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艾德蒙伯爵和突厥人之間戰火的馬恩村,至今還留存着當時血戰的痕跡。外面的土牆依舊還留着大片大片的血跡和刀劍留下的劈砍痕,彷彿訴說着當時戰場的殘酷;村子中不乏破敗的房屋,甚至還有些被熊熊的烈焰燃燒成黑色的焦炭;而不遠處的農田甚至還有些殘留着的石灰粉,被用來破壞生產。
不過,在令馬爾多納多公爵感嘆的同時,村莊中依然還有這麼多農民讓他感到奇怪。這些人看上去不像是從別的村子中跟隨軍隊而來的農兵,倒像是普通的農民,但是這裡明明被突厥人攻破了啊?但公爵轉念一想,便覺得應該是外面來的流民,就不覺得奇怪了。
當他們這支隊伍風塵僕僕地來到城牆上的守衛看得見的地方時,只見瞭望塔上的人連忙將手中的長矛扔到地上,然後驚慌失措地拉響懸掛在瞭望塔上長着些許綠鏽的小銅鐘,口中喊着亞美尼亞語。
公爵細細地聽了一會兒,靠着自己學到的亞美尼亞語進行艱難的辨別,這才認出對方說的話好像是“敵襲”,頓時便哭笑不得,轉過頭命令身後的人停下,然後慢慢地走到木牆的前面大約100步的位置,等待裡面的騎士或者別的什麼貴族過來和自己交涉。
當警鈴被拉響的時候,裡面的女性和孩子們便迅速地扔下手上乾的活,然後跑向城堡;男村民和士兵們則拿出自己的武器,來到防護牆和門口站定,並迅速關上大門防止馬爾多納多公爵的人衝進來。
當然,最慘的還是那些還沒有進門的人,他們站在木門外,對上面的士兵們好一頓破口大罵,然後轉過頭估計身後的馬爾多納多公爵一行人與自己的距離,便快速的朝着遠方的山林中逃竄,惹得公爵不知道是苦笑自己竟然在這裡遭到自己領民的如此對待,還是應該讚賞他們面對敵人入侵時的反應速度多快,於是站在原地不做動作。
過了不久,一個矮胖的領主打扮的中年男人,邁着有些好笑的小短腿兒,穿着一件無袖的鎖子甲,在這樣一個比較偏冷的天氣裡冒着虛汗艱難地爬上木牆,然後用亞美尼亞語叫着什麼,可惜公爵聽不懂,不過即使他聽不懂,他也知道對方大概在說什麼,於是摘下頭盔,用熟練的拉丁語喊道:“是我,你們的攝政公爵!讓我們進來修整!”
對方那個人顯然是見過公爵的,但是感覺對這個人是沒有一點印象的,估計是那次在古競技場內處決馬魯納和他的同夥時坐在觀衆席裡見過的。反正,當公爵摘下頭上的突厥頭盔時,對方便認出了他的身份,然後跳下城牆。當公爵話音剛落的時候,門便打開了,露出了那個矮胖男人的身影。
“您是……?”公爵望着眼前的矮胖男人,腦子裡卻沒有半點印象,臉上便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不知道如何稱呼對方。但是對方隨意的擺了擺手,與使用尊敬的語氣用拉丁語主動自我介紹道:“尊貴的馬爾多納多公爵,您可以叫我哈羅德,我是前任男爵弗雷海勒斯的弟弟,因爲我那已經慘死的哥哥還沒有孩子。”
“額……您好,哈羅德男爵,很高興認識您。”公爵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然後溫和的說道:“哈羅德男爵,我們在前段時間受到了異教徒的猛攻,直到今天才從異教徒的土地中走出來,我想知道我們能否在此休息一段時間?中間的吃穿用度我會按照合適的價格付款。”
“這個……我想我們應該好好地談談了。”聞言,這個矮胖男人臉上的表情不變,但是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讓公爵不禁懷疑這個人在繼承哥哥的土地當地/主以前是不是做生意的,因爲這樣的眼神公爵只在一些商人的眼中見識過。
“尊貴的大人,您也知道,這塊土地曾經被突厥人們攻陷過,幾乎所有的本地人和他們儲存的糧食都沒了,要麼被吃了,要麼就是被燒了,我們來這兒的時候甚至連水井都被堵上了。我們的糧食也是從外面買來的,這個價格……”說到後面,他的臉上露出“你懂得”的表情,讓公爵心中有些許不悅,對此人的印象也差了起來。
“說吧,只要價格比較合理,我就會掏錢。”公爵故意咳嗽一聲,示意對方不要再賣關子,於是對方也不再繞了,爽快給出一個價格:“大人,每蒲式耳的黑麥要30銅辛佳格,燕麥每蒲式耳要60銅辛佳格,小麥要58銅辛佳格每蒲式耳。大人您要肉嗎?”
“你認真的嗎?”公爵聞言,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轉變成極致的鐵青。他死死地盯着對方的臉,怒聲道:“你居然敢提出這麼昂貴的價格!?真是個奸商!”
“大人,不要這麼說嘛,畢竟您身後的人們又困又乏累,而我剛剛繼承這塊土地,我需要人口和錢財來重建這片土地;再加上這段時間邊境不太平,這塊土地隨時有可能被突厥人再一次摧毀,所以我需要金錢去招募僱傭軍團守衛此地,這一來二去可不就沒錢了吧?大人,您肯定希望作爲封臣的我爲您守護好這塊地方吧?”聽見對方把這種倒賣的事情說得這麼“大義凜然”,公爵也沒了辦法——他身後的人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休息好了,剛纔他都說在這裡駐紮了,總不可能反悔吧?
