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家、玄嶽城、雲霄閣、玄海齋。
此乃南陽宗麾下四大頂級附庸勢力,任何一者出手,都能在南洪掀起不小的波瀾。
如今四大勢力匯聚一堂,卻是略顯幾分淒涼。
特別是雲霄閣和玄海齋的修士,直至此刻,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哪裡得罪了南龍宮的王爺和龍孫。
在失去了南洪七子的庇護後,他們可是老實到了極點。
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要說心裡沒有怨憤是不可能的,只是顏家和玄嶽城及時的支援,暫時安撫了他們的情緒,況且在這般情況下,若是起了內訌,只會死的屍骨無存。
然而不管他們團結與否,似這等大禍,唯一的希望,好像還是落在了他們身後那個,看起來並不是很靠譜的南陽仙宗身上。
雲霄閣主乃是情緒最激動的一個。
畢竟被圍困起來的,乃是他自家的地盤。
就憑南陽仙宗至今沒有出面,再加上龍宮五王爺這般傲然的姿態,完全不顧及南洪七子的臉面,一點都不擔心得罪那幾位合道境巨擘。
他心裡便大概猜出了雲霄閣的下場。
顯然,南陽宗做了出格的事情,還被龍宮拿住了把柄,自己等人屬於是被殃及池魚了。
若換做他是南陽宗主,在臨近七子大會這般盛事的關鍵節點上,大概率會選擇捨棄掉這些附庸勢力。
勉強先穩住根基,雖然會失去許多助力,但只要能混上正經的宗主之位,得到其餘盟宗承認,重新崛起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對於南陽宗來說,那位素未謀面的沈宗主,只有這樣做纔是最明智的。
但對於他們這些附庸勢力而言,對方簡直是混賬中的混賬!有膽子惹事,卻只會把麾下推出去抗禍的無膽鼠輩!
故此,雲霄閣主便更不能理解玄嶽城尹啓璋和顏賢清居然趕來相助的舉動。
特別是尹啓璋,這位心心爲民的老城主,明顯是和雲霄閣與玄海齋一樣,根本什麼都不知情,也沒聽說對方和南陽宗有什麼太親近的關係啊。
直到看見清月宗長老出面。
雲霄閣主的心態才發生了些許變化:“……”
南陽宗好像並未放棄自己等人。
只是,傳聞中他們被盟宗所覬覦的傳聞,好像和事實有些不符,至少那位柳世謙長老,與其說是清月宗的前輩,看起來卻更像是南陽宗的忠實擁躉。
就連自家道子給的臺階都不下。
隨着凌雲宗魏元洲的出面,雲霄閣主終於是徹底被震傻在了原地。
道子之間,亦有區別。
有的還在宗主的庇佑之下,努力成長,手中權力很小,有的則擁有了獨當一面的能力,近乎可以稱作代宗主。
白巫乃是前者,而魏元洲顯然屬於後者。
這位流雲上仙的話語,完全可以等同於凌雲宗的意思!
他居然願意爲了南陽宗的事情站出來?
“……”
柯老四目光陰森森的看了過去,面對那句“你又算什麼東西”,它竟是沒有直接罵回去。
八尊白玉京大妖將,其中僅有兩尊是屬於四龍孫的麾下。
它們暴怒朝魏元洲瞪去,卻在這位流雲上仙隨意掃來的眸光之下,渾身不由自主的輕顫兩下。
這位凌雲宗道子,無論是手中掌握的權力,還是其本身的實力,都完全不輸於四龍孫。
甚至在四龍孫此次損傷慘重以後,已經隱隱失去了再和魏元洲抗衡的實力。
三尊白玉京大妖將死在了仙人洞中。
別看龍孫先前好像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它到底面臨着如何的壓力,龍宮衆妖都是心知肚明。
