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而深邃的峽谷,將本就破敗的涼州徑直分成了兩半。
其綿延的末端甚至波及到了幷州的西南角,但幷州土地已於先前的諸神混戰之中身亡,只剩下了附屬的部分地祇望·溝·興嘆,徒呼奈何一會兒之後,跟着過往逃難的生靈一起往東方去了。
這大漢西北,是一天都待不了了。
三天兩頭的打打殺殺,周遭的山川江河被翻來覆去的敲打,哪怕仙神本身並沒有血壓跟心臟病的困擾,但心驚肉跳的也受不了一點。
不如打包細軟,去投靠親屬好友。
正好,之前幾日,地祇隕落如雨,這大漢疆域上大大小小的地祇不知道死傷了多少,雖然說礙於那位的兇威,州府土地的位置沒人敢覬覦,但在此之下的神職權柄卻空懸頗多
而相比於大漢境內,因爲遼闊的區域,所形成的龐大轉移區。
峽谷綿延的另一端,身處高原之上的羌人,卻是心有畏懼而無處躲藏。
可悲的是,此時的羌人因爲自身疆域的問題,自家信仰內分裂成了兩塊,一個仍舊按照從商周時傳承下來的習俗,信仰自然之靈,而臨近藏域高原的部分,則是被藏域佛門所傳播,成了忠實的佛·教·徒。
此時的他們,在目睹自家尊者,菩薩身入大霧中不久後就傳來的震天動地的聲響,以及某尊驟然暗淡,雕像碎裂的菩薩,心頭着實是有苦難言。
而那些守舊的老東西們,還不斷的冷嘲熱諷讓人十分難堪。
只是,每當新羌人以你行你上的言論就此反駁的時候,另一方總會陷入轉移話題跟無話可說的尷尬境地。
嗯,倒也不是他們不敢反駁。
只是,每當舊羌人想要開口的時候,總是有一股冥冥中的力量沾住了他們的嘴巴,叫這些人只能張口,卻無法發出一點兒聲響。
而在幕後,一個個作爲羌人信仰的,外形古怪的自然之靈正擦拭着額頭的汗水。
上?
開什麼玩笑!
也不看看現在的情況。
那佔據了涼州的凶神,先是屠戮了大漢地祇,使得億萬裡大漢疆土無神駐守,而後又以一己之力妄圖開闢幽冥終極詭神之禍,光是這兩點就已經十分駭人了,現在還一人獨斗六尊佛門的菩薩。
誠實來講,在這之中,對比之前被羣殺的地祇它們都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跡象,就更別說當下的這些菩薩了。
當下的佛門雖然還沒有後世靈山,十萬佛陀那等恐怖的陣容,但基本的核心已大多歸位,而在這之中,觀音,文殊,普賢等六位菩薩更是佛門的急先鋒。
真要是有辦法的話,它們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高原羌人一分爲二,信仰被外人所奪了。
然而,過去能把它們壓着蹂躪的對手,如今卻得靠圍毆才能確保勝率,甚至即便如此,都有些落入下風的跡象,這種存在可不是它們這些牛詭蛇神能招惹得起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相比於被那凶神關注到自家子民的狂言,因此被波及,還不如自己早點兒動手,來的好。
頂多就是損失點信仰,高原被涼州的覆滅所連累,折損一些地脈底蘊,相比於小命這又算得了什麼?
而在外界因此動靜而花樣紛呈的時候。
在臨近涼州邊界的地方,一直站在大霧之外,研究神通缺陷的藥王跟彌勒卻有些等不下去了,祂們雖不如佛祖能靠神通確認到每一個佛門存在的生命狀態,但身爲有些關聯的果位,即便面前的一切都被大霧遮蔽,心中隱約間還是覺察到了些許不安。
“不能拖下去了,彌勒,儘快攝了這霧瘴之氣,露出內裡的情況!”
眼皮跳動的停不下來的藥王菩薩說着,轉頭看向身側的彌勒菩薩。
然而彌勒臉上的表情卻有些讓人回味。
倒不是祂不着急,恰恰相反,身處天穹上關注祂們的佛祖並沒有傳回任何信息,而大霧之中,也只能隱約看到一縷縷流轉的金色佛光,如此情形,祂心中確實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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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佛門窮啊!
