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似乎在我的身後說了些什麼，可是我已經聽不到了，看到一輛剛下了人的計程車，連忙拉開門就上了去，然後報了地址。
我整個人都是發抖的，拿着文件夾的手緊得就好像鉗子一樣，沒有來得及收拾的指甲嵌進掌心裡面，刺得我掌心一片的紅，可是我卻還是感覺不到疼。
包包裡面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又是陌生電話，我直接就按了，可是它又響，我又直接給按了，如此反覆了好幾次之後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按了接聽鍵，只是直接就對着電話那端的人開罵了：“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又不認識你，撥錯了還撥這麼多次。”
“傅瑤你吃火藥了嗎？”
聽到韓默的聲音的時候我不禁一怔，但很快我就回過神來了，對着他直接就吼到：“韓默你是不是有病啊，沒事你打什麼電話過來，你特麼的別打電話過來成不？！”
說完我直接就把電話掛了，眼淚就號線掛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地往下落，我坐在那計程車上面，窗外的夜色已經亮起來了，師傅擡頭看着那鏡子裡面的我。
我擡手擦了一把眼淚，可是那眼淚越擦越多，打開包包想要找紙巾，卻發現自己的紙巾不知道什麼時候用完了，我沒記得往包包裡面塞回去了。
“姑娘。”
司機大哥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我愣了一下，看到他轉身遞給我了紙巾，我伸手接過，那紙巾堵着自己的臉：“謝謝。”
特別的丟人，我也不想這麼丟人，可是一想到我將要經歷那些和趙苗曾經受過一樣的難堪，我就忍不住。
我真的沒想到要把自己放到這麼一個難堪的位置上，可是事實上我就這樣了。
沒有那個姑娘是不自愛的，我也自愛，我也想好好地找個普通人相濡以沫地過一生。
可是我也沒猜準自己愛上的人會是韓默，我要是知道我愛的人會是韓默的話，說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沒多大的事情是過不去的，人活着總要朝前面看，哭完了，就該收拾起笑臉繼續往前走。”
張的紙巾捂着自己的臉，眼淚還是不斷地留下來。
是沒什麼事情過不去的，我就是覺得難受而已。
幸好下車的時候我總算能把自己控制住了，用手機看了看自己的雙眼，有些腫。
我不想讓趙苗擔心我，下了車之後在樓下走了十幾分鍾，讓眼睛徹底幹了纔敢上去。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趙苗在看電影，她最近都在看電影，因爲沒有靈感。
人坐在沙發上，筆記本電腦擱在她的雙腿上面，她戴着耳機，沒發現我進來了。
我伸手拍了一下她，她才摘下耳機：“沒不讓過吧？”
我搖了搖頭，“沒，你繼續，我去做飯。”
“我煮了粥，不用做飯了。”
我點了點頭，將包包放下。
這些日子以來，我和趙苗最多的相處方式就是沉默，是的，沉默，因爲根本就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好像哪裡都是雷區，我根本就不敢開口。
以前我們兩個人吃飯的時候就好像唱戲一樣熱鬧，現在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我端着碗，一口一口粥地喝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苗突然之間放下了手上的碗，擡頭看着我：“傅瑤。”
我沒想到她會突然之間開口叫着我，微微怔了一下才輕聲開口“嗯？”
“你想不想走？”
我不太明白趙苗的意思：“走？”
她點了點頭：“嗯，離開a市。”
趙苗曾經問過會不會離開a市，我曾經想過這個問題，但是那時候因爲外婆還建在，我基本上是沒有任何猶豫地選擇留下。
可是現在，外婆已經離開了，就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了，我可以去任何的地方。
但是當趙苗再次問這麼一個問題的時候，我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是的，我不知道。
因爲我不知道我和韓默的未來到底是什麼，我跟他就好像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一樣，可是我已經上路了，還走到了一半。
你現在要我往回走，我不甘心，可是你要我義無反顧地走下去，我又害怕。
我現在特別的害怕，真的，我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勇敢，甚至連趙苗的一半都比不上。