若是這次不能靠着五王爺,讓南洪七子付出更慘重的代價,給這三尊白玉京大妖將的隕落找個合理的藉口。
四龍孫別說向龍王再討要些兵將了,恐怕本就比較特殊的地位,也會在短短時間內一落千丈,同時面臨着其他龍孫的反撲。
“魏元洲,我不想再把先前的話重複一遍。”
柯師良的龍軀靜靜盤旋着,嗓音卻是有了明顯的變化。
這是先前與白巫對話時,壓根沒有的認真和嚴肅。
“什麼情況。”
池陽詫異的盯着凌雲宗道子,觀其氣度不凡,已有一宗之主的儀態,隨即又瞥了眼自家道子。
都是道子,看上去差距還挺大的。
不過各有優劣吧。
至少池陽長老並沒有從白巫的眼中看到太過驚訝,對方似乎早就預料到魏元洲會出手。
“魏兄還是一如既往的認死理。”白巫無奈笑了笑。
以他打聽小道消息的手段,哪裡會不知道當初魏元靈做了什麼,只是沒想到,魏元洲居然真的會爲了這件小事,願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
不過……也就到這裡了。
魏元洲恐怕不知道,那位沈宗主早就被自家南洪七子的內鬼給出賣了個遍。
無論是柯師良還是柯老四,今日都絕不可能退步。
至少魏元洲還沒有這個面子。
而沈宗主,也沒有別的倚仗了。
“不必再重複了,我聽見了。”魏元洲負手而立,遙遙朝着柯師良看去,沒有過多廢話,眉心長虹徑直朝天際涌去。
清澈天幕之間,三座大城虛影接連展開。
龍漢、赤明、上皇。
此乃南洪之地,近乎合道境巨擘之下的巔峰境界。
沒有任何人會質疑他打不開這三座城。
“要打,便動手。”
魏元洲眸光清澈,吐字清晰。
他曾說過,道歉這種事情,他是可以不計代價的。
這實際上是一句假話。
身爲凌雲宗道子,不可能把事情做的太過荒唐……故此,他今日孤身前來,並未帶上凌雲宗任何一位長老。
“我已經有些無法理解了。”
尹啓璋搖搖頭,但眉心長虹卻是迅速涌了出來。
“我看到你纔不理解好吧。”顏賢清挑了挑眉,只有和沈宗主接觸過的人,才知道對方有多麼靠譜,似這般有擔當的天驕,身後怎麼可能沒有人願意支持。
但若是沒記錯的話,他不記得尹城主何時見過沈宗主。
“準備動手。”
有了魏元洲這尊強者相助,今日總算是有了一線生機。
柳世謙毫不猶豫的同樣祭出長虹。
一時間整片天幕彷彿化作了萬仙之城,各色靈光閃爍,顯得無比刺眼。
“都瘋了,只有咱倆是正常人。”
白巫嘆口氣,剛剛回眸看去。
便見池陽長老訕訕笑着,眉心同樣有長虹連接天地。
“……”白巫脣角抽搐了兩下:“你們能不能信一次我的判斷。”
他的想法仍舊沒變,南洪七子內僅有一個魏元洲這種傻子,顯然是不太夠的。
突如其來的變化。
顯然是讓柯師良有些措手不及,倒不是畏懼什麼,畢竟算上魏元洲,目前仍舊是龍宮佔優勢。
只不過它太久沒有見過南洪七子表現出如此生硬的態度,一時間有些不太習慣。
“你我雖實力相仿,但年歲卻差了不少,本王需要提醒你一下,說話之前過過腦子,莫要太過猖狂,別說你還沒有合道,便是你真的合道了,我那幾位兄長難道會懼了你?”
柯師良昂起龍首,沉聲道:“譬如先前,伱怎敢問它算什麼東西?它乃是南宮的龍孫,身上流淌着龍王的血脈,你收回去,我當沒聽見。”
此話一出,在場人臉色皆是古怪了起來。
這還沒開打呢,便要先擡出自家那位老龍王來壓人了。
這羣龍子龍孫是不是安逸太久了,已經失了血性。
但別說,這招還真挺管用的。
至少魏元洲並沒有答話,只是沉默擡眸,朝着天上看了過去。
見其動作,其餘人等也是好奇的看去。
眸光還未尋到什麼,耳畔卻先傳來了一道漠然的嗓音。
“你算個什麼東西?”
“嗯?”
“我問了,怎麼,你有意見?”
