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凝視着下方,深陷火海中掙扎的高低階惡魔們。
赤紅的火焰,燒灼的高溫,以及無數渺小掙扎的身影.此情此景,讓他想起了小時候在外婆家的場景。
農村孩子,或者說半農村孩子,物質生活上雖然沒有城市家庭那麼豐富,但精神上的快樂卻是繁多的課外補習跟興趣班所不能比擬的。
任何一個農村孩子,在尚未去上學之前,都是人憎狗厭的存在。
字面意義上的痛恨。
他們並不違背道德跟律法的標準,但小到淘鳥窩,偷果子,大到砸玻璃,炸魚塘,撿一根筆直的木棍,村裡的貓貓狗狗都得被攆三條街,所到之處,瓜果不留,寸菜不生.
等到傍晚,當別人家都在忙着開飯的時候,有孩子的家庭大多都忙着滿村追殺。
眼前的現狀,讓張珂回憶起了年少時,某年夏天被螞蟻叮了一口之後,便拿着外公的白酒去就地尋找蟻窩,雖然不知道找到的是不是事主,但小小年紀哪兒管得了那些。
白酒灌溉而下,火柴一貼便是熊熊大火。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只不過,不同於年幼時事後回憶略帶愧疚的心情,當下的張珂足可以說得上是古井無波,甚至心中還隱隱的有些期待。
大量的真靈脆片,自火海中誕生,而後化作一條細微的星河朝着他涌動而來。
分屬於【種族屠滅者】稱號下的效果欄中,原本爲零的數字正在飛快的漲幅,其末位數字的變換甚至達到了連張珂都看不清楚的速度。
唯一值得顧慮的就是,這些真靈的可回收價值。
畢竟,衆所周知的,地獄當中的個體,無不是壞事做盡的壞種,違背道德跟律法的行徑對它們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甚至因其扭曲而怪誕的偏好,地獄還衍生出了七罪這收束世間之惡的大罪權柄。
這些真靈要是回收利用,會不會把九州風氣給帶歪?
對此,張珂保持懷疑態度。
但正如九州四大寬容所言:來都來了,平白扔了這多浪費啊!
更何況總是要有人來承擔壞人的角色,不然以九州血脈的傳統習性,天下大同就意味着自己人搞事。
不就是壞種麼,上古,九州的惡獸凶神,妖魔鬼怪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些.
略過腳下那些連三昧真火的灼燒都頂不過來的個體,張珂大步往前。
隨着他的靠近,盤旋在耳垂上的兩條火蛇不斷的向周圍噴吐着焰浪,在爲腳下的火海添磚加瓦的同時,也爲張珂掃蕩着空中的目標。
碾死螞蟻是小孩子的遊戲,但卻已經不適合現在的張珂了。
可惜,但凡大魔們有點眼色的話,它們也不會在地獄領主的支配下,與這些低等的惡魔,向着張珂發起決死的衝鋒。
熾熱的火柱在空中劃過,所過之處出現了透明的焰浪波紋。
張珂所過之處,空中飛行的大魔像是飛蟲一樣,掉落個不停,甚至恐怖的數量在空中還形成了一陣週轉的陣雨。
直到自身趨近成熟,身後的雙翼無法支撐飛翔時,搖搖晃晃的墜落到下方的火海中,與其他的同伴一起焚成灰燼,再無一絲復活的機會!
“急了?”
漫山遍野的火海中,張珂看着遠處焦急不安,一度嘗試衝進火海,卻又被高溫逼退的地獄領主們,如是呢喃道。
他能看到這些地獄領主臉上的猙獰跟抗拒的神色,但在被燃燒的火海所逼退之後,卻仍然是有領主前仆後繼的去火海邊緣試探,更有飛行單位,妄圖飛到高空。
可.誰說不進入火海就不會受傷?
