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多納多公爵邁開腳步,在身後追隨者緊張的神色中,緩緩地走向埃德薩城堡大門前站着的萊德斯馬。過了不久,兩個人同時站在吊橋上,站在離對方不遠處的位置望着對方。
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的兩個人,他們之間自然不可能是和氣的,四目相對下,空氣中似乎有閃電傳來的噼裡啪啦的爆鳴聲。在這樣的氣氛下,周圍的空氣頓時變得有些燥熱難耐,似有火焰熊熊的燃燒……
互相瞪着對方,過了一陣子,萊德斯馬最終還是敗下陣來。這麼多年下來,他很少體會到玩弄陰謀卻失敗的味道,如今算是寥寥的幾次之一,也是最嚴重的一次。
他本來試圖讓馬爾多納多公爵帶着他的十字軍團和僱傭軍們一起,與那些突厥人拼的你死我活,等到在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他帶着手下的戰士們在雙方驚訝的目光中衝出來,給雙方的帶來致命一擊。爲此,他不惜將馬爾多納多公爵作爲繼子,將這塊土地的繼承權分給對方來換取對方的信任,可是最後的結果卻遠遠的超出了他的意料。
當然,他也知道,如果不是他忽悠諾霍里烏斯前去刺殺馬爾多納多公爵的話,這一天也不會這麼快就來到,但是即使沒有這麼一回事,這一天也不過就是延緩到來的步伐,中間的時間也不過是日復一日的對對方施展自己的虛與委蛇罷了。這一天總是要來的。
“我尊敬的‘父親’,我們已經無法忍受您的迫害了。爲了所有人的安全與幸福,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希望您可以理解我。”見對方就這麼用痛苦和悲憤的神色看着自己,馬爾多納多公爵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愉悅,在對方沒看見的時候就悄然消失隱藏起來,接着用一本正經的口氣說道。
雖說他的口氣很正經,但是看他時不時抽動的嘴角,萊德斯馬敢肯定對方就是在嘲笑自己。但是他已經是失敗方,是對方的階下囚,於是他別無選擇,只好對上帝賜予自己的命運表示臣服。
“我的孩子,我想我別無選擇。爲了沙塔努公國的未來,我和我的追隨者們已經向你投降,避免未來的鬥爭。”萊德斯馬看了一眼馬爾多納多公爵身後的戰士們,眼神複雜。
想到如今的形勢,他嘆了口氣,目光又轉回到馬爾多納多公爵的身上,用帶着哀求的聲音說道:“孩子,我已經輸了,所以我向你投降。如今,我將這塊公爵領完整地交給你,剩下的東西,我永遠也不參合了,希望你可以打理好這片土地。不過,看在我們兩個繼父繼子的關係上,能不能准許我帶着僕人們和我金庫內的一小筆錢財,回到我的老家梅里特拉養老隱退?我發誓,你以後永遠也見不到我這個人了!”
看上面的話,也許你們會覺得對方很可憐。但是萊德斯馬本人的想法真的只是那麼簡單嗎?當然不是!
望着他面前的馬爾多納多公爵的面容,萊德斯馬隱藏在可憐表情下的,卻是無窮無盡的黑暗。他有意無意的掃視了一圈周圍人的表情,看着對方望向自己的嘲弄和不屑的表情,他心中暗暗的綻開了一朵復仇之花:“如果我能夠回到梅里特拉,到時候我就投奔薩莫薩塔當地的埃米爾:阿巴爾迪·卡西姆·本·阿里,到時候,只要我勸說這兩人聯手進攻沙塔努公國,就能將你們這些該死的背叛者逐步清除!”
他已經對手底下這些封臣們和民衆們徹底絕望了,他此時內心唯一的想法,就能夠將他們徹底的消滅乾淨。反正自己也沒有後代了,與其便宜自己家族的旁系,還不如和這些該死的背叛者們同歸於盡!