連續三道質問之下,場間鴉雀無聲。
長衫微微搖曳間,女人高挑的身影懸立人間,青絲束在身後,兩袖中探出白皙如玉的手臂,好似利劍,鋒芒難擋。
看上去略顯成熟風韻的年紀。
眉眼間卻噙着獨屬於年輕一輩的風頭正盛,傲骨錚錚。
天劍道子,蘇紅袖。
她和魏元洲一前一後,將三千妖兵,八大妖將,以及兩條數百丈的長龍圍在了中間。
“這是本王的喪子之……”柯師良倏然騰起,話音未落,便被打斷。
“一炷香,要麼滾,要麼死。”
蘇紅袖顯然不像魏元洲那般客氣,眸子裡閃爍着不耐,嘴巴殺不了妖,她不太愛用。
在南陽宗名存實亡後的漫長歲月裡,這或許是南洪七子首次在龍宮面前展露鋒芒。
這些年輕道子的態度,將代表着往後的仙宗,將會以何種方式與龍宮相處。
即便是以柯師良的身份,此刻也是不免有些心悸起來。
“咕咚。”顏賢清忽然聽見了自己吞嚥唾沫的聲音。
好似還有迴音。
他悄然側眸看去,卻發現周遭之人,都是本能的嚥着喉嚨。
當所有人都想把事態控制起來,以大化小,以小化無的時候,天劍道子卻好似生怕事情不夠大,她不僅想要殺柯師良,似乎還有種躍躍欲試想帶着南洪七子,跟整個龍宮鬥上一場的樣子。
雲霄閣和玄海齋的修士們鴉雀無聲。
沈宗主不僅做了安排,而且這個陣仗的恐怖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甚至讓人有一種……南陽宗根本就沒有落寞的感覺。
“你們!”柯老四終於裝不下去了,徹底撕碎表面的沉穩,雙眸血紅。
五叔僅是喪子,忍了也就忍了,但自己卻還要靠着此事重新翻身,念及此處,它不由發出低吼:“欺人太甚!”
然而柯師良卻是突兀的冷靜了下來。
三個道子出面,分別代表着清月宗、天劍宗、凌雲宗。
再加上這事情本身涉及的南陽宗。
南洪七子出來了四個。
別說是喪子,就算自己死了,南龍宮也得思忖思忖,要不要找西龍宮商量一下。
南陽宗才重現多久?就憑那羣寶地內的土著,憑什麼得到南洪七子如此大力的支持。
亦或者說,南陽宗只是個藉口。
實際上是南洪七子本身對龍宮的態度發生了轉變,沉寂許久之後,想要重新站出來爭奪南洪的話語權?
若是後者,那可就有些棘手了。
柯師良一時間竟是暫時忽略了柯十三的死,畢竟它又不止這一個兒子。
身處王爺之位,要考慮的事情還有很多。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它是來講道理的,沒帶夠人手,若是真打起來,今日必死無疑。
至於身死之後,南洪七子要付出什麼代價,好像都跟它沒什麼關係。
“給本王一個說法。”
柯師良忽略了天上那個女瘋子,將目光投向了遠處的魏元洲。
相較之下,它竟是覺得這個凌雲宗道子也變得和藹可親,好說話了許多。
“南洪七子並非不講道理。”
魏元洲挑了挑眉,有人唱完了紅臉,就得有人負責唱白臉。
蘇紅袖只是殺心大,又不是傻子。
他們這羣道子,很多時候只需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思。
“但道理不是這樣講的。”
魏元洲隨意指了指附近的妖兵:“想要請見沈宗主,那就老老實實按規矩辦事,讓你那些兄長遞上拜帖,備好酒宴,待沈宗主有了空閒,自會赴宴,給你們一個說法。”
“若本王沒記錯的話,七子大會還未召開,他好像還不是宗主?”
柯師良無視了旁邊殺氣騰騰的柯老四,這小野種已經沒了回頭路,想要拼死一搏,但自己憑什麼陪着它去送死。
聞言,魏元洲的指尖從白巫和蘇紅袖的身上掠過,最後又指了指自己,淡淡道:“已經是了。”
“不是……”白巫脣角又抽搐起來。
自己什麼時候說過要參與此事了,他可不像這兩人那麼瀟灑,清月宗的家教嚴的要死,他哪有做決定的權力。
還有,白巫是真想不明白。
魏元洲出手也就罷了,畢竟他腦子不正常,而且魏元靈的事情勉強也能算個說法。
蘇紅袖是抽了哪門子瘋。
這女人可不是多管閒事的性格。
就連白巫都想不明白,更何況其他人,此刻皆是一副呆滯的模樣愣在原地。
就連跟沈宗主最爲熟悉的顏賢清,現在也是訥訥的張嘴,身爲南陽仙宗的附庸,他們怎麼不知道,沈宗主居然有如此大的面子。
甚至連面都不用露。
便能讓別宗道子心甘情願的爲其出頭。
像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顏賢清雖佩服沈儀的心性與實力,但不得不承認,事事都親歷親爲,並不符合宗主該有的身份。
一紙法旨,派出三位道子。
不知不覺間,沈宗主竟是已經擁有了這般恐怖的地位。
“本王明白了。”
柯師良點了點頭,隨即朝身後看去:“收兵。”
說罷,它又重現回頭看來:“請帖,酒宴,本王會一樣不少的備好,只希望那位沈宗主,莫要裝作沒看見,讓南洪看他的笑話。”
“……”
蘇紅袖從頭到尾沒有再多說過一句話,僅是悄然躍動的指尖緩緩止住。
一炷香到了。
剎那間,濃郁的白芒的佔據了所有人的視線。
所有人的耳目都被白芒遮掩。
待到這光消散的那一刻,所有妖兵妖將,連帶着柯師良都是本能的入了海,只留下汪洋間數十道新鮮屍首,暗紅的血漿讓水面變得昏沉起來。
這次就連魏元洲都不禁挑了挑眉。
這位天劍道子,竟然是提前取了鴻蒙天兵過來的。
她是真想打啊?
