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突然出現在洛恩面前的幽靈,外貌幾乎和敲西斯搬磚的那位‘想在銀輪港灣樹立威望的職業殺手’如出一轍……
‘這裡也有?’
短時間內,一位又一位面無表情的‘幽靈’莫名其妙出現在洛恩附近……他們有的腳踝深埋在泥土內,有的則幾乎貼地‘漂浮’在沙地上……彷彿他們本就在那裡,而洛恩纔是莫名其妙的闖入者一般。
如果這些陌生人只是給洛恩帶來些許精神上微不足道的衝擊的話,那麼隨着盜賊一步步靠近海灘,視野逐漸‘清晰’,越來越多的‘幽靈’出現在視線中時……幾個熟悉的面容,差點讓這位猩紅血月試煉者驚呼出聲。
貝朗,瘦子
這兩人是洛恩第一次以‘先鋒’身份執行任務時花錢僱傭的兩個‘淘金者’,後來他們都死於黑死疫……那是多久前的事了?3,4個月前吧……說短不短說長不長,足以讓洛恩記得當初自己警示自我的底線之言:可肆意妄爲,但不傷良,不欺善。
而隨着腳步漸近海岸線,更多洛恩曾經見過的生者,現在淪爲死者的‘幽靈’陸續出現在他視野中。
‘都是與我有關的人?而且是按死亡的先後順序排列的,那麼……’這個大膽的想法才生出,洛恩就幾乎忍不住內心的激動,‘隊長……你也在這裡吧?你在等我嗎!?’
飛蛾撲火,
很多人都不理解蛾子爲什麼這麼蠢。
洛恩曾經也是這樣的,但現在他理解了。
即使知道越往那‘呼喚’着自己的詭異海岸線靠近,他本身就會越加危險……但是,他就是沒法忍住這種衝動…….即使只能見一面,說一句話也好啊!
靈巧疾奔的盜賊如游魚般在越來越密集的‘死人堆’裡穿梭,縱使引起這些亡者貪婪的注視,他也不想就此放慢腳步或轉身離開……有些時候人就是這樣,明知‘犯蠢’但依舊前行。
爲了救下子女奮不顧身的父母如此,
爲了人質安危挺身而出的警察如此,
爲了國家存亡逆流而上的白衣天使亦是如此,
而現在,輪到吝嗇怕死的‘盜賊’洛恩了……他是忘了自己還有很多倫薩朗沒用完嗎?不,他記得,只是有些東西比生命和金幣更重要,
‘它’叫做家,稱爲隊友,實爲親人。
但令洛恩窒息的是……他並未如願以償的見到一臉壞笑拿着菸斗的隊長,也沒有見到刻薄的噘着嘴的凱特小姐亦或總是笑容溫暖的羅平大夫……他看到了一個令心臟完全停跳,令他渾身因恐懼而無法發聲,更無法動彈。
那是穿着一身自己送她的白色輕紗,帶着寬邊洋帽的,
盜賊日思夜想的愛人,艾文.露碟
他的陽光,他的一切。
‘不不不不不!!!!!’洛恩感覺自己的胸口都被凍結了,‘艾文怎麼可能在這裡!?怎麼可能!?!’
難道奈瑟斯閣下保留靈魂的法術失敗了?
難道連亞頓先生也看走眼了?
‘不不不,這不可能!!!’
巨大的悲傷戰勝了恐懼,洛恩極力邁開腳步想要抓向艾文近在咫尺的手掌……即使這會給他帶來不可逆的傷害也無所謂,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機率能救到愛人,也值得一試!
活人的想法,亡者無法理解,但卻不代表那是被允許的。
天空中,原本安逸並無序徘徊的死亡巨鯨突然發出悲鳴,隨後有近百公尺直徑的灰色巨瞳瞬間鎖定了這個與此地格格不入的活人。
祂低吼着,加速轉向衝向洛恩。
洛恩的皮膚開始潰爛,
頑強而又固執的意識在絕對壓制力量面前不斷模糊,
但他依舊未放棄努力……隨後,這個失了智的蠢貨就被身後突然伸出的,潔白或者說接近慘白的手臂抓住。
一隻,兩隻,三隻…
一百隻,兩百隻,三百隻,
完全由相同慘白手臂組成的‘巨手’,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將毫無抵抗之力的盜賊‘捆住’,並與眨眼間將他強行拖離此地,消失在擱淺死者的不祥海灘之上。
嗚!!!
死亡巨鯨發出意義不明的低吼,
祂在擱淺海灘上徘徊了許久,直到數只側鰭因爲腐蝕傷害而從軀幹掉落,跌入黑色的海洋內後,才緩緩再度悲鳴着遊離。
巨大的幾乎等同於小山的側鰭,並未在海面中掀起絲毫漣漪。
就像那是吞噬一切的,包容一切,既是死亡的終點,又是孕育生命起點的‘元初之海’
在一切歸於平靜後,
只露出背影的艾文,捏着寬邊洋帽的手稍稍動了一下。
但可惜洛恩並未看到,他再次睜開雙眼時早已錯過了短暫的晨曦,照樣已從地平線升起並緩緩消失在終年籠罩活死人之島的雲層內…而斯汀娜則坐在自己對面,抱着雙腿看着營火發呆。
在看到洛恩醒來時,她呼吸稍顯急促有些…心慌?這又是怎麼回事?
時間往回倒1個小時,在洛恩還未醒來,而晨曦依舊隱藏在地平線下......無光且陰風呼嘯的曠野中,懼怕黑暗的斯汀娜情緒高度緊張,孤獨不斷折磨着她接近崩潰極限的神經,就在少女幾乎要撐不住哭出聲時,一隻略有些冰涼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
當一個人長期飽受壓抑情緒的折磨而又沒有任何宣泄渠道時,通常會導致各種各樣奇怪的精神疾病,比較常見的有人格分裂或精神錯亂……諷刺的是,這些正常人認爲是疾病的狀態,其實是當事人爲了保護自己而自然衍生出的狀態。大多數情況下,這些處在早期的症狀可以通過合理的治療手段解決的。
少數情況下,比如‘病人’意志堅定將症狀拖至連普通治療手段都無能爲力的‘晚期’再病發時……一般就無法治癒了,或者說連發現都做不到,大家只會認爲這個人‘變了’,僅此而已。
這種複雜的精神類疾病,通常只有對‘病人’很熟悉的親人或愛人才會在早期察覺出端倪,而那些無人在乎的獨行者即使患病了也不會表現出人們認知中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