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這個資格……”
聽完顧航的話，顏方詡心裡默唸着重複了一遍，心下竟然產生了一些振奮！
想起當初，他被葉莉西亞丟下船，從一個‘前途光明’的帝國海軍陸戰隊，來給那時候手裡只有一羣機僕當起價資本的顧航當軍事顧問的時候，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僅僅是十七年之後，自己就已經獲得了上將軍銜。
今年的他，也不過纔剛剛過了四十五歲的生日而已。
很多有着軍事傳統的將軍世家，最出色的年輕後輩，或許能夠在四十多歲的年紀當上將軍，但是上將？這都已經是很多頂級軍事貴族世家的上限了！
以前，可能還要說說，類似行星防衛軍的聯盟上將，那能跟星界軍上將比嗎？
現在，早就沒人說這個話了。
拿出去不好講，但至少在聯盟的一畝三分地、在七馬88個世界之中，星界軍將軍說話肯定沒有聯盟將軍說話好使。
他老早就已經不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否正確了。只是，過去自他成長時期就一直在他腦海之中的某些觀念，總有些根深蒂固。
但到了今天，顧總督的這番話，卻有撥雲見日一般的效果。
現在的聯盟，早就不是多年之前的樣子了。
“我明白了。”顏方詡說道，“請總督指示，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按照我們自己的節奏來。至於軌道上的那艘小船，讓瑪廷斯帶人登艦接管，我懷疑他們的身份，聯盟兩年前纔剛剛承受過叛變星際戰士的災亂，我有理由懷疑，這羣人的身份是假的。”
“是！”
……
飛翼星軌道上，哈維爾·科多巴最近兩天已經很沉默了。
他不是瞎子，他能看到現在這個聯盟是什麼樣子。
在來之前，他從戰團長厄索那裡聽到的說法，是認爲聯盟在這場戰爭中沒有傾盡全力。
但那個時候，不管是他，還是戰團長本人，對於這個說法其實都心知肚明：這就是一種鞭策，一個藉口。或許聯盟真的沒有用盡全力，他們的打法比較保守，但畢竟他們面對的是鐵齒氏族。
在這兩年的戰爭之中，怒焰戰團上上下下，都已經親身體會過了這個綠皮氏族的強大。聯盟面對這種敵人，都能夠在東線戰場上維持平衡，甚至略有進取，已經很難的了。
聯盟就算是沒有用盡全力，那也應該差不多了。
他們並非真的指望一個星區級別的勢力，外加一羣十來年前都快團滅的不死鳥，就能夠真的完成厄索指定的戰爭目標。
不死鳥說是恢復到了五百人的規模，看着數量不少了，但那恐怕是用盡了他們當年留下來的基因種族庫存吧？而且都是些新兵，能有什麼戰鬥力？艦隊的船隻、輔助軍也全都來不及建立，都是那個聯盟的。
這樣一個空有五百人的戰團，就像是個沒有穿甲的星際戰士。
你說他是個星際戰士，他確實是；但真打起來了，啥都沒有，很容易就被弄死，根本發揮不出來應有的戰鬥力。
他們想要的，只是逼迫聯盟全力進攻，在東線牽扯住更多的綠皮力量，爲正面戰場創造機會。
現在，說老實話聯盟乾的已經不錯了，在正面戰場上明明雙方已經打得如此激烈，但是綠皮從自家老巢中徵調出來的增援，其實一直低於人類方面的戰略預估的。不足的那些部分，當然是都補進了東線戰場上。
但是厄索覺得還不夠。
至於聯盟爲了他們的命令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們不在乎，最多是在事後給個不痛不癢的表彰罷了。
然而，當哈維爾·科多巴真的到達了聯盟境內之後，他就發現，情況好像有點不對勁。
聯盟這哪兒是可能沒有盡全力啊……他們壓根兒他媽的一點力都沒用！
他雖然沒有降落到飛翼星，去看看這個聯盟核心領土天馬星區的首府城市，但是路上，從邊馬星區進入到七馬地的時候，他和他的戰士，還是抽空降落到地面去過的。
這一看不要緊，就邊馬星區這種聯盟的外圍勢力範圍，都讓他們大開眼界。
