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足於已經被他拆的七零八落的北山經,望着因伏羲發癲而驟然間圍上來的幾道身影,張珂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一如前言,他這次前來蠻荒真不是爲了復仇。
至少最主要的目的不是爲了復仇。
額,怎麼有種越說越混的意味?
他的意思是如果情況可以的話其實復仇也能轉成主要目的,但在這之前,他得先圓滿了虎魄,拿到自己在蠻荒應有的權柄份額,找幾個骨頭硬的幫虎魄開刃之後纔會見機行事的斬幾個安撫自身的暴虐天命!
畢竟自當初替代的苦海龍太子一步步走來,見識了虛空大世的繁華,見到了層出不窮的古老者,更見證了層出不窮,宛若套娃一樣的修行境界,又被算計了這麼多次,沒點兒自己的謀算怎麼可能?
但凡虎魄沒達到他的預期,亦或是權柄沒能順利的被吸引而來,他都會從長計議再做打算!
可誰能想到,他這邊沒出什麼差錯,反倒是蠻荒這邊意外頻出!
先有交集不多卻擺個長輩姿態逼逼叨叨說教不停的舜帝,意欲給蠻荒神聖們做主,這打就打了,反正全虛空都知道他行事莽撞,性情暴虐,鬧起脾氣來不管不顧。
而顧念着蠻荒那羣長輩們的恩情在,雖然張珂看舜帝也不怎麼順眼,但在以身體扛下蠻荒天罰之後,張珂還是好心的放了對方一命,只把他打了個半死。
而後沒等他計劃有變,去尋諸神麻煩,一衆老登們又趕着來送人頭!
大禹雖說算是個意外,但這老登都送到腳底下了,他不順勢踹兩腳總覺得不夠禮貌。
而至於被人強拉而來,雙方之間有着舊怨的帝俊講道理張珂當時確實是生出了整死對方的想法,畢竟舊怨在前,而對方也是古神陣營的一員。
雖然在張珂瞭解的人族一生中並沒有對方迫害人族的直接證據。
但神又不是仙,這種與生俱來,高高在上的,殺了也沒什麼罪過,了不起蠻荒的時序輪轉會生些變故,但別說蠻荒大能這麼多總有人來填補缺額,哪怕是張珂自己也能解決。
畢竟他好歹是個人王。
在外的表現雖然莽撞了些,但在權柄跟職責上卻能承擔起皇天后土兩者的綜合,哪怕日常雜務沒什麼經驗他帝尤,少尤兩部的人才也足以填充這個空洞。
哪怕退一步,不動用他自己的底盤,天庭派兩位帝君前來也能撐起這副擔子,而這個辦法就更不用擔心留什麼後患了!
畢竟,現在的九州雖然人手缺乏,但缺的只是中下層管轄各方運轉天地的仙神,別說最上層了,就算是四大天師,諸天星宿這個階層的都十分富裕。
少兩個帝君祂們的副手完全可以順勢頂替,如此,不僅還了當初蠻荒佔據九州位格的一部分欠債,還能讓天庭宛若一潭死水的位格重新煥發幾分活性!
連點兒後患都談不上的角色,殺之有何不可?
當然,張珂計劃的是一方面,現實情況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諸帝帶着古神們聯手搶人,當時的張珂阻攔不來,而現在的他也欠缺了幾分火候,只能傾盡全力的再劈下一刀,將帝俊斬成重傷昏迷之後便放過了對方的小命。
如此時間流轉,當礙事兒的角色盡去之後,身軀重回蠻荒的張珂又遇上了伏羲這個牛皮糖。
他哪怕已經過了數輪強化,自身一舉一動間便具備了毀滅萬物的偉力,但再強大的力量也總歸得打得中人才行。
先天八卦未卜先知,掌天地氣機流動的能力幾乎張珂的必中BUFF抵消。
跟這老登兜兜轉轉了半晌,他才自斷一臂借藏匿其中的相柳留下的標記勉強追上了伏羲的速度,只是這時大禹跟應龍已經捧着他的頭顱從深淵歸來,張珂也顧不得再跟伏羲兜兜轉轉來緩慢積累了。
當初見機行事時,留下的臺階已被人尋,甚至他爲了拖延時間而刻意抽走血肉真靈讓堅如磐石的骨骼變得跟薯片一樣薄脆的後手也被破解,眼看着沒了發瘋的理由,也就只能讓伏羲遭罪了!
