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沈儀的判斷,自己修習的風雷伏妖真解,共有四個階段。
正好能與初境修爲對應上。
三竅爲入門,即是初境前期,自己的五竅那就是初境中期修爲了,接近黃皮子的兩倍。
以強對弱,居然還打的這般費勁。
究其原因,還是自己沒有對方那樣的妖法可用,面對其強悍的防禦,一時間竟有些束手無策,只能靠着蠻力和修爲碾壓過去。
沈儀嘆口氣,修爲固然重要,但最好也能有個三兩招壓箱底的手段。
鎮魔司傳下來的三式武學,對上真正的大妖,已經有些乏力了。
他轉過身,村民們已經將兩個板車準備好了,屍首太多太重,乾脆只取首級,但即便如此還是壘成了小山。
“這是要幹嘛?”陳濟有些發懵。
“回城。”沈儀走向路口那頭慢悠悠跑來的老驢,翻身騎上去。
經歷此事,他已經徹底醒悟過來。
想要獲得好名聲加入鎮魔司,並非自己想得那般簡單。
衙門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壞了計劃。
既然如此,那就必須做出切割了。
……
暮色蒼茫,柏雲縣。
街邊小販忙碌收拾着東西,一夥軍伍哈欠連天的守着城門。
隨着一股惡臭襲來。
幾個當兵的趕忙捂住口鼻,小販則是站直身軀,好奇的朝城門看去,下一刻,一堆恐怖狼頭映入視線,皆是面目猙獰,活靈活現,血盆大口怒張,眉眼間似乎還帶着濃郁的驚懼。
“妖怪……妖怪進城了!”
小販手中的勺子跌落,慌不擇路的退後幾步,摔了個大馬趴。
軍伍們也是瞬間緊張起來,趕忙握住長槍。
兩個負責拉車的村民原本佝僂着身子,臉上帶着些許久沒進城的好奇與侷促,見了這羣人的醜態,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板。
“啥眼神,俺們遇到妖怪嚇得走都走不動,但也不至於怕一堆死屍,吃着可香咧。”
陳濟緩步入城,神情複雜。
在他身後,一頭老驢慢悠悠的咀嚼着草料,俊秀青年騎在驢上,眸光平靜,可身上溢出的腥氣卻讓所有人都顫了顫身子。
“沈……是沈儀?”
軍伍們端着長槍,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對方的面容他們可太熟悉不過了,但現在除了五官沒變,對方無論是神情還是氣質,都與先前的潑皮天差地別。
“殺千刀的禍害,死了還要嚇我一跳。”
小販也是羞惱的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衣服,偷偷用餘光瞥向那騎驢青年,莫名感到有些震撼。
這得殺多少妖魔,才能把衣裳都給染成這樣。
“沈大人,您這邊請!”
他趕忙讓出一條路來,心裡卻驚喜着茶餘飯後有了新的談資。
整個柏雲縣,有多久沒有出城降妖了?
更何況是這般大動作!
“您這下可算是把衙門給得罪完了。”
陳濟將衆人神色收入眼簾,不禁發出苦笑。
他不太理解向來以“爲人處世”著稱的沈大人,爲何會突然做出堪稱莽撞的行爲。
沈儀淡然垂眸,緩聲道:“有得選嗎?”
“您有力斬妖魔之能,卻也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憑這身本事,自有大好前程……”
說到一半,陳濟忽然愣住。
他想起來了,鎮魔司巡查在即,若是能展現出柏雲縣平安祥和的一面,
自然是前程無憂。
可對方已經得罪了妖魔,必要時,誰敢保證衙門不會將其推出去擋刀。
若是等猿妖和黃皮子聯手上來要人,等同於把身家性命放在那羣狗官手裡。
於其這般,還不如打出聲勢來,讓全縣人都知道沈儀是何等人物。
在鎮魔司校尉的查探下,誰人又敢說自己堵得住十餘萬百姓的悠悠之口。
這哪裡是莽撞,分明就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跟了您兩天,我都快長出腦子來了。”
陳濟無奈搖頭,隨即昂首挺胸,拿出了一副高昂姿態。
眼看着面前酒館踉蹌撞出一夥差役,他故意帶着兩個民夫往那邊靠了靠,擡手就是一刀鞘劈打下去。
“滾開!想挨鞭子不成!”
張鵬天哪裡受過這等委屈,醉醺醺的回頭便想還手:“媽的,哪個不長眼的東西……”
他眼睛掃過陳濟,剛準備抽刀,便是注意到了一道居高臨下俯瞰而來的冰冷目光。
“沈……沈……”
想在兄弟面前撐面子的膽量,在看清兩車狗妖頭顱,特別是其中壘到最高處那枚黃皮首級後,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張鵬天摸着被抽打的臉龐,戰戰兢兢的退了回去。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對方是怎麼活着回來的……得快去稟報劉典吏!
……
“行了,你帶他倆去衙門,完事以後替他們找個住處,好好吃一頓。”
離開街道,沈儀掏了掏腰帶,扔出一錢碎銀:“兩位幸苦了,這頓算我的。”
“差爺您客氣!”兩個民夫可是親眼見過對方斬妖時的兇殘,沒想到平時還挺溫和,趕忙點頭謝過。
唯有陳濟皺着眉頭,捏着那枚碎銀,怎麼看怎麼熟悉。
與幾人道別。
沈儀下了毛驢,略微舒展身軀,遮掩了眼眸中的疲倦,不緊不慢的朝自家走去。
不得不說,這是他消耗最大的一場的戰鬥。
不僅僅是體力上,還有竅穴中乾涸的天地之息,讓人猶如一下子從仙庭跌落凡塵,巨大的落差感下,精神不免有些萎靡。
他在茅草屋檐下站定。
避免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沈儀伸手敲了敲門。
人未至,話音先到。
“怎麼纔回來, 肚子都快餓癟了。”儘管嗓音有氣無力,但仍舊清脆悅耳。
聽到迴應,沈儀推門而入,隨即眉尖輕蹙。
只見昨日還髒亂無比的小屋,今日卻是煥然一新,讓人有些不忍下腳。
女人溼漉漉的髮絲披在身後,洗乾淨的小臉俏麗動人,眉眼間的三分英氣更添些別樣的魅力。
她穿着一襲黑衫,雖略顯寬大,竟也襯得身形高挑,肥厚的褲子半溼,流露出渾圓修長的腿型,一雙白嫩腳丫徑直踩在地上。
“我把衣裳都洗了,還有你的皁衣,先借你的舊衣服穿穿。”
林白薇說着,忽然擡眸:“你這是去當差,還是去血池子裡泡澡去了?”
她鼻尖輕輕一抽,神情微變:“妖血?”
沈儀沒有迴應,只是移開目光,從懷裡掏出一個荷葉包,隨手丟在了桌上:“將就一下。”
見他不願多說,林白薇懂事的不再問下去,坐到桌邊,期待的掀開了被妖血浸染的荷葉。
“咦!竟然有肉。”
她捻起一條沾血的鹹豬肉,稍微擦了擦,便塞進冷硬的火燒裡:“阿嗚。”
“我說將就一下,你好歹挑裡面乾淨的。”即使是沈儀,此刻也不禁揉了揉太陽穴。
“像你這種沒嘗過苦日子的,纔會那麼矯情,換在荒郊野嶺,誰管伱會不會餓死。”
林白薇咀嚼着麪餅,滿臉享受,還不忘評鑑道:“真香。”
“……”
沈儀啞然無語,這話說得,倒像自己是豪商家長大的,而對方纔是在街頭混大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