倒不是繁華，而是那種朝氣。
到處都在大興土木，新擴建的工廠，爲了經濟發展而投資建設的基建……
如果前者還能理解，前線在打仗嘛，那擴產能當然很有必要；哪怕不是軍工廠，而是一些基礎工廠、民用工廠，那也同樣能理解。現在是星際社會，不同世界根據世界環境不同，自然也會有相應的分工。有的世界全力做工業生產，有些世界提供民用品和生活必需品，讓那些軍工世界的工人，可以得到供養……
這麼說，勉強也算說得過去。
但是投資基建？
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在搞這種投資大、見效卻需要着眼長遠的東西？
科多巴只能用修更好的路、更好的供水系統、更好的供電系統，是爲了爆產能所做的準備，來作爲給自己的藉口。並無視這些並非臨時措施，而是修得很好，彷彿要用幾十年上百年的樣子，不顧短期成本拿來應對戰爭會更好。
直到他觀察到，這個世界上的平民的生活水平，他就徹底破防了。
按照他的觀察，這些人過的日子，那是相當的不錯，可以算得上是小康水平了。
但是他看到的，明明就是個普通的工人而已，但是那個生活水平，已經比他見過很多在和平年代的世界還要好了。甚至，有些自稱強盛的世界，尤其是有些巢都世界，底層居民過得豬狗不如。
而他在邊馬星區的新寶辰星看到的景象，那工人一家住得不錯吃得不錯，一家人休息日放假一起上街買了兩件新衣服——他們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被科多巴攔下來詢問了狀況的。
真要是全力備戰，一個聯盟勢力中的邊緣行星的普通工人，能夠過上這種日子？
邊緣世界都這樣了，聯盟的核心領土上，是什麼模樣，科多巴都不敢想！
當他真正進入到聯盟的核心領土之後，他的這種想法更進一步被加深了。
雖然，在天馬星區上，他謹慎起見，沒有降落到任何一個世界的地表，但是他卻能夠看到許許多多的民用船隻，在星界隧道、在星系內的虛空中航行。
航道繁華的程度，讓科多巴根本不敢相信，這是處於戰爭狀態。
你們有這麼多船，難道不該全都拉上前線去打仗嗎？哪怕是民用船隻，想辦法塞上幾門炮，也是個幫助啊！
就算是一點戰鬥能力都沒有的巨腹，也應該被政府徵召起來，拿去給前線運輸物資纔對啊！
爲什麼星區內部的商貿交流，還能這麼發達？
這是在打仗的樣子？
你們是不是對戰爭有點過於不認真了？
什麼沒用盡全力，簡直放屁！污衊！這個聯盟，是壓根兒就沒用力！
這就是科多巴對‘聯盟’這一政治實體認知上的兩級反轉。
但這，也同時讓他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沒怎麼用力的聯盟，都跟鐵齒氏族打成了平手，甚至略有進取之力，那當他們完全認真起來，真的發動一切戰爭潛能之後，他們會有多強的戰爭能力？
從這個角度來看，戰團長給的命令還真的一點毛病都沒有。
兩個月打贏特米爾戰役，四個月打進鐵齒氏族的老巢……聯盟認真了，或許不是沒有機會辦到啊！
到這個程度，就由不得科多巴不認真了。
他必須要重新評估這個所謂的聯盟的實力。
不，不僅是他，整個戰團都要重新評估。
但就眼下的任務，卻變得棘手了起來。原因很簡單，若是聯盟跟他們想象之中一樣的實力，那什麼都好說。
你敢不聽嗎？
不聽命令，科多巴可能收拾不掉他們，但回去就以不奉命令的名義，給宣判成叛徒，甚至在戰爭期間都可以調動一些力量，來平叛。
而且，也不用擔心聯盟忽然撂挑子，東線戰場崩盤。又不是同族的戰爭，對抗綠皮可沒有老子不幹了，臨陣反水投敵的說法。綠皮也不會接受投降。
但現在，聯盟表現出來的戰爭潛力讓人沒法這麼幹了。
你給他安了個叛徒的名頭，然後來平叛，結果被他一頓暴打，扭頭告上帝國，說你們瞎搞，這事兒咋整？
但既然強勢手段派不上用場了，那戰團長給的命令怎麼辦？
那位顧總督，擺明了一副不理會的模樣。
