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年間，宋真宗趙桓在位，他崇信道教，大興土木建築道觀。在京都汴梁，更修了一座玉清昭應宮。
道宮之繁華，也不必贅述。
朝元仙杖圖，就是爲了這座道宮所畫的壁畫。
圖畫的作者叫武宗元，師吳道子法，技法深得吳道子的精髓。爲了修飾道宮，宋真宗召天下畫師三千，中選者僅百餘人。
這百餘人，又分爲二部。武宗元爲左部之長，這意味着在當時，他的畫技不是天下第一，也是第二啦。
可惜的是，由於武宗元當年，只在汴梁、洛陽兩地寺院，創作了大量的壁畫。這些壁畫，卻毀於戰火中。搞得現在，大家只能夠通過一些文獻資料，領略武宗元作品的風采啦。
但是沒有了實物對比，僅憑着文字描述，也很想在腦海之中勾勒出直觀的形象來。
所以聽範吉安說，白葉描繪的壁畫是傳說中的朝元仙杖圖，自然也有人表示懷疑。
“範兄，你有證據嗎？”
“爲什麼覺得，這是朝元仙杖圖呢？”
“……”
幾個老頭連番追問，充滿了質疑。儘管他們也承認，白葉這壁畫確實挺好，符合他們的審美情趣。但是他們卻不覺得，眼前這壁畫能夠與大名鼎鼎的朝元仙杖圖牽扯上關聯。
這未免太擡舉白葉了吧。
在追問中，範吉安沉默了，他上前幾步，繼續觀摩壁畫。
長長的壁畫，環繞着廳堂牆壁，沒有間斷。畫中人物，那是等級不同的神仙，其中有帝君，頭帶冕冠，腦後襯以圓光，輪廓豐腴，氣質雍容，在隊伍中尤其顯眼。
護衛的武裝神或披甲仗劍，或長袍執戟，有的表情淡漠直視前方，有的怒目圓睜環視四周，形象鮮明。
有意思的是，畫中的一衆仙女，舉着琵琶、橫笛、笙、簫、羯鼓……各種樂器，飄逸隨行。
總而言之，這些神仙的形象，或是端莊，或是嚴肅，或是冷漠，或是微笑，神情各異，構圖整齊而不呆板，組織繁複而不雜亂。
不過給人印象最爲深刻的，自然是畫中人物的衣紋線條。
畫中線條嚴謹、簡練、流暢，有的線長達幾米。線條長垂流暢，飄飄欲舉，如有風吹拂。
這也是爲什麼，江元這種不懂繪畫的，看了這壁畫之後，卻有盛唐之風的評價。事實上，他可能想說，吳帶當風。
所謂盛唐之風，實際上就是師法吳道子。在中唐之後，天下畫師學繪畫，哪個不是以吳道子爲榜樣呀。
吳家樣這個詞，就是這麼流傳下來的。
說的是，天下畫師，在繪製壁畫的時候，其中的人物模樣、衣紋動態、裝飾點綴，基本是以吳道子的畫爲範本。
當然了，範本歸範本，能不能學會，就是看個人本事啦。
比如現代各種職業教材浩如煙海，培訓班什麼的，更是多如牛毛，又有幾個人能夠脫穎而出？
再加上時代的發展，新的繪畫技法，不斷地誕生。導致了吳道子的繪畫風格，慢慢地消失。
是消失，不是消亡。
因爲他的繪畫技藝，也融合到新的繪畫技巧中。這纔有了元、明時期，繪畫藝術百花齊放的格局。
可是眼前這壁畫，給範吉安的感覺，分明是最純粹，最正宗的吳帶當風的風格。
至於證據……
範吉安轉頭，沉聲道：“你們數一數，畫中的神仙，到底有幾個？”
儘管這壁畫，沒有徹底完成。但是大概的輪廓，已經勾勒出來了，就差一些細節，沒填充而已。
所以壁畫的佈局、構圖、人物，可謂是一目瞭然。
有多少神仙，一數便知。
一個老頭目光一掃，粗略的計算，隨即沉吟起來：“據文獻記載，朝元仙仗圖描繪的是五方帝君中的東華帝君、南極大帝、扶桑大帝，前往朝謁主持天界之祖——元始天尊的隊仗行列。”
“畫中的行列，應該有八十八位神仙組成，但是在實際圖畫中，卻缺少了一位神仙，只有八十七位。”
“八十七位神仙，又分了四種類型。三位帝君，八名武裝神，十名男神仙，六十七名女仙，這些女仙中有玉女，也有金童，但都着女裝……”
一個老頭站了出來，娓娓而談，盡顯自己的博聞強記。在他述說的時候，其他人也連忙觀摩壁畫，一一對照。
結果卻是……吻合！
簡直就是一模一樣，沒有絲毫的誤差。
“啊！”
那人自然，再也說不下去了，他吃了一驚：“難道說，這個真是朝元仙杖圖？”
“如果是真的，失傳的畫，白葉又是怎麼畫出來的？”
新的問題，浮現在衆人腦海。
衆人目光閃爍，自然而然想到了兩個可能性。一是白葉見過真跡。哪怕不是真跡，也見過臨摹的版本。
第二嘛，自然是白葉這個畫壇中的天才，通過文獻資料，以自己天才的腦袋，把傳說中的畫，按照自己的理解，成功“復原”。
兩個答案，哪個爲真？
大家寧願相信前者，畢竟通過文字復原巖壁，也算是“無中生有”，這操作太驚世駭俗啦。
然而不管是哪個可能，眼前栩栩如生的壁畫，卻也能夠說明了一件事情……
白葉不僅是油畫家那麼簡單，他好像更擅長白描技法。
關於這件事情，貌似從未聽說過啊。
一時之間，衆人的思慮，也有幾分雜亂。他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或者說，處於震驚狀態中，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從油畫，跨界到國畫，這未免……
嗯，好像還行……吧。畢竟相比以前的跨界，至於還是在繪畫這個範疇內打轉……纔怪。
油畫、國畫，雖說同是繪畫藝術，但是懂行的人都清楚，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體系。
汲取一點養分，融入自己的藝術體系中，還是比較容易的事情。但是直接從國畫轉到油畫，或者從油畫轉到國畫，絕對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順利轉化的。
多少油畫家，人到中年覺得精力不濟，開始鑽研國畫，本以爲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操作。
可是真跨界了才知道，其中充滿了艱難險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