公爵知道,這時候要是離開這裡可並不明智。他靠着還不錯的口才穩定住身後人的情緒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要是這時候變卦,難免會出來一些問題,也只好認栽了。不過他心中又多了一個疑問,於是便問道:“那麼艾德蒙伯爵的軍隊是駐紮在哪裡?我不認爲他會爲了補給而付出那麼多的錢。”
“他?除了巡邏的人以外,他剩下的人駐紮在卡斯帕村。”聽完對方的話後,馬爾多納多公爵心中暗暗道和自己想的一樣,便從身旁的騎士身上揹着的包裡點出2個銀泰米放到他的手上,然後對他說道:“全部買黑麥。”
至於爲什麼揹包在騎士身上?因爲侍從弗裡蒙特在埃吉那之戰中被亂箭射死了。
“很好,由於村子稍顯擁擠,所以很抱歉各位勇士們請晚上住在村外,噢……各位大人和騎士們可以住進城堡內。”剛得到兩枚銀泰米的哈羅德男爵心情大好,完全無視了公爵臉上想要殺人的表情,將手上的錢財交給自己的親信,囑咐他好生保管後,接着轉過頭吩咐另一人去準備黑麥。
見危險解除,那些穿着亞麻甲和棉甲的僱傭兵和穿着簡陋的亞麻衣男性村民們紛紛從城牆上走下來,女性和孩子們也紛紛從城堡中出來,繼續着之前的活計。
晚上,一場簡單的宴會過後,公爵看向一旁的哈羅德男爵,有些疑惑的問道:“爲什麼你們都知道了埃吉那之戰的慘敗,難道有逃兵活着過來的嗎?”
“啊,當然,昨天還有30多個穿着棉甲的士兵過來,應該是公爵大人您的人吧?他們操着一口法蘭克語呢。”哈羅德男爵笑盈盈地回答,然後又用有些悲觀的語氣補充道:“這場戰役的慘敗讓給公國的士兵損失慘重啊,大半的職業士兵死了!話說,對面突厥人的損失應該也不小吧?”
“相對我們來說,傷亡不高。”公爵嘆了一口氣,接着又悲傷的道:“敵人的騎兵實在是太多了,甚至還有一百多人的具裝騎兵,我們實在是無法應對。”
“不用太過自責,大人。”哈羅德男爵見他情緒有些悶悶不樂的,便安慰道:“其實這一仗活着跑回來的並不少,過來到我們這兒的我就見過小800人了,更何況還有別的村子呢。我們和隔壁的突厥人之間戰鬥就很少打贏過,打贏的大多數都是依靠防護牆和大量的兵力死守城堡呢,畢竟對方的重甲士兵比我們多太多了,而且還有比我們更多更強的騎兵,在野外的戰場上,除非是在騎兵不適合通行的地方伏擊,否則一般是打不贏的。”
“您別安慰我了,要是我們公國那麼弱,那麼巴特蘭·萊德斯馬閣下,我的繼父是如何在突厥人之中獨立出來,並且能堅持那麼久的?”
“大人,這我不知道,我和我的家族沒有待這麼久,不太清楚這件事情,或許您可以詢問他人?”哈羅德男爵話音剛落,公爵身後的便有一個聲音接話道:“我知道這件事情。”
公爵聞言,轉過頭看戲那個聲音發出的方向,原來是貝尼特斯男爵,是納茲里爾伯爵的封臣。他看向對方好奇的問道:“你知道?”
“是的,我的大人。”貝尼特斯男爵點頭,然後說道:“初期,我的祖父在當時正是萊德斯馬公爵的士兵之一,後來因爲作戰英勇被提拔爲男爵。當時萊德斯馬公爵用他幾乎所有的錢僱傭了大量的僱傭兵,這纔在突厥人的進攻中一次又一次的守住大片的土地,最終自立爲王。”
“後面,由於僱傭兵的昂貴,整個公國的財政入不敷出,公爵多年積攢下來的的金錢一日比一日少了。等到一段時間後,他似乎認爲他訓練的士兵們已經能夠足夠抗住敵人的進攻了,於是將僱傭來的士兵們全部都解僱了,靠着我們自己的部隊守護村莊城市。”
“本來也確實是這樣,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變的更貪戀財富,加大了稅率讓本地變得怨聲載道且不把這筆金錢投入之軍事,並且在老年以後開始不理政事,讓整個公爵領腐敗橫行。公爵大人,您體恤下層百姓,剿滅腐敗,讓這塊土地逐漸重新恢復原本的繁榮,希望您能早日成爲公爵,真正的管理起這片土地!”
“說什麼胡話!萊德斯馬閣下是我的義父,我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情!”雖然馬爾多納多公爵在衆人面前將對方訓斥一頓,但其實他心裡其實很高興,明顯程度很高的那種,衆人都看出來了,卻故意不說破。
他掃視一圈周圍貴族們的眼神,發現他們的眼中都是這樣十分真誠的眼神注視着他,完全不像是假的,於是馬爾多納多公爵這時候才知道自己在這羣貴族的眼中原來是這麼好的人,既然自己已經獲得了衆人的支持,那麼或許不用義父自然去世,他就能完全掌控整個公爵領了!
衆人用這樣的眼神持續注視着馬爾多納多公爵,讓他內心很是受用。漸漸地,馬爾多納多公爵內心中的野獸緩緩張開猙獰的獠牙。
“看來,我的計劃應該提前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