的天庭那邊顏面上過不去,尤其是泰山府君。
但在當下,連生命都受到威脅了,那那些繁瑣的規矩自然不再適用於他,緊急避險,正當防衛嗯,至少張珂是覺得他受到了威脅!
鋪散在地上的九州猛然抖動,一個起伏便將這荊州百姓扔到了其他地界,而浮於地表的虛幻山水也在與此地山水地脈相結合,甚至鋪開的範圍從一開始的荊州,向着益,揚,交三州拓展。
雖然本地山水並不願自身被外來者操縱,甚至於本土的地祇都在奮起反抗,但地脈拓展下仍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從四方匯聚到張珂體內,愈發龐大的權柄反饋給九州,再去橫推那些抵抗的地祇。
這些瑣事暫且不提。
九州跟兇惡血脈接連觸發之下,張珂的力量得以完全釋放,雖然仍有部分BUFF尚未開啓,但此時衆神已經衝至面前,他自然顧不上許多。
邁步上前,便與衆神撞到了一起。
剎那間,腳下羣山一陣顫粟,衝擊化作的狂風掃蕩四野,激的風雲再度激盪。
首當其衝的便是那治水水神!
也不知道是被豫州土地阻攔了一下,有些羞惱,還是不甘落於人後。
荊州土地跟其他幾位地祇都沒來得及跟張珂接觸,祂便直接衝到了面前,手中變換出一把長槍筆直的朝張珂刺來。
下一瞬間,刺出的長槍被手掌所阻!
在刺穿了血肉之後,槍桿卡在了掌心骨骼的間隙。
治水水神憤而用力抽槍,但緊接着周圍兩個手臂驟然合攏,行到面前直接抓住了祂的臂膀,散發着暴虐殺氣的斷刃直刺胸膛,開膛破腹之後,從後腰貫穿。
治水水神只覺得痛徹心扉的同時,體內一片冰寒。
這炳傳自蚩尤兇兵,此時正大口吞嚥着神靈之血,藏於斷刃內的虎魄興奮的發出咆哮聲,張珂未動,它卻操縱着本體的延伸出無數刀刃,在治水水神的腹中攪的天翻地覆。
當然,當下的治水水神根本顧不得胸腹內幾乎腰斬般的疼痛,因爲,眼下等待祂的有更加兇險的危機。
六臂已出其四,僅剩的雙手捧着蒼玉自上而下便砸向了水神的頭顱。
尚未臨身,祂便感覺自身的真靈已經被鎖定,恍惚間,那握在手中的印璽更是化作了一顆斗大的藍綠星辰朝祂碾壓而來。
“賊廝住手!”
隱約間,遠處傳來一聲焦急的呼喊。
數個閃爍着寒光的兵刃待着恐怖的呼嘯聲直刺張珂。
但張珂卻是置若罔聞,手中的動作毫不停歇的揮舞而下!
“轟!”
身前一聲劇烈的轟鳴聲猛然奏響,承載了一整個星辰權柄所化的印璽驟然碾下,剎那間一灘紅白四下飛濺。
留存在治水水神眼中,最後一刻看到的畫面便是兩個無頭的身影攙在一起,接着便是洶涌的大火。
從劫難中勉強逃脫的真靈還來不及反應,便被吞吐的三昧真火化作了一縷白煙隨風飄散。
“你怎敢,你怎敢做這屠神之舉,如此動手,這天地便再難容你!”
急速靠近的過程中,地祇們還不忘開口咆哮。
而張珂卻不置可否的翻了個血眼:“打便打,你們這大漢的地祇,廢話都這麼多的嗎?你們要殺我,我還不能還手,這是哪般道理!”
“明明是你挑釁在先.”
“住口,無恥老賊,休得與我在這兒饒舌!”
張珂毫不猶豫的打斷了對方接下來的話。
他年歲小,又有些社恐,嘴皮上哪兒能比得過這些經年的神祇,況且錯不錯的暫且不說,誰都有自己一套完整的理論,逾期饒舌不斷,反倒不如實力說話,等他打爆了這幾個老東西的狗頭,那自然是張珂更有道理!
不過話說回來,身爲曾經的治水水神,張珂多少有些收到了侮辱。
沒曾想,歷代的水神裡,竟跳出這麼個不帶腦子的玩意兒!
算了,斯人已逝,懶得再對一個屍體口吐芬芳,抽出虎魄的同時,順帶抽取了對方體內的治水水脈。
雖然只是個空頭水脈,真正的權柄還得等親身前往治水煉化方可無礙使用,但送上門來的收穫,他又怎麼可能平白放過。
等轉過頭,系在腰間的口中火光炸現!
下一瞬,火海洶涌而現,猝不及防的五神身上直接燃起了滔天火光,眉發更是一瞬間被燒灼的盡數消散,只剩下了一顆顆禿頂在焰浪中折射着閃亮的光彩。
三昧真火雖然兇殘,但對付些許擡不上桌面的鬼神還好,但眼前這些都是大漢一二梯隊的地祇,一時半會兒還真難燒死對方。
更何況,在三昧真火纏身的瞬間,張珂便看到了交州的土地拿出一個玉瓶,傾倒出四海之水以解火厄!
而在五神聚攏,互相灑水的時候。
張珂腳踏火海,從升騰的水汽之中衝了出來。
手中抓着從臂膀上拔下來的雙股叉二話不說便叉向了荊州土地的胸膛,蒼玉更是碾向交州土地手中的玉瓶。
猝不及防的兩神只覺得萬鈞之力陡然襲來,腳下不穩登時便退後了幾步,抵在一座山峰上,將山頭撞的倒塌才勉強止住了退勢。
剛一擡眼,便看到那無頭的身軀跟其他三神戰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