升騰的高溫氣流,眨眼間就烤焦了幾個膽大領主的外皮,龜裂的皮層跟強烈的痛楚讓它們下意識的想要回撤,但行到半途,高溫炙烤下,血肉滲出的油脂卻被高熱的空氣所點燃。
只是瞬間,細小的火苗便蔓延全身。
一個個哀嚎着退回來的人形火炬,引的周遭的領主們一陣逃竄,任誰都不想跟這暴虐的法術火焰扯上關係。
看着同伴在掙扎中逐漸乾枯,所有的領主心底一寒。
然而時間並不站在它們這邊。
散步似的跨了幾步,張珂便已經接近了火海的邊緣,而那原本從出現就低垂的戰斧在張珂沉悶的吼聲中被高舉,在無人注意到的屬性面板上,諸多尚在灰白的技能伴隨着張珂的擡手一起閃耀。
下一瞬,恐怖而暴虐的力量直接洶涌而下。
雖然沒有敵人來給張珂充作疊BUFF的對手,但眼前的對手,似乎也並不需要張珂使用那他都暫時難以把握的力量。
一斧之下,處於視線前方的一切物質都在蠻橫的力量中被壓縮,變得崩潰。
一道初狹窄,後愈發寬敞的深邃峽谷自張珂腳下開始,一直延伸到了視線的盡頭,而在視野無法目睹之地,劇烈的崩塌撕裂聲仍在迅速的蔓延着。
近處,在刀劈斧鑿的懸崖峭壁之下,本應該是昏黃的深層土地,如今卻全被漆黑之色所浸染。
而在更加深邃的區域,隱約間能看到翻涌的岩漿跟漂浮在岩漿中,一枚枚大如房屋般的橢圓形巨石。
在其表面,呈現着如蛋狀的熔岩花紋,暗淡的光亮自這些紋路的縫隙之中散發出來,透過縫隙隱約間還能看到巨大石蛋當中,似有一道猙獰的身影,正貼近外殼,好奇的打量着外界的環境。
這曾經是無數生靈賴以生存的土地,在被地獄佔領之後卻成了惡魔孕育的溫牀,倘若不是張珂現在將地層直接斬斷,將其中的地核暴露出來,這藏匿在深處的隱秘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被人所發現
而與此同時,在衆神協助下,堪堪將這片區域分割出來,隔絕了地表烈焰對大地的燒灼與融化,還來不及鬆一口氣,大地女神便發覺了那高舉的戰斧。
她下意識的開口呼喊:“住手!”
但一神之力,在無數惡魔瀕死前的哀嚎聲中,顯的是那麼的弱不可聞。
下一瞬,身上以綠爲主色調輔以彩虹色彩的寬敞神袍,瞬間被撕裂,劇烈的光芒自原地升起,刺的周圍的諸神睜不開眼睛。
無視角落裡呈現的一抹聖光。
張珂現如今的注意力,全被視網膜上出現的提示信息所吸引。
【警告:你違背了《阿西卡爾物質環境保護認知書》與《守衛者陣線活動標準告知書》,你的攻擊超出了個體允許破壞上限,基於人物的破壞範圍,現扣除3000通用貨幣保證金(上限)
基於你違背規則約定,與大規模破壞行徑,你已被世界阿西卡爾列入禁入名單——基於人物破壞相關正面反饋(大量惡魔,大魔,高等領主死亡,神魔戰線崩潰)你在當前世界駐留期被延長至7天(高額戰爭點數,救世主相關行徑延長)
該行爲已被阿西卡爾世界記錄,並上傳虛空網絡,相關,臨近位面將可能對人物做出更高等級的限制與封鎖,大概率修正保證金上限。】
看着眼前視網膜上以猩紅背景所呈現的提示信息,張珂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說真的,他單純的只爲了解決這些煩人的地獄領主,破壞世界?那並非張珂的本意。
但誰能想到,只是常態化的開啓BUFF增益,甚至張珂都沒自我傷害將某些詞條疊加到最高.這就上限了?