如此,抓住伏羲馬虎大意的瞬間,兩刀下去將其劈的無法動彈,打的伏羲顏面無存的同時也爆出了老登玉石俱焚的心態。
如此,原想着這些煩擾能就此告一段落,趁着遛老登的這會兒功夫先收點兒利息。
但終歸計劃趕不上變化。
伏羲是自暴自棄的退了,但諸人王跟西王母卻就此接過了戰場。
張珂得同時面對四位人王,崑崙之主以及蠻荒戰神的圍剿。
他雖不懼,但已經失去了“暴漲”契機的自己,短時間內無法衝破這六圍一的牢籠,而他留的臺階現如今就捧在大禹手中,局勢因此也被推到了一個死角。
是順勢再推高虎魄的存留上限然後見好就收。
還是說當真不管不顧的將此事做絕.
權柄跟理性之間的衝突讓他一時間略有些猶豫,但既然上好的靶子都送到眼前了,他也絕對不會坐視機會溜走。
對長輩們的些許愧疚可以容後再說。
但像這種羣英薈萃的場面可不多了!
(反正,當初打着教孩子的名號,在場的老登裡沒幾個能控制得住的,現在自己名義上發瘋,那控制不住也實屬應該?)
如此,張珂心念一動,隨後衝鋒上前。
下一瞬間,手中的兇兵化作吞天的長虹!
“轟!”
空間破裂,一把赤金色的寶劍跟橫掃而來的虎魄撞在一起!
在這滿目瘡痍的大地之上,刀劍碰撞的金鐵交擊之聲彷彿末日的高歌一般,無形的聲浪自天穹迸射掃向四方,所過之處遇山平山,遇水斷流。
前一刻還略微有些起伏的山川,此時在沖天的煙塵下化作了仿若鏡面一般光滑的平面。
山體斷裂,江河橫斷,殘存的土石,流水在失去了山水脈絡的束縛下崩的崩,流的流,北山經的災厄更是順着牽連到其他三山經,大量的物質不斷被擴散的煙塵席捲,隨着滾滾風暴彌散四方。
而在戰場中心,一個龐大的身軀正踩着沉重的步伐連連後退,顫抖的手臂更似是無法握住手中的寶劍。
他試圖用法力強行抵消傾軋在自己身上的無匹巨力,哪怕爲此他會付出一些代價。
但在軒轅看來這是完全值得的——觀衆當了這麼長時間,他們也知道了虎魄的效果是些什麼。
一如干戚一般,是一柄能通過戰鬥不斷給與持有者全面加成的兇兵,且更讓人注意的是,它不會因殺戮而折損已加持的效果,雖然打心底大家都認爲哪怕是至寶也不至於每次碰撞便能積累效果且永久保存。
但同樣的效果,非至寶跟至寶之間的差距可謂雲泥之別。
沒人知道這疊加的強化是持續一天,兩天,還是說這場戰爭,亦或是更久。
但唯一被公認的是,面對拿到了虎魄的張珂絕計不能跟他玩什麼神通法術!
更準確的來說,神通法術只是輔助,最主要的是必須得跟他當面硬碰硬。
雖然這麼做是給虎魄白送強化,但只有足夠烈度的近身搏殺才能牽制得住張珂的精力,纔不至於被對方揮舞着兇兵以抵抗法術的取巧方式強奪強化層數,同時施以神通將其限制並一錘定音。
這是最危險的方法,但凡搏殺之中稍有不慎便容易被一刀砍退而後讓其肆意發揮。
但同時也是他們能想得出最有效的解決辦法!