雖然他想的挺好的,但是終究還是無法遂人願。他自以爲十分可憐的樣子,在不瞭解他的人面前確實是能夠達到足夠效果的。但是在這些早就瞭解他爲人的人們的眼中,這是一場十分滑稽的表演。當然的,馬爾多納多公爵也是這麼想的。
見對方這幅忸怩姿態,馬爾多納多公爵臉上的表情頓時便僵硬在原地,接着嘴巴的肌肉猛地舒展開來,露出一抹難看的微笑,目光中盡是森冷。接着他慢慢地張開嘴,說話的聲音好似斯堪的納維亞地區在12月的寒風一般:“我親愛的‘繼父’,雖然那裡是您的家鄉,但是據我所知,您在那裡並沒有什麼親朋,如果那些僕人看您老弱而欺負您,我也無法做什麼。”
“你想說什麼?”萊德斯馬聞言,眼睛猛然睜大,衰老而肥胖的身軀也隨之一顫。他本來以爲對方看在自己年老的份上,會很輕易的答應自己這一個小小的要求,結果聽對方的語氣,他心中頓時產生不好的想法:“聽他這個語氣,似乎不妙!”
如同印證他的話,對方緩緩地開口道:“您好歹是我的父親,我又怎麼會讓您去這麼遠的地方定居呢?我相信您在那邊不會比在這裡過得更舒服,況且我在這裡還能照顧您的生活起居呢。”
“不用了,不用了,我真的能夠照顧好自己,我的孩子!”萊斯德馬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感情這是要把自己軟禁在這座城堡裡面啊!他連忙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拒絕,然而對方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
只見馬爾多納多公爵轉過身做了一個手勢,於是他的隊伍中就有兩個騎士來到馬爾的多納多公爵的身邊。他們當中的一個就是之前出場過的新封亞美尼亞騎士。
等到兩名騎士來到他的身邊,馬爾多納多公爵便用拉丁語吩咐道:“你們以後就跟隨着我的父親,貼身‘保護’他,不要讓他受到一點傷害!”他念到“保護”時,語調明顯有專門的加重強調,於是兩個人都聽懂了話外之音,紛紛用拉丁語叫道:“我們必將不會辜負大人的期望!”
馬爾多納多公爵聽着他們自信的聲音,於是滿意的點頭,連聲說好,接着轉過頭,吩咐身後的戰士們將俘虜看管起來,貴族好吃好喝的軟禁起來,等待對方家人送來的贖金,而尋常的士兵就統一押到監牢裡。做完這些事情後,他揹着雙手,在傭人們恐懼的神情中,慢慢地走進這座被投石機摧毀的挺嚴重的城堡。
他走上了城堡的階梯,忽然心有所感的一般,擡起頭仰望向天空。此時,天色已經漸漸的明朗,空氣中吹拂着輕柔的春風,像是一雙手一般微微地拂過馬爾多納多公爵的面頰,讓他感受到些許清爽。澄藍的天上稀稀落落的撒着幾處薄雲,而在輕綃似的雲彩上的,卻是一輪碩大的旭日,金色的光彩灑在滿是破磚爛瓦的城堡內,倒是襯托出一股悲涼史詩的殘缺美,就像是維也納的斷臂。
他就這麼愣愣的凝視着眼前的絕美景色,朝着太陽的方向緩緩伸出自己寬厚手掌,像是要接住燦爛的陽光。過了好一會兒,他這才反應過來,收回自己的手到胸前,低頭看着自己手掌的紋路,目光中仍然留存幾縷不可置信,口中喃喃道:“沒想到,我就這麼容易的完全控制了這個國家,甚至幾乎沒怎麼流血,真是不可置信!”
“我的大人,您怎麼了?”一位城堡裡做活的傭人見馬爾多納多公爵的狀態似乎不太對勁,連忙跑上前小心翼翼的詢問道。馬爾多納多公爵順着聲音看向傭人,目光顯然已經恢復了清明。
“不,沒什麼。叫書記官和騎手過來。”馬爾多納多公爵笑着對眼前的傭人以和氣的語氣說道,然後順着幽深的通道走向城堡深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