這真不能怪他,真要說的話,只能說阿西卡爾實在是太垃了。
想當初在大漢,在試煉副本之中,同樣是手持干鏚,張珂的基礎破壞水準可也沒造成如此廣闊的泯滅範圍。
算了,跟嘴硬的辯解最沒意思,不論你說什麼它都能找出一套理論來跟你糾纏,反正不過三千,還不如張珂一趟賺的零頭,就當是給這小氣鬼的場地費了。
念及於此,張珂邁步繼續前行。
在地獄侵蝕如此嚴重的世界,只有眼下這些領主作爲頂層戰力,張珂可不相信這個結果。
順着散佈的神念感知,在這黑暗混亂的大地盡頭,同樣也是地獄掌控的領土深處,一座龐大的傳送門正在全功率運轉。
高達近千米的門戶,在眨眼間邊界便拓張了常人一掌的寬度。
而在那宛若漆黑星河般燦爛神秘的門戶之中,各種人形的,畸形的惡魔們正排列整齊從門後的世界跨越而來。
它們與門這邊的惡魔們匯聚在一起,而後朝着四面八方分散。當然,絕大多數的惡魔們,都在高等惡魔跟領主的帶領下,朝着差點波及到傳送門的深邃峽谷的另一端發起衝鋒。
而在下方有源源不斷的惡魔蜂擁而至的時候,整個傳送門內旋轉的星河也悄然加速。
【基於人物的大規模屠滅,破壞行徑,地獄對當前世界的標記上升,錨定信號加強,大量強化單位,強大個體正在集結跨越世界,阿西卡爾世界戰役難度升級。
因玩家匿名守護者的行徑,當前公開副本——阿西卡爾戰役難度升級,燃燒遠征變更爲地獄迫近,結算所有玩家之前獎勵,並之後仍然處於副本之中的玩家,享受兩倍戰役點數加成。
上調當前世界難度,增加玩家存在上限。
發佈世界挑戰任務:傲慢者的隕落。
任務描述:長久的拉鋸戰以及緩慢的推進速度已經引起了地獄的不耐,而大量惡魔的死亡使得地獄大君——傲慢厭惡下屬的愚蠢,決定親自前往征服。
任務挑戰等級(領取下限):神(猩紅難度)
挑戰成功,所有參與玩家基於擊殺比例獲取高額點數獎勵,副本評級,本土世界奇珍異寶,高等神位權柄。
挑戰失敗,阿西卡爾陷落,世界結算評級下降,死亡懲罰加重。
注:本體降臨玩家,死亡後,真靈有極高概率無法迴歸所屬世界.】
看到這不斷刷新的提示信息,打出問號的不僅僅是張珂,整個阿西卡爾的現存玩家都跟開水一般炸開了鍋。
不是,誰啊,幹這種生不出孩子的事?
能進入到這個副本的,大多都是混跡虛空時間比較長,有了一定底蘊跟實力的玩家。
上限在半神的更不在少數。
至於之上的存在倒不是不想來,畢竟一個高魔世界,能搜刮到的資源還是很豐富的。
但一是因爲針對高階生命所設立的高額入場門票讓他們有些顧慮,同等代價都能挑多元宇宙級的公開副本去遊歷了。
二則是本土神靈的敵視,在世界沒完全陷入絕望的末日之前,這些既得利益者,並不願意這些高等玩家們進入跟他們瓜分權柄,即便只是暫時的分享使用,這在他們看來也是一項不可接受的條件,除非玩家願意接受本土神靈的轄制,封鎖相關權柄權限的調動。
前者還好,但一向自由慣了的玩家們怎麼能經受得起後者的束縛,在嘗試的兩次都被相關神靈所針對之後,高等玩家便把阿西卡爾扔進了垃圾堆。
反正虛空寬廣無垠,有拯救需求的世界更是無窮無盡,沒必要跟這麼個小氣鬼一直死磕不放。
至於阿西卡爾呵,一羣蟲豺管轄世界,不毀滅等啥呢!
但拋開這些複雜的要素不談,最早涉及這個副本的玩家,在阿西卡爾已經常駐近十年之久,其餘人也零零散散駐紮了幾年不久。
大家辛辛苦苦積攢點數,跟惡魔們拼死拼活,眼看着就要囤夠兌換心儀物品的時候,突然間副本升級,難度提升。
連神靈位格的存在接取任務都得受到猩紅警告,他們這些“萌新”那不是純炮灰角色嘛!
但當氣勢洶洶的玩家們,在公共網絡中排查了所有入本玩家都沒找到那個引發災難的蠢貨之後,當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那個剛進來不久一言不發的名稱。
麻木的無奈是所有人共通的情緒。
散了,散了。
看大佬發揮吧!