科多巴無可奈何。
但就這麼拖着，也不是個辦法。
他現在甚至都沒有直接跟戰團長進行通訊的方法，他這艘船上的星語設備，以及帶過來的一位戰團智庫成員，既沒有能力在亞空間綠潮之中突破層層阻礙，直接聯繫到雲羅星或者金狄星，也沒有能力從東臨星域繞道雕綢星域，再轉回龍鷹星域。橫跨三個星域的星語通訊，委實有些太爲難人了。
硬熬了兩天，實在想不出來什麼法子的科多巴，決定撤了。
他打算原路返回，至少去到東臨星域，前往東臨首府世界-三梵星，從那裡可以借用到強力的星語塔，與戰團長進行通訊。
然而，就在他打定主意的時候，忽然有下屬傳來消息：聯盟軍方傳信，說之前他們在鐵馬星區遭遇過星際戰士叛徒的襲擊，現在有理由懷疑他們的身份是否是真的怒焰戰團的‘友軍’。
他們要求登艦檢查。
科多巴被氣笑了。
他也是個有三顆金釘，在星海中奮戰了超過三百個年頭的老兵了。在如此漫長的歲月之中，他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麼對待過。
而且，聯盟這個要求不僅是看上去羞辱人，其背後的含義，也需要深思一下。
檢查？
我怕是要扣留吧！
想都不用想，科多巴就要拒絕這個要求。
然而，還沒等他口述好拒絕的言辭，形勢就有了新的變化。
艦船上的觀星者，檢測到了飛翼星的星堡、地面的反軌道炮，將他們鎖定了。
一般而言，這些星際火力進行目標鎖定的時候，是可以隱藏住意圖的，並且他所乘坐的這艘船上，對於偵測火力鎖定的能力，也是相當薄弱的。
聯盟要是不打招呼直接開火，他們必定將會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在太空之中被打成碎片。
但是聯盟沒有這麼做，他們赤裸裸的表露了鎖定的意圖，很明顯就是一種警告：你要是敢有異動，那可就坐實了伱們有可能是變節者。
事後聯盟必將咬死這一點。
怎麼辦？
科多巴一咬牙，心一橫，就下令，讓艦船忽視這些火力鎖定，全速駛離飛翼星軌道。
說白了，他就秉承一個想法：我確實沒想到聯盟的實力有這麼強，但是再強，你難道還真敢拿着那個莫須有的說法，直接向我們怒焰戰團動武？
那性質可就變了！
當然了，他還是做了基礎的保障。
他麾下，近百名怒焰的戰士，全上了逃生艙。
萬一事情真發生了，也好歹有一條生路。
然而，更讓他沒有想到的一點來了。
確實，地面上的、星堡內的火力並沒有真的發射，聯盟的政治思考不會真那麼魯莽，把裝有一百名星際戰士的‘友軍’艦船給直接打爆，那影響太惡劣了。
但是聯盟並不是沒有別的手段。
光芒閃爍之間，超過三百名身着紅甲的星際戰士，就通過傳送的手段，來到了科多巴的艦船上。
這些身影，一度讓科多巴感到很熟悉。
當初，皇女星域內戰的時候，科多巴可是親身經歷，跟不死鳥戰團打過交道——是真打。
他親手殺死過三個不死鳥。
而現在，這些不死鳥又回來了。
他們全副武裝，氣勢洶洶。
領頭的三個戰術小隊，甚至全原裝配着終結者動力甲。
雙方在沉默之間，爆發了衝突。
但基本的剋制，還是存在的。
不死鳥沒有開火，怒焰們也沒有。
他們甚至都沒有動用鏈鋸劍之類的武器，兩個塗裝還頗有些相似，一紅一橙的星際戰士們，身穿戰甲，赤手空拳的搏鬥在了一起。
當科多巴揍翻了七個不死鳥，其中還包括了三個終結者之後，他望向四周，自己的部下全躺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有三十個人，其中超過十個終結者，將他團團圍住了。
科多巴的手，一度都摸上了掛在腰間不離身的動力劍。
但最終，他還是鬆開了手。
大勢已去。
這些不死鳥，根本他媽的不是新兵！
雖然僅僅只是空手搏鬥，沒鬧出人命來，但是就這眼下的表現，都讓科多巴這個老戰士不得不認可，這些不死鳥的人，全部都具備正式星際戰士的實力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