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5月20日，對於菲律賓棉蘭老島南部小城聖地亞哥的居民來說，是個與以往並沒有太大區別的日子，陽光依然燦爛，生活依然艱辛。
傍晚的時候，漁夫們駕駛着小漁船回到港口，把一天的漁獲賣給碼頭上的採購商，接過幾張“勝利幣”，然後扛着漁網大步走向碼頭背後的市場，準備採購大米蔬菜回家給老婆製作晚餐。
路邊的菲律賓國民銀行門口，排着長隊，今天是當地的香蕉收購日，很多周邊的農夫們凌晨就來到市場，花了一天時間多方比價，終於出售了這一季收穫的香蕉，現在拿着家裡下半年的用度準備存入銀行。
“還是這幫農夫舒服，種上幾個月香蕉就能存下一筆錢，我們總攢不下錢來。”一個老年漁夫盯着農夫們手上，估摸着鈔票厚度，又看看自己手上的寥寥數張，鬱悶地嘆氣。
他身邊是個滿臉朝氣的年輕漁夫，此時瞥了下銀行門口，就收回視線，“基諾大叔，我想貸款買一艘大漁船，現在我們捕撈上來的金槍魚根本就不夠馬尼拉的富人們吃的。”
“那你得不吃不喝兩年才能湊夠首付，胡安，或許你可以去問你姐姐借錢，聽說你姐夫的香蕉園今年大豐收，至少可以賺幾十萬比索，足夠買幾條大船了。”老漁夫調侃道。
胡安臉色陰沉下來，嘟囔道：“我纔不去找他們，華夏人最勢利了。”
老漁夫搖搖頭，對年輕人的固執和偏見無可奈何，兩人默默走着。
忽然，銀行門口爆發出一陣驚呼，他倆擡起頭，看見農夫們瘋了般地看着碼頭方向，他倆也轉身看去，頓時傻了眼。
夕照下的薩蘭加尼灣內，一個龐大的船隊，此時正緩緩自南方靠近碼頭，爲首的那艘漁船更是大得嚇人。
“天啊，這是美國人的船隊麼？”老漁夫喃喃道。
胡安合上嘴巴，小聲說道：“應該是的，船身上是英文，太平洋漁業公司。”他忽然把錢塞到老漁夫手裡，撒腿就往港口跑，“我得去看看，您幫我帶些大米回去給我媽媽。”
綜補一號甲板上，林海靜靜看着北方的小漁港，這個目前在海圖上還標着聖地亞哥的小城，未來會成爲太平洋上最出名的金槍魚港，佔據整個太平洋金槍魚產量的三分之一，那時它的名字是桑托斯將軍城。
“船長，我們這次的漁獲就在這邊出售嗎？”張問天走過來不確信地問道。
他們從塞班出來，途徑帕勞羣島，一路上捕撈到大量的太平洋藍鰭金槍魚和黃鰭金槍魚，另外還有大批太平洋龍蝦。
“問天，你不要小看這個港口，雖然看上去小而破爛，可這裡的漁產應該是直接銷往馬尼拉的，不信，等會我們上岸打聽下。”林海笑道。
如此龐大的船隊，讓聖地亞哥港雞飛狗跳，港口的工作人員好不容易纔安排下綜補一號的泊位，其他船隻只能在海灣裡下錨了。
還沒等林海等人下船，一名當地漁業管理人員在兩名港口工作人員的陪同下，登上了綜補一號，他見到林海等人的面貌，氣勢洶洶問道：“你們是灣灣的漁船？還是日本的漁船？”
“我們是美國的漁船！”張問天更不客氣，拿出船隻註冊文件，橫濱港出港文件，以及GHQ的准許文件，“我們從橫濱經過塞班，現在來了菲律賓。”
“是嘛，看你們，是華夏人？”那人氣勢一挫，聲音不知不覺放低，翻看着一大疊文件。
“是的，這是我們船長，他在美國擁有很多公司，這個船隊不過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張問天錚錚有聲。
“是嘛，您好，是林先生吧。”那人看到了船隊註冊資料上的林海姓名，稍微恭敬了些。
“尼古拉，你和這幫華夏人費什麼話？”這時，跳板上又涌上來好幾個人，爲首一個典型的菲律賓人走過來，斜睨着林海，大大咧咧說道，“喂，華夏小子，你們這艘船不錯，現在，打開你們的倉庫，有多少漁獲我都收下了。”
“林先生，這是聖地亞哥最大的漁業公司老闆，比諾什先生，我建議你們遵照他的話辦事。”叫尼古拉的漁業管理人員把文件交還張問天，很熱心地說道。
林海瞥了眼身材魁梧的比諾什，笑道：“既然這位先生如此熱心，親自到我的船上來收貨，我們哪有不歡迎的道理，青背，你帶他們去倉庫看看。”
青背和小花帶着比諾什幾人去冷凍倉庫，林海給三個工作人員發了煙，和他們閒聊起來。
比諾什的漁業公司是本地最大的一家，那是近兩年的事，兩年前，他還只是一個香蕉園的僱工。
抽了林海的美國煙，尼古拉稍微透露了下比諾什的背景，據說他有一個遠在奎鬆做廚師的親戚，僱主叫基裡諾，48年上臺做了總統。
林海謝過尼古拉的提醒，只要這個比諾什給出公平的價格，他自然願意做個順手人情把漁獲賣給他，雖然不想和菲律賓政界有太大牽連，可能結識一個關係人也總不錯。
然而，尼古拉的言外之意，林海又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比諾什興奮地回來，報出了一個“奇特”的價格：“藍鰭金槍魚，每公斤10比索，黃鰭金槍魚，每公斤2比索，龍蝦嘛，每公斤1比索。”
“我這個價格可是聖地亞哥最公道的了，你們的龍蝦，其實我也是勉爲其難才收的。”見林海含笑不語，比諾什不耐煩地催問道，“如果你們不賣給我，那在這裡也沒有其他人來收你們的貨了。”
林海目光掠過低下頭去的尼古拉，又看了看碼頭上指指點點卻不敢上前的其他水產商，搖搖頭：“那就不勉強你了，比諾什先生。”
“你說什麼？”比諾什疑惑地看着林海。
“我的漁獲不賣給你，聽明白了？”林海盯着他重重說道，“現在，請你們下去吧，別打擾我和尼古拉辦理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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