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人家還是嶄新的呢。”高數課本嬌羞的說。
對,嬌羞,任平覺看了一遍書皮再翻了一下內容,確認自己拿的真是高數而不是包着高數皮的言情小說。
“什麼時候印刷的並不重要,”思修課本淡淡地說,“重要是裡面記載的知識你能夠真正吸收。”
“你是在教育我?”任平覺問道。
她可以與任何靈智交流,控制頻率後能夠保證只有特定的靈智才能聽到她的聲音,就像現在她在食堂裡吃着早餐,旁邊是絡繹不絕的學生,但沒有人會發現她正在跟書本交談。因爲她發聲可以純靠意念,不需要動嘴,如果與人交流時也採用同樣的方法的話,她的交流對象會感覺是有人直接在其腦中說話。
“我是想告訴你,”思修說,“雖然我們的載體很年輕,但我們內含的知識卻是可以有着上千年的積澱的。雖然作爲靈術師你可以輕易抹消我們的靈智,但是你不能抹消我們的存在價值。”
“還真嚴肅啊。”任平覺吞下最後一口饅頭,端着剩下的小半杯豆漿往食堂外走去,“我可沒打算抹消你們的靈智,雖然我經常都覺得年幼的靈智很煩,另外,我更正一點,我不是靈術師。我不知道以你的年齡你是從哪裡聽來‘靈術師’這個詞語的,但是用之前你最好能明白它的定義。”
思修沉默了,似乎有些窘迫,嗯,或者是,很窘迫。
“什麼是靈術師?我完全沒有聽說過。”高數說,一點沒有掩飾無知,更沒有因爲無知而羞愧——反正那又不是它的專業範疇。
“簡言之,廣泛來說,就是擁有靈力並能相當程度控制靈力的人類。”任平覺慢吞吞地說。
“你明明有靈力也能控制靈力啊。”思修小聲地嘀咕,似乎不解,似乎苦苦思索。
任平覺沒有回答,吸完最後一口豆漿,把杯子扔進了垃圾桶裡,對從另一條路上走過來的男生擡了擡手:“聶會長早。”
聶音似乎正在想着什麼,聽到任平覺的聲音後頓了兩秒才擡起頭,又四周找了兩秒後纔看到任平覺,“早。你也是第一堂的課?”
“顯然。”任平覺擡了擡手裡的兩本書。
“思修老師很和善,可以在課堂上補眠,”聶音笑道,“期末一般都是開卷考,如果偶爾不是,那就會劃準確度高達80%的重點。”
“這是會長該說的話嗎?”
“那麼我該說,建議高數課上不要走神,”聶音正直道,“否則後果會很嚴重,因爲教你們的高數老師是本校的四大名捕之一,而且對平時成績很看重。”
“這麼說起來,王部長好像也提醒過。”
“她應該是提過的,我們系每年在高數上要掛三分之一強,不過不用緊張,補考80%都會過的。”
“還有20%呢?”
“會在接下來的重修、補考、再重修、再補考中總計通過又80%。”
“……還有呢?”
“最後畢業前清考都會過的。”
“聽上去真讓人安心。”
“只是混日子的話總會很容易的。”
任平覺看向他,總覺得這位會長今天的狀態有點不太對,就像受了什麼打擊或者說折磨似的。
“怎麼?”聶音問道。
“沒什麼,”任平覺收回視線,“會長是要去做實驗?”
“是啊,”聶音翻了下手中的實驗報告冊,“不是天黑以後就是一大清早再不然就是週末,我們系的實驗安排追求清靜。”
*
“我知道聶音怎麼了。”思修吞吞吐吐地說,“在你們交談的時候我跟實驗報告冊也談了談。”
“我聽到了。”任平覺回答着思修,同時走到李直勵旁邊的位置坐下,李直勵對她點了點頭。
“哦,你聽到了……咦!!!你怎麼可能能聽到?!!你確定你說的是你聽到了我和實驗報告冊的談話而不是聽到了其他?!!”思修語氣驚恐,再找不着好爲人師的風采。
“我指的就是你以爲我沒聽見、想告訴我的你們倆的談話,”任平覺說,“我想聽的當然能聽到。”
思修沉默了,它的紙頁僵硬得能割破手指——當然,鑑於這書很新,於是這鋒利度也許不能妥善反映出思修靈智的僵硬度。
“你剛纔跟報告冊說了什麼嗎?爲什麼都不讓我聽見?”高數好奇地問思修。
對啊,同類都沒聽見。當兩本書之間想要單獨交流時是可以構造一個交流結界的,這是天賦技能。只有結界聯繫的兩本書才能聽見彼此的聲音,結界外,哪怕是同類都無法聽見,即使是靈術師也只有破壞結界後才能聽見,憑什麼她能?