在尚未傳入九州,成爲中土正道之前,佛門的生存環境是相當狹隘的。
在原生之地,有溼婆神教的打壓,種姓制已根深蒂固的印人,對宣揚功德,轉世輪迴的佛門格外排斥。
開什麼玩笑,我的根基便是生而富貴,層次分明,下等人就應當在陰溝裡找食吃;結果你上來就說生前積德行善,轉世輪迴必定大富大貴,王侯將相。
伱吹的這麼牛,大家都去信你了,不給婆羅門當牛做馬,這怎麼能行?
於是三天兩頭大戰不斷,佛陀,菩薩,羅漢,在那邊的戰爭中不斷隕落,大量的資源都拿去復活了,哪兒還有資源來讓祂們煉製寶物防身?
雖說,溼婆神那邊也並不好受,但有大量印人信仰的支撐,其情況也算不上嚴苛,甚至因爲對佛門的針對,溼婆神體系內的神靈都變的正常了許多,不再像過去那麼花樣頻出了。
理念之爭便是如此殘酷。
本土失敗的佛門,在其他地方的拓張之路,還要面對其他本土神靈的抵制,跟轉化,屬實是有些腹背受敵了。
而在這種境地下,別看彌勒貴爲六大菩薩之一,在佛門之中地位僅次於佛祖本人,甚至於還被指定爲下一世的未來佛。
但數遍全身上下,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一個金鈸,一個人種袋,以及身上穿着的袈裟。
手中拮据至此,彌勒自然捨不得拿僅有的一點寶貝來賭一個機率。
只是,看着藥王愈發嚴厲的目光,以及身前幾乎沸騰的大霧,思慮片刻後,祂終究是嘆了口氣,轉而從袈裟下拿出了一個略顯破舊的袋子。
隨手一拋。
那滿是補丁的口袋迎風便漲,一眨眼的功夫變成了一個數百丈高的巨大口袋,其張開的袋口處,黝黑的空間內,突然有凌冽的風聲襲來,伴隨着淒厲的呼嘯聲,肉眼可見的在口袋邊緣處多出了一條條波動的氣流。
而與此同時,那盤踞在涼州上空,不斷積蓄的大霧,也在氣流的牽引下,源源不斷的涌入袋中。
肉眼可見的,靠近邊緣的大霧在逐漸變的稀薄起來,而大霧之中尚存的幾尊菩薩似乎也是感覺到了外界同伴的努力,原本且戰且退,略顯狼狽的策略猛然間轉變,劇烈的佛光自祂們身上升騰而起,與大霧交融混雜,使得四周迷茫的環境再度變的清晰了幾分。
神通雖沒破除,但與外界的聯繫,卻已然建立。
“彌勒.繼續攝取大霧世尊有誤,此佛敵非一人之力可以阻擋.文殊已死舍利藥王引導方向,大地.”
藥王菩薩聽着耳邊時斷時續的聲音,臉上突然浮現了駭然的神色。
什麼情況,剛纔文殊不還一切無礙麼,這纔過去了多大功夫,怎麼還把命給丟進去了?
“彌勒,快,再快點!”
“已經很快了!”
聽着耳邊焦急的催促,額頭滲出點點汗珠的彌勒忍不住開口吼道。
真以爲祂在划水啊,這古怪的大霧,雖然被人種袋攝取,但卻並不受內部空間的壓制,鬆散的結構下,現在體積的人種袋根本無法支撐,祂只能一再擴充人種袋內部的空間,以保持平衡。
但是,佛經上說人種袋內部空間無窮無盡,然事實上卻是受限制的,即便是法力跟功德源源不斷的情況下,其體積也勉強能將天地之一容納在袋中一時三刻,再多一秒都要爆炸。
更別提,祂現在還不是後世的那位彌勒佛祖,而大霧之中,那尚未謀面的佛敵,仍在源源不斷的噴吐大霧,填充缺失的份額,兩相疊加,就造成了,雖然彌勒的面容正在飛速的扭曲,但大霧的稀釋速度卻正在逐漸變的緩慢。
下一瞬,一尊擎天的身影陡然間從大霧之中探出了頭,二話不說便揮舞手中的巨斧!
剎那間,風起雲涌!
斧刃尚在高舉的過程,然而在其兇惡的力量下,周遭的世界已呈現一片猩紅,恍惚間周遭的環境似乎發生了扭曲,各種奇形怪狀的強大生物,跟一尊尊試與天穹比高的巨人矗立在身旁兩側,而他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彌勒身上。
一轉頭,視野盡頭,一尊無頭的身軀,揮舞着手中的干鏚猛然朝自己砸來
“你娘.”
“彌勒,你犯口戒了!”
