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田誠實際上並不在意別人的意見。
因爲他對自己的演技一向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解。
在他看來,只有不遵循教條,完全以自己的理解去了解角色,揣摩臺詞的深意,那樣纔是真正的好演員!
必須要用他理解的那套演技,來以此回擊那些懷疑他帶資進組但是卻沒有實力的人的臉。
因此。
在聽見本間非彥所說的,讓他去找北澄實學習演技的時候。
島田誠實際上並不是特別在意的。
儘管他承認,北澄實的演技確實要比他好上不少。
但那也只是在‘孩童’這一角色的扮演上。
可‘瀧谷俊介’可是成年人,而且還是成年男性。
子役。
教他演成年男性類型的角色?
即使是北澄實,他也不覺得對方能夠做到。
而且他可是大人啊。
二十多歲的一個成年人,請教一個不諳世事的子役如何演好成年男性...?
這不是開玩笑嗎?
聽着就透着一股子不靠譜的感覺。
所以,儘管島田誠也覺得有些對不住北澄實——讓對方連吃了三大碗拉麪。
但在‘瀧谷俊介’這一塊,他還是覺得還是要靠他自己去琢磨,而不是去倚靠既沒有年齡經驗,也沒有人生經驗的八歲子役。
只不過——
“本間導演的話也不能不聽...”
島田誠有些頭疼。
這場吃戲他畢竟出了幾次問題了。
怎麼算都是他理虧。
本間非彥又這麼說了。
他總不能連個態度都不拿出來。
島田誠想了想。
腦中迅速便構思出了一個計劃。
本間非彥是讓他去向北澄實學習學習。
可北澄實說到底就只是個小孩子。
像這種小孩兒。
隨便給些點心,然後說些好話,對方應該就不會太過較真。
畢竟滿打滿算北澄實也就八歲而已。
這樣的孩子是最好糊弄的。
說幹就幹,島田誠沒猶豫。
趁着休息時間跑到了外面的便利店。
隨便找了幾盒孩子喜歡的小蛋糕零食後,便重新回到片場。
經過一番詢問後,他終於在臨時化妝棚的一角找到了對方。
北澄實此時正靠着兒童靠椅,白嫩的手指翻閱着手中厚實的宛若磚塊書本。
陽光順着臨時化妝棚的縫隙棲息在他的腳邊。
讓專注於書中內容的北澄實,透着一種不屬於他這個年齡段的儒雅與聰慧感。
看見這一幕的島田誠都不禁有些失神。
好在這失神並沒有維持太久。
那邊的北澄實似乎發現了自己。
透亮而有神的大眼睛擡起,他露出了笑容,將書乾脆放下打了個招呼:“島田桑。”
因爲這聲招呼回神,島田誠的臉上下意識也露出微笑,對着對方點了點頭:
“你好,北澄君。”
往對方的方向走去。
同時一邊走,一邊將手中點心取出。
“今天上午真是不好意思了,北澄君,這是我給你的歉禮,非常抱歉。”
又鞠了一躬。
在道歉誠意這方面,島田誠一向都不會吝惜。
果不其然。
在他這一套小連招下。
北澄實的注意力似乎也完全被小零食給吸引住。
“這是在便利店裡賣得很貴的巧克力啊,真要送給我嗎?島田桑?”
北澄實看起來有些興奮,捏着巧克力的手都沒鬆開。
“當然,這也算是對北澄君的道歉了。”
島田誠如此回答,同時內心裡鬆了口氣。
果然還是小孩子啊。
看着只是因爲一兩盒零食就歡天喜地的北澄實,他放心了。
果不其然,小孩子都是不記仇的生物,只要對症下藥,總能討得他們的歡心。
要是換作一般的成年人。
被他的失誤導致完美鏡頭黃了,還強行灌了三大碗拉麪下去。
估計當場就要發火生氣了,指不定還要和他打一架。
但是...
還好北澄實是小孩子。
他放鬆下來。
既然已經討得了北澄實的歡心。
那麼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簡單了——將請教北澄實演戲的這件事圓滿糊弄過去。
這樣就夠了。
他還要準備下午的拍攝呢,哪有時間陪着小孩子玩過家家...?
這麼想着,島田誠笑着開口了:
“那麼...我找北澄君的就只有這一件事,我就先告辭...”
“應該不止是這一件事吧?”
“呃?”
話語卡在了喉邊,島田誠扭過頭,錯愕看向北澄實。
對方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摸到了他身邊。
“應該不止是這一件事吧?島田君。”
北澄實低着腦袋,聲音低沉地開口了。
從‘桑’的敬稱變成了平輩的‘君’的敬稱。
換作任何人這會兒應該都會皺眉,並且感到不愉快的。
但是島田誠卻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因爲所有不愉快的情緒,在這會兒都被一種莫名的壓迫感所取代了。
透過低下腦袋的北澄實的劉海。
他分明感覺到了。
從對方烏黑髮絲縫隙間。
透着深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從心中莫名騰起。
明明眼前的北澄實就只是一個孩子,卻在這個時候,給他一種不同於孩子的毛骨悚然感!
孩子冰冷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胳膊。
明顯是無力的,軟弱的,孩童的手掌。
但島田誠此時渾身上下,居然生不出能將其甩開的半點力氣。
咕嘟——
島田誠不受控制地嚥了咽口水。
“島田君,你來找我,應該還有其他事情吧?”
笑意盈盈的聲音響起,北澄實緩緩擡起頭,烏黑的短髮是同樣露出純真笑容的俊美臉孔。
可是...
明明面前的北澄實在笑。
但島田誠卻完全感受不到他臉上帶有半分笑意。
“島田君,不會覺得給我一兩盒零食,就可以簡單糊弄過去吧?”
“北澄君,我可是成年人,‘君’這個稱呼實在有點...”
頂着莫大的壓力,島田誠嘗試在對方面前展示自己的勇氣。
但是——
“在演員這方面,我應該算是你的前輩喔,島田君。”
北澄實俊美可愛的臉上發生了變化。
笑容在緩緩消退,木訥陰狠翻涌上來。
詭異!
實在是太詭異了!
這好像殺人犯的表情變化放在成年人身上。
島田誠可能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但對方就只是一個八歲的子役啊。
這種表情變化...
島田誠感覺自己有點頭皮發麻。
“坐。”
對方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語氣冷淡。
“......”
雖然作爲成年人,這個時候就應該表現出自己成年人的魄力。
可在北澄實幽深目光的注視下。
不知道爲什麼。
島田誠只覺得自己渾身發毛,根本升不起半點魄力。
他乖巧地聽話坐下。
“很好,我不討厭能夠虛心接受他人建議的孩子。”
面前的八歲子役笑了起來,只是這笑聲聽起來總讓島田誠覺得毛毛的。
根本感受不到半點‘子役’的治癒感。
“總之,爲了下午的拍攝能夠順利進行,爲了不再灌我三大碗拉麪,我們還是一起努努力,學習學習演戲吧,你說好不好,島田君?”
來到島田誠身前,將腦袋擡起,一雙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島田誠張了張嘴。
他很想反駁。
但最後聽見對方‘三大碗拉麪’中的怨氣時,他還是硬着頭皮點了點腦袋。
“好。”
而這句話只是一說出口。
島田誠就感覺一陣羞恥感。
不是...?
他一個成年人居然被一個八歲的子役給拿捏住了?
關鍵是他還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這...
現在的子役都這麼恐怖嗎?
怎麼對方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剛殺了人的殺人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