同理,圍困的人選之中,女媧跟西王母偏向法系,唐堯雖然脾氣暴躁但也是個神通法術爲主,搏殺爲輔的角色。
唯有自己,以搏殺技藝贏得了王位,後又補充法術跟各項能力。
與他一同的雖然還有大禹跟應龍,但後者抱着帝尤的腦袋,前者距離深入戰圈還有一瞬的距離。
軒轅要完全自保的泄力,就意味着另外三個得承受虎魄的壓力。
哪怕只是一瞬,搞不好都能被熊孩子疊到三次,更何況一瞬,對他們這等存在來說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軒轅不敢轉移壓力,更不敢放任張珂再強化下去。
而作爲代價,他衣袍下的血肉在兩股力道的衝擊之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撕扯聲,點點血珠滲出毛囊,更有大片的淤血堆積在皮膚之下。
但也因此,軒轅強行扭轉後退的趨勢,左手持着軒轅劍,右手恰到好處的抓住剛到的夏禹劍的劍柄,雙劍合璧,一道璀璨耀世的寶劍帶着無匹的氣息迎向了虎魄的刀刃。
“轟!”
“轟!”
“轟!”
連綿的爆鳴在天穹上炸響!
兩···哦不,四尊擎天的身影戰作一團,或刀劍,或爪牙貼身搏殺的風暴牽動着蠻荒天地的萬物更是撕裂着天上的空間。
擴散的餘波無情的湮滅着碰到的萬物,斗大的血滴自天穹上飄灑而下,化作連串的瀑布轟然墜落地面。
激烈的碰撞讓四尊身影遺忘了先前的諸般謀算,璀璨如日的一雙雙眸子中只剩下了對贏的渴求!
哪怕戰到虎口崩裂,鱗甲破碎,好似天材地寶一般的神,王之血好似不要錢的一般滋潤着腳下的大地並迅速的匯聚成一片偌大的血湖。
但他們都沒有絲毫的停頓跟凝滯。
一如雖然因這四位戰至瘋狂的人神那拋卻一切的姿態而不得進入戰爭中心圈卻從未放棄從旁輔助的女媧跟西王母。
山河圖在天穹上徐徐張開,荒古的繪卷好似一道無形的光幕一般籠罩下來,因戰鬥而滿目瘡痍已朝着西山經的結局一路狂奔的北山經忽的停止了崩潰的趨勢。
毀滅的山川江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塑,復又因戰鬥的餘波被平推,被湮滅。
五兇之氣匯聚的不祥飄散在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晦暗陰沉的色彩替代着天地的本色,磅礴的法力所化的囚籠既跟山河圖一起化作天幕削弱餘波的衝擊,又宛若最惡毒的瘟毒一般浸潤着四位人神的血肉之軀。
非是毒素,更不是瘟疫,也與詛咒無關。
但戰圈中的四位人神卻莫名的感覺到自身的情緒有了些許不受控制的傾向。
忽而暴虐,忽而沮喪,嫉妒興奮卻又與世無爭,天翻地覆的情緒變換影響着他們的決斷,而痠軟無力,刺痛瘙癢的血肉更干擾着他們的搏殺。
呈現在面板上的各種抗性此時似是失去了作用一樣,任由種種負面BUFF積累疊加。
但虎魄跟惡念所提供的不斷上揚的屬性卻也來回拉扯着自身的狀態。
終究是孤身一人,難抵人神聯合的團隊。
雖不會束手就擒,但也讓張珂一時間難以打破這人龍以自身爲餌的封鎖。
而或許是一瞬,也或許是片刻,當體內的氣息累積到某種程度忽的爆發起來,張珂的意識更是不受控制的恍惚了一瞬。
隨後,他聽到了一聲近在耳邊的爆鳴,也感受到了脖頸間一坨沉重的零件被安放在他的頭上
“哈哈!”
幾是同一時間,一道萬分熟悉的大笑聲在他的頭頂響起,也幾是同一時間失去了對身體掌控的張珂以一個格外誇張的姿勢下腰,擡腿——
“轟!”