不過,不敢抱怨歸不敢抱怨,但玩家們卻沒有坐以待斃。
反正局勢都已經爛成這樣了,也不差再爛一點。
在土著們看不到的公共網絡中,守護陣營的玩家們幾乎達成了統一的共識,趁着地獄無暇顧及,一同推進展現,趁着雙倍點數獎勵,儘可能的在結算之前,將自己的收穫再擴大一些。
至於戰役的勝負,那就不是他們關心的事了。
大佬贏了,同陣營所有玩家都能受到一份勝利加成,自然皆大歡喜。
要是輸了,早早消耗存款,然後崩撤賣溜。
至於世界本身管他呢,這點兒獎勵,還不值得他們拼命!
張珂自然不知道玩家們的心思。
他看着視網膜上刷新的提示信息,心中情緒複雜難言。
原想着摟草打兔子,回報地獄的同時,再賺點收貨當做開年紅,但沒想到事情的發展能這麼順利,他只是隨意揮了一斧,就炸出了一條大魚!
傲慢?
據他所知,在暴食被防風氏一棍子敲死之後,地獄現存的大君只剩下了傲慢,嫉妒跟懶惰。
這麼輕易的就把最後的底蘊又炸出一個來,張珂真的很懷疑,地獄縱橫虛空這麼多年究竟靠的是什麼。
突發奇想,張珂也想順着傳送門,去地獄裡看看。
畢竟現在的地獄,即便是加上傲慢也只剩下了三個大君,整體實力下降的厲害,至於座標的問題,新得的技能會幫助他準確定位。
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不怎麼穩妥。
趕緊殺絕的成功率暫且不提,真把地獄滅了,去哪兒再找這麼好的勞模?
在自身頂尖實力欠缺的情況下,仍然勤勤懇懇的入侵世界,廣撒網的情況下,至使大量世界都被惡魔的征服所困擾,唯有混亂與戰爭,纔有張珂見縫插針的機會。
不然,憑藉以往那些世界對他的污衊,其他的副本世界對張珂的偏見實在是太重。
俗話說,人只有束手無策時纔會懇求神明的顯現。
世界也是如此。
打打工,再打打工,等九州消化了張珂手中的存貨之後,再提地獄的兼併不,是洗白計劃。
而在張珂想法落定的時候,腳下的火海也在肆意的張揚着。
順着他前行的道路,洶涌的火焰一直蔓延到了地獄的大本營處,赤紅的熱浪將傳送門所在的區域包裹起來,不時的噴涌出一片火龍,將剛剛到來的惡魔們捲入火海中吞噬。
從始至終,【種族屠滅者】的計數單位就沒有一刻是停止的,同樣在飛速變化的還有張珂的戰役點數。
雖然他並沒有接取陣營任務,但大量的惡魔死亡,仍然是給他帶來了豐厚的回報,即便是那些常駐阿西卡爾十來年的玩家們,也沒有這一場山火盛宴來的富足。
而在跳動的火光中,張珂那宛若血海一般深邃的雙眸,正注視着,那正從傳送門的另一端,緩緩浮現的巨大王座。
只見在不斷旋轉的星門正中,一漆黑的王座緩慢的穿透而出。
在那長寬都以百米爲單位的龐大王座上,又有一個小巧的王座處於正中的位置。
其是由數十個鳥·人(天使)的屍骸拼湊而成的,高大的椅背處是一位張開翅膀作禱告狀的天使,位於扶手的兩端,是跪坐的人形天使,頭顱的位置恰好被雙手掌握,腳下的地毯是一片片被折斷的羽翼。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天使雖然已經被做成了王座,但其體內仍然存在着生命的氣息,甚至於一些斷裂扭曲的地方,還源源不斷的有鮮血流淌出來,順着王座將龐大的基座染成了暗紅的色彩。
而在王座之上,則是一個外表俊美的金髮型男。
他的身上散發着如同晨曦一般的光芒,面容呈現着不符合地獄風氣的悲天憫人狀,雙手在身前交叉擺放,漆黑的雙瞳饒有趣味的打量着面前宏偉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