只要一想到韓默的媽媽已經開始找我了，我就覺得恐懼。
趙苗看着我，我想她已經知道了那個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了。
“我想離開這裡了，傅瑤。”
她開口，聲音就好像是午夜裡面獨自綻放的曇花一樣，落寞而又堅韌。
我只覺得心頭一堵，我和趙苗一起四年了，就好像家人一樣，她分擔過我的難受，我分享過她的快樂。
我們沒有半分的血緣關係，卻像是互相依靠的雙生兒一樣。
可是現在，她告訴我說她想離開。
我知道她想我和她一起走，我也想，可是我下不了那樣的決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愛情就走到了這兒了。
我甚至還不知道韓默愛不愛我，你讓我怎麼能夠就這麼離開了。
趙苗的話我一句都回答不了，除了沉默就只能沉默。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之間漸漸的多了沉默，我在她的跟前更多的是小心翼翼。
我深知自己是在飛蛾撲火，卻還是忍不住有那麼一點兒的幻想，或許自己會比趙苗幸運那麼一點點，就一點點就好了。
但是我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所以我從來都不敢在趙苗的跟前聊起韓默，不敢，因爲太賤了。
她抿着脣，低頭看着那淺青色花邊的瓷碗，半響纔開口：“瑤瑤，這座城市真讓人感覺到累。”
說完，她拿起碗就起身進了廚房，剩下我一個人坐在那兒，呆若木雞。
趙苗總是這樣的，一陣見血。
是啊，這座城市真的是讓人累。可是就因爲這麼累，我才感覺到自己還活着。我害怕自己哪一天發現，我不痛不癢的，行屍走肉。
我知道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總會頭破血流，我預料到了，也知道這是我應該得的。
所以韓默的母親親自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就這樣拿着手機安靜地站在房間的牀邊，看着遠處的燈紅酒綠，聽着裡面的婦人高冷的聲調：“傅小姐，你好，我是李茜，韓默的母親。”
“你好，李女士。”
住在貧窮和富貴的交界，往左是天堂，往右是地獄。
可是到底是天堂還是地獄，誰知道呢。
就像我眼前的霓虹燈一樣，我知道那裡面的骯髒和凌亂，所以恐懼和厭惡，可是那些不知道的人，卻還是無比的嚮往。
就好像愛情一樣，不知道的人，總是無知無畏的。
韓默的母親約我明天下午見面，我沒有拒絕，我也想不到拒絕的餘地。
她的禮貌很到位，從開始到結束都是對我用着禮貌的稱呼，語氣高冷卻沒有半分的不屑。
可是光光那一份高冷，已經足夠讓我難堪不已了。
電話掛了，我回過頭，才發現趙苗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
她看着我，沒有說話，我也看着她，兩個人就這麼沉默着。
過了將近一分鐘，我纔開口：“苗苗。”
我一直都不想讓她知道，她已經勸了我那麼多次了，我卻還是這樣的頑固不靈，那個曾經揚言無論怎麼樣都不會愛上韓默的傅瑤已經不見了。
她擡腿走過來，捧着電腦：“陪我看個電影吧。”
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們其實不忙，可是也不知道什麼讓我們兩個人這麼忙，忙到已經好久沒有一起看過電影了。
大一的時候我們還在爲每一學年的學費憂心得到處做兼職都還能夠在週末的時候一起出去學校的附近找小吃，現在掙到的錢比以往多了，穩定了，甚至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我們卻連坐下來好好看一場電影的機會都沒有多少。
趙苗喜歡看文藝片，我喜歡看恐怖片，以前我們兩個人總爲了看什麼片鬧一番，如今卻再也不會了。
因爲我再也沒有那樣的底氣和她爭了，儘管她沒有拆穿我的難堪。
趙苗選的是《兩小無猜》，她早的時候就看過了。
但是我沒有問爲什麼，兩個人就這麼坐在我的牀上看着那鏡頭緩慢的電影。
“goodlovemakesyouseethewholeworldforonepersonwhilebadlovemakesyouabandonthewholeworldforoneperson.（好的愛情是你通過一個人看到整個世界，壞的愛情是你爲了一個人放棄整個世界）。”
這是我看完這部電影之後唯一記住的一句臺詞，在蘇菲和於連相擁被混領土掩埋的時候。
我突然明白爲什麼趙苗會喜歡看文藝片了，還真的是特麼的讓人害怕，比恐怖片還要讓人覺得害怕。
“瑤瑤，是他讓我看到了整個世界的，可是現在，他卻把我的整個世界都拿走了。”
片尾結束的時候，趙苗抱着我就哭了起來了。
我擡手回抱着她，眼淚也是不斷地往下掉。
我和韓默之間的愛情，到底算好的還是算壞的？
但是不管好壞，我都是要去見他母親的，因爲這是我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