冥冥中祂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語言的出現將彌勒從那副怪異的畫面中拉了出來。
然而,下一瞬,彌勒便看到,剛剛還在身旁的藥王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了自己身後千丈之外,而且兩者之間的距離還在飛速的拉長。
“&**#@%”
身後那激烈且嘈雜的語句藥王並不理會,只是在大致遠離了那巨斧的行進範圍後,藥王變換自身金身,上百條手臂伸向斧刃的同時,也開口規勸:“嗔癡,妄語,你已犯其三,此事過後,合該自醒!” 很難說,當下彌勒的心情究竟如何。
只是在看到藥王出手幫忙後,那不似人言的語調也漸漸歸於正常。
金色的雙瞳複雜的看了眼藥王,隨後彌勒果決的拿出金鈸,一轉身向着那擎天巨人衝鋒而去。
藥王:???
唉呀媽,咋整我這兒來了?
看着一腔血勇直衝巨人的彌勒,藥王只感覺一股熱血直衝腦門,與此同時祂的眼中也同樣呈現了跟彌勒相似,卻環境並不相同的幻象。
雖然藥王能分辨出真實跟虛假的界限,但看着一個滿身圖騰,怒吼着朝自己斬來的上古巨人,胸腔中的心跳仍是漏了半拍。
下一瞬,巨斧豎劈而下,那疊加了近二十層的恐怖力道下,藥王支撐起來的百臂金身在接觸的瞬間就一分爲二。
彷彿熱刀劃過奶油一般,絲滑,柔順。
身處金身庇護下的藥王傾盡全力激發自身的佛寶,功德彷彿不要錢的自來水一樣向外揮灑,也不過將斧刃推的偏轉了一絲。
順着脖頸豎斬而下。
骨骼,血肉在眨眼間被刨開,一顆顆舍利子好像摔在地上的果凍一樣,四分五裂。
左右分離的身體上還呈現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下一瞬,一宏偉的巨盾猛然拍下,一團血泥伴隨着音爆的轟鳴炸的滿天都是。
散落的金色血雨,淅淅瀝瀝的灑落在凹陷的地面中,一株株新鮮的菩提樹在盪漾的塵埃中茁壯成長。
而與此同時,張珂那如血海一般深沉,暴虐的雙眸,猛然轉向了衝到自己跟前的彌勒,早已磨礪許久,卻從未有出場機會的虎魄迫不及待的帶動着手臂,一刀將其斬飛了出去。
看着那幾乎碎成兩半,且滿臉是血的彌勒,張珂輕嘆一聲。
這也怪不得虎魄。
雖兩者同樣都是上古之兵,但干鏚是刑天郵寄來的完全體,完美的繼承了舊日的榮光;然而虎魄僅僅只有三分之一,殘缺狀態下,防守反擊能除掉對方武器已經十分不錯了。
然而,哪怕張珂心中安慰,但其中殘存的白·虎之魂卻彷彿霜打了的茄子一樣,有些無法言說的頹廢之感。
張珂顧不上理會虎魄的頹廢。
在他轉頭處理這兩個輔助的時候,因爲人種袋汲取了大量的法力跟功德,連續不斷的運轉下,雖然內部空間已經撐的快要爆裂了,但它的運轉,仍然使得大霧構成的囚籠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漏洞。
雖然,在手持干鏚的張珂身下,這些個都扛不過一斧,了不起再補一盾,但祂們仍然是九州神佛中的佼佼者。
憑藉這一絲微不可查的縫隙,三人聯手,甚至普賢還拿出了一個刻在古樸竹簡上的八卦印記,以佛法催動,一道金光直接東洞穿大霧,刺向外界。
下一瞬,三人催促着身下的坐騎,踩着光柱從空缺中衝了出來,甚至觀音手中的玉淨瓶涌動出一條洪流,裹住彌勒往回一卷,四位菩薩便聯手而去。
在刺眼的佛光包裹下,直衝天穹,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穿透了雲海,朝着天地之外飛昇而去。
見狀,矗立在大地上的張珂張口噴出了一口灼熱的氣息。
干鏚雖然是初次經手進行實戰,張珂甚至都來不及進行磨合,但其呈現的效果卻讓他滿意的不能再滿意。
原本單純憑藉自己之力,他對一位菩薩可以輕鬆取勝,兩位糾纏多日也能贏,三位一起上,那就得手段齊出再加上釘頭七箭這些陰損的神通或許能拼個小贏?