“你好像知道不少事情,”任平覺屈指敲了敲思修的書皮,“我不管你是怎麼知道,現在你最需要了解的其實是,一知半解纔是最危險的狀態,你要是給自己惹上麻煩,我可不一定會救你。比如去探索別人的家務事,就不是個好習慣。雖然那實驗報告冊是聶音的私有物品,但不過也只是瞭解校內聶音身邊發生的事罷了,聶音背後的事情,校外的事情,我不建議你們太過好奇。哪怕你們的靈智比現在強數千倍也還是謹慎些的好,更何況是現在誰都可以輕易抹殺的你們。”
“這是嚇唬。”高數定義道,“我知道什麼是靈力了,有靈力的人並不多,能控制人更少,靈術師很有限,普通人抹殺不了我們。”
“一把火,誰都可以點,燒沒了載體,哪裡來的靈智,以現在的你們難道能脫離載體?”任平覺摸摸高數的紙頁,“門口那棵樹是有些年頭了,靈智不低,但移栽的時候傷到了根部,有點老年癡呆了,它的話可別全信,更別一字不漏全句照般轉述,會栽跟頭的。還有,你跟那棵樹談話時我也聽見了。”
*
靈力,其實每一個人具備,只是強弱的問題,當靈力強到一定程度後可以形成實質可見的作用效果,當能夠保證這些作用效果隨心意出現時就是對靈力有了控制力,也就算得上是靈術師。
在標準線之下的靈力強度雖然嚴格意義上也可以說是有靈力,但因爲沒有實用價值,於是在靈術師的圈子裡默認那算沒有靈力。
聶音就是這麼一個沒有靈力的人。
當然,世界上沒有靈力的人遠比有靈力的人多,沒有靈力的普通生活也豐富多彩並不比有靈力的人生遜色。
問題只出在聶音的家庭,那是一個靈術世家。
所謂世家,就是一代一代的傳承,不一定越來越強,但一定越來越累積出一層又一層的規則。
聶家在靈術界是很值得驕傲的,長久的家族歷史中雖然人丁一直不興旺但每一代都有出色的人才精英,甚至可以說,每一代聶家子孫就沒有不是站在靈術界第一流層次的,然後到了聶音這一代,聶音是聶家這一代中第一個出生孩子,天生靈力強度就遠低於標準線。
這種事情並不是沒有發生過,後天的靈能力者,需要一些刺激才能激發出潛在靈力,激發得好的話,甚至可以比先天靈能力者更強。
三歲、七歲、九歲,直到聶音十一歲,所有的激發手段都試過了,聶音的靈力強度依然遠在標準線之下,是個沒有靈力的人。
對,有實例證明在成年以後很久才突然靈力爆發的人也不少,但那些都是在普通人的環境中長大的,沒有在幼年時激發出靈力不是因爲不到時候,只是因爲沒有合適的條件。
但作爲靈術世家的聶家,當然不可能缺乏激發條件、手段和經驗,更何況是針對這一代的長子,一直不遺餘力。但最終,完全失敗,聶音的靈力強度直到十一歲時依然和剛出生時一樣,沒有半點上漲,聶家也便只能徹底放棄。
雖然那還是他的家,但聶音知道自己從十一歲起就不再是聶家完全意義上的一份子了,最明顯的是,聶家這一代是循字輩,但他只是聶音,出生前準備的聶循音這個名字,終究沒有落到他的身上。
不過這些對現在的聶音來說,已經並不重要了,曾經他也難過過,但事實就是事實,既已成定局,那就只能繼續走下去,他衣食無憂的,雖然不能與家人們一樣成爲靈術師,但家人還是家人,父母也依然關心他,他只是要走一條與祖業不同的道路而已。
遺憾當然還是有遺憾的,但二十多歲大三的人了爲了打小的遺憾突然一大早就傷心難過……除非他撞到頭傻了。
只是,聶音現在真有點撞到頭的感覺,他頭疼,因爲他那離家出走的親弟弟。
時間退回到早上七點半,聶音正準備出寢室,手機響了起來。
“兄長大人,我離家出走了,現在在你宿舍樓下,遠遠地再看你一眼後我就準備去浪跡天涯。”手機那頭的人對聶音說。
聶音一愣過後急急忙忙跑下樓去把人連同行李都帶回了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