柯老四就算修爲不如巔峰時的蘇紅袖,但也不會差太遠,但它卻並沒有還手,而是在蘇紅袖動手的瞬間,便帶着屬於自己的兩尊妖將遠遁而去。
單對單,面對這種狀態的天劍道子,它或許有些勝算。
但絕對殺不了。
而它僅存的兩個手下,是必然要交代在此地的。
到時候可就真完了。
龍宮妖兵來得快,退的更快,甚至到了讓衆人有些猝不及防的地方。
幾個呼吸的時間,那漫天的妖氣便是徹底消散一空。
蔚藍汪洋重新復歸於平靜。
“這就結束了?”雲霄閣主怔怔的朝旁邊看去。
讓他們心驚膽戰的大事,到最後,竟然連讓沈宗主露面的資格都沒有。
怪不得顏家和玄嶽城這兩個老小子,會如此心甘情願的趕過來,這是瞞着自己重新攀上高枝了啊。
就在衆人沉浸在震撼之際,天上那道金絲白袍身影終於動了,略顯幾分拘謹。
“你就不擔心柯老四真和你拼命?”魏元洲無奈搖頭,朝着那女人看去。
“剛剛吃了虧,氣性有些大。”
蘇紅袖簡單解釋了一句,揮袖間,一道濃郁紫光回到了天際,消失在仙城門中。
她唱紅臉的心思是真的,但出手時的殺機也是真的。
或許就是有些煩那條老龍,都打算要走了還要諷刺沈儀兩句,那個和自己同樣乾脆利落的修士,怎麼可能會躲起來。
他只是還需要時間罷了。
“我會派人傳訊南陽宗,只要等到七子大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魏元洲輕聲道了一句,雖不知蘇紅袖爲何會來,但應該與自己差不多,都是和那位年輕的宗主有關係:“你自己也注意控制一下心緒,能這麼快恢復到這般狀態,大概是張師叔幫忙?他應該不是爲了讓你出來闖禍的。”
“廢話真多,真拿自己當道子領袖了。”
蘇紅袖徑直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
“……”
魏元洲像是早就熟悉了她的傲氣,並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略帶幾分尷尬的搖了搖頭。
“嘖。”
白巫饒有興趣的盯着魏元洲,像是覺得特別好笑般張開了嘴,發出嘖嘖聲。
有的人在這兒站了半天,想多聊半句都沒機會,看上去好像沒有什麼,畢竟天劍道子的性格人盡皆知。
但相較之下,另外的人一句話都不用說,蘇紅袖便能不遠千里趕來
這肉眼可見的差距,實在是顯得魏兄有些可憐了,真讓人心生感概……哈哈哈。
“搞不明白您在笑什麼。”
池陽長老和柳世謙無奈的對視一眼,都是道子,自家這個怎麼一點進取心都沒有。
不知道心思都放在什麼地方去了。
“不過還好,總算是替沈宗主爭取了些時間,能讓其安心一段日子了。”池陽長老感慨了一句。
“……”柳世謙並沒有接話,而是眉心噙着些若隱若現的擔憂。
他現在倒是暫時不擔心龍宮,心中所顧慮的,乃是另一件事。
畢竟那位沈宗主,可是靠着硬實力,活生生在數月時間裡,一路得罪到了龍宮的王爺……
就在柳長老心思不定之際。
南陽宗,藏法閣頂樓。
盤膝而坐的墨衫青年悄然睜開了眼眸,他取出了玉質道牌,安靜聽完了玄慶留下的消息。
白皙俊秀的臉龐毫無波瀾。
唯有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中,緩緩涌現出了幾分危險的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