六個那是幾乎沒有一點兒能翻盤的可能。
除非結束一切重新來過,預料到今日的圍剿,早在最初的時候,就向天庭發出求援,亦或是動用自己身上的一些關鍵道具。
但在干鏚的幫助下,只是略微週轉了一陣,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唯一讓張珂頭疼的,也就是遊戲提示中,佛祖的關注了。
雖然早在上次,自己老師曾大鬧靈山。
但老師是老師,他是他,作爲上古跟黃帝爭鋒,甚至以一己之力站在整個山海對面的頭鐵怪,即便只是血脈演化的身軀,打壓靈山也並完全是在預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但自己.面對這個在神話傳說裡,只在昊天上帝之下,跟四御,五老齊平的存在,說心中沒點躊躇那是假的。
他已經儘可能的完善了自身的攻防體系,甚至在干鏚尚未積攢到足夠一擊必殺的層數之前,自身注意力都集中在鋪場技能之下,爲的就是能畢其功於一役。
解決現有的敵人,同時儘可能的積攢更多的層數,準備觸發血之干鏚的隱藏效果,放手一搏。
可惜,說的再多也仍然是給人放跑了。
斬殺了藥王之後,已經疊到二十一層的干鏚特效,驟然折半,只剩下了區區十層,應付菩薩綽綽有餘,但打釋迦摩尼,張珂多少有點信心不足的意思。
而且,也不知道這幾個菩薩的修行時間是怎麼分配的,作爲後世鼎鼎大名的神佛,在戰力上不怎麼突出,反倒是騰雲駕霧的法子格外的優越。
張珂只是一轉身的功夫,頭頂的那道金光就已經洞穿了雲海,到達了天穹的邊界。
當他準備駕雲追趕的時候,那一行四人已經突破了天穹的封鎖,前往了天外虛空。
“.”
跑的好快!
但又能怎麼辦,追唄!
片刻之後,當張珂駕着碩大的雲層,突破天穹的束縛,來到天地之外的虛空中的時候,瞬間便發現了狼狽逃走的四個菩薩,只是相較於這驚魂未定的四人,張珂的注意力全然被遠處動盪的虛空所吸引。
只見虛空深處,轟鳴聲,碎裂聲接連不斷。
一尊一頭八臂的怒目佛陀正環抱着一座險峻的高峰,其身上塊塊隆起的肌肉以及那咬牙切齒的面容,無不在證明佛陀正在拼盡全力。
而在高峰之上,一身穿白袍,戴太初九流之冠,佩開天通真之印的身影,同樣在面目猙獰的看着下方。
其頭頂五金之氣凝結成一碩大的黃銅色旋渦,源源不斷的灌輸到下方的高峰之中,穩固形體的同時,山體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成長。
與此同時,周圍逸散的氣息化作種種飛禽異類,鳴叫着繞着山體盤旋,衝向山底的佛陀,張開鳥喙在其手指上狠命的啄食。
如此,肌膚漸去,血肉迸射,被佛經染成純金之色的指骨暴露在外,受鳥雀啄食發出金屬敲擊的聲音。
然而無往不利,將肌膚跟血肉蠶食殆盡的鳥雀,遇到這金色的指骨時缺有些無力,數十下的啄食非但沒能迸出一塊骨渣,反而將自己的鳥喙敲的破破爛爛。
雖然這些鳥雀都是五金之氣化形,並非真正的鳥雀生靈,有所損傷也能瞬間治癒,而後繼續投身戰場。
然而破不了防就是破不了防。
無奈之下,它們只能放棄當下,向其他處繼續啄食血肉。
從戰局上看起來似乎是呈現僵持的局勢,鳥雀只能造成皮肉傷而無法傷即根本,但那怒目的佛陀受山巒鎮壓也無力反抗太多。
但實際上,山巒卻在以緩慢的速度被佛陀支撐起來,原本半跪着的佛陀正在逐漸起身。
而佛陀抓握的地方山體也在逐漸的潰散,不得不以更多的五兵之氣灌注,才能維持形體不至於崩潰。
見狀,張珂似乎明白了,爲什麼遊戲中的短暫,但實際上自己又斬殺了藥王佛祖都沒親自現身,原來是被西嶽帝君在天外給攔截了。
雖然不明白,爲什麼在其他仙神都在征戰外域的時候,西嶽帝君突然出現在九州之外,但既然幫手來了,張珂也能放心的繼續之前尚未做完的事。
如此,他的目光重新轉向了正在迅速朝着佛陀聚集的幾道身影:
“帝君,勞煩您再受累先攔着這老登一會兒,等我處理了這幾個,立馬過去幫您!”
“諸位菩薩,我們還沒聊完呢,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