伴隨着一聲聲骨骼的清脆爆裂聲,那抓住西王母提供的時機完成目標的大禹來不及笑完便化作一片流星朝着遠方的天穹飆射而去。
更有趁勢鉗制臂膀身軀的一龍一人被打了個恍神,在被牽連下墜的猛烈動作間兩顆腦袋狠狠的撞在一塊,甚至都等不到兩者分離,那迅速膨脹起來的紅腫便頂着龍鱗跟皮膚將他們二位強行從親密無間的狀態中分離開來。
而後,在一陣遙遠但悠揚的叫喊聲,在耳邊抽吸冷氣的呼吸聲中,衆目睽睽之下,躬身的張珂將掉在地上的腦袋裝回了自己的脖頸。
血肉衍生,污穢盡褪。
當初混雜着血泥的髒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骨頭上掉落,新生的神經跟血管鋪遍骨骼,鮮嫩的皮膚覆蓋了猙獰的本色恢復了頭顱原本的面貌。
而也是此時摸着脖子上癒合的傷痕:“終歸還是我年少狂妄,及冠之齡又怎能敵過萬古之軀?舜帝.”
呢喃着,張珂猛的看到近在咫尺的唐堯,注視着對方臉上那格外複雜的神色,他強擠出一絲笑容:“您怎麼來了?”
“也是,倘若不是諸位師長們前來,那舜帝許是不能饒我,更何況諸神虎視眈眈我既失勢它們又怎會留我一命?”
唐堯:“.”
反省的挺清楚的!
但凡要不是他在之前被人腦門上狠狠的捶了三拳,又親眼看着大禹捱了一腳才裝上腦袋掉在地上後又被人若無其事的重新安回去。
但凡有一點沒親身經歷的,這番說詞他也就捏着鼻子認下了。
但現在麼
看了眼對對碰後鼻青臉腫的軒轅跟應龍,再環顧天上大汗淋漓,氣喘吁吁的西王母以及心疼的收回山河圖的女媧跟遠處下巴都合不攏的伏羲.
猶豫片刻之後,唐堯僵硬的點了點頭:“跟我們關係倒不算太大,這一切全是你自己折騰來的!”
見張珂確實不再發瘋了,堯帝便指着躺在遠處某個山頭,屢次被餘波波及,本就傷勢嚴重現在只剩下一口氣吊着的舜,且當着無數雙眼睛的注視給張珂從頭到尾的講了一遍。
半晌,張珂瞭然的點了點頭。
不去看那從北海飛回來,雙目似有烈火在醞釀的大禹他轉而望向四周,掃視着滿目瘡痍的戰場,嘆道:“我雖意欲斬神以爲人族復仇,但毀壞蠻荒非我本意,屠戮衆生更非善舉!”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雖在蠻荒天地無權柄歸宿,但終究身爲人王傷及無辜之事不可不罰,毀壞天地也不可不補。”
“此番戰場,等今日事結後,我自會請命前去外域尋三倍文明來彌補缺損,諸師長念我年幼,勸我迷途知返的情誼尤也記在心中。”
“尤身無長物,又年幼無知,無甚本事,只會些打打殺殺的糙活兒,若諸位師長不介意的話,便一併用外域償還?”
“當然,您們若是拒絕,旁的我也實在是無力支付!”
似是補丁的一句壓下了想要說些什麼的女媧,更是讓身旁目光奇怪注視着張珂的幾位人王眼神變得愈發奇怪起來。
但不等因張珂這番自我懲罰的效果讓觀衆們放鬆心絃,緊接着他的一番話瞬間驚遍了整個蠻荒:
“我之錯,已欲彌補,但諸神之錯還未償還!”
“尤,此事.”唐堯剛剛張嘴便被張珂一把推開。
沒等他從那更加兇猛的巨力中回過神來,便聽到張珂繼續道:“當然,我少尤不是無師無長的狂徒,諸位長輩的勸勉我自是要聽的!”
“所以,我不誅無辜,不屠遠親,今次我隨機選取十萬冤魂指認真兇,當初下手殘殺我人族先輩的,誅三族而不牽連後代,遠親,祖先,諸位覺得如何?”
“我的耐心有限,勞煩諸位儘快給個回覆,否則的話絕天地通攔得住人王可攔不住我,真等我耐心耗盡,可就不是隻誅首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