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剛剛隕落的兩頭白玉京大妖屍首,屍體尚溫,便化作血河匯入了沈儀的眉心。
墨衫翻卷間,兩道靈光掠向前方,露出其高大健壯的身形。
在兩尊鎮石的簇擁下。
沈儀緩緩起身,看向掌心的猩紅痕跡,其上有靈光遊走。
即便翻找了秦宗主留下的寶珠,也沒能找到徹底散去這枚血符的手段。
或許是對於仙宗修士來說,既然敢殺龍裔,那也就沒有什麼遮掩的必要了。
不過還是讓沈儀尋到了一門小訣。
可以將這血符的氣息轉移到別處,藉此迷惑龍宮。
至於代價,不過區區千百年妖魔壽元而已。
沈儀擡眸朝着前方面板看去。
即便以他如今的心性,也不免有些呼吸急促起來。
先是在前兩次出手中,順手宰了龍宮四百餘精兵悍將,後面在追殺其他白玉京大妖將的時候,又正巧遇到它們召集各族最頂尖的高手議事,雖不如殺妖兵的壽元多,但卻更方便凝聚鎮石。
也就是鬧出的動靜太大。
反倒讓這兩頭姍姍來遲的大妖將收到消息,立刻分作兩路,孤身逃亡,沈儀強行斬殺了其中一位,最後追到了一處令人感覺極其不適的水域。
還是在衆多水族鎮石的提醒下,才知道那是屬於南龍宮太子的封地,只得放棄。
但哪怕就此收手,其收穫也完全對得起這次冒的風險了。
【剩餘妖魔壽元:八百一十八萬年.可凝練】
而且這還是在耗費了近四百多萬年壽元,凝聚了整整十三尊鎮石以後,還剩下了如此恐怖的數字。
沈儀感覺自己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爲壽元所發愁了。
“呼。”
他擡起頭,重新看向水面。
將鎮石都放出去吸引龍宮視線這種事情。
雖然感覺有些可惜,但哪怕損失幾尊鎮石,也總比把自己搭在裡面的要好。
現在就看能回來多少了。
時間緩緩流逝。
一道道流光接連落地,涌入了沈儀的眉心。
情況好像比他想象的還要好上許多。
僅隕落了一道而已。
只不過那尊鎮石的實力堪比連開兩城的白玉京修士,居然就連妖魂都沒能逃出來……對方大概率是出動了合道境巨擘。
“……”
沈儀方纔還躁動的心,忽然就冷靜了許多。
在這方水陸真正的執掌者面前,哪怕是白玉京修士,也顯得那般羸弱不堪。
更何況……自己還沒能登上白玉京。
念及此處,沈儀輕輕吐出一口氣,無量妖皇宮瞬間佈滿天幕,猩紅雲海在漆黑夜色中翻滾開來。
將這片遠離水域的無垠山脈映成暗紅色。
於雲海中佇立的仙妖,一根根粗壯的道柱,其上佈滿猙獰妖紋,濃郁的凶煞之氣朝着下方傾瀉而來。
沈儀曾以爲返虛圓滿的三層道宮,會讓自己頭疼不已。
畢竟他是真的很想瞧瞧一座純粹由紫氣構成的長虹,到底會不會有什麼玄妙之處。
故此,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能全部用絕品道柱自然是最好的。
可南洪這地方,哪有那麼多堪比白玉京的妖魔可殺……
就連沈儀自己都沒想到,龍宮會送來一份如此豐厚的饋贈。
加上來之前的鎮石,他現在已有整整十九根絕品道柱!
現在,是時候享用這些饋贈了。
就在沈儀懸空而立的剎那,他眉心中的諸多鎮石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卻沒有任何畏懼和不捨,相反,皆是在本能的牽引下,爭先恐後的想要踏上那座無量妖皇宮。
轟!轟!轟!
似天雷炸響!
一根根大柱拔地而起,將整座大殿撐的愈發高聳,似有狂風涌起,讓那紅雲倒卷。
兇獸的咆哮聲不絕於耳。
蒲團上的猩紅身影緩緩站起,隨即竟是懸空騰飛,徑直離開了無量妖皇宮。
喀喀喀!
嶄新的大殿順勢而起,近乎要衝破天際雲層。
突破返虛十層,勢如破竹,可稱圓滿。
然而周遭並無仙樂繞耳,東方也無紫氣萌生。
只因爲沈儀的動作並未停歇,剎時間,又是六根同樣粗壯的絕品道柱憑空而現。
他說過,要一口氣走完這條返虛路。
待到道柱之上的石皮剝落,第一道紫氣才姍姍來遲,其渾厚的程度遠超前面的九層,讓人如夢似醉。
紫氣的到來,也宣告着沈儀終於超越了玄慶,走出了一條更寬敞的大路。
伴隨着時間流逝。
第二道,第三道紫氣隨後而至。
整座無量妖皇宮好似化作了一道長階,直連天地,通往那祥雲後方的彼岸。
這條長階之由累累屍骸鋪就而成,一張張猙獰可怖的妖魔臉龐發出淒厲的尖嘯。
返虛大圓滿,十二層!
剎那間,天地爲之生輝。
但一切好像仍舊沒有結束。
沈儀閉上眼眸,略微張開雙臂,隨即神魂脫體而出,沁入那猩紅人影的體內,輕輕一擺拂塵,站到了第一層妖皇宮前方。
那是唯一沒有鴻蒙紫氣的一層道宮。
就當沈儀控制着猩紅人影,不急不緩踏足第二層的瞬間,他終於明白了這是爲什麼。
劇烈的灼燒感從腳尖襲來,好似要將整個身軀都焚燒殆盡。
就在他本能退後半步,重新回到第一層的剎那,腳下的無量妖皇宮忽然化作了一道由純粹紫氣匯聚而成的虹橋。
而那唯一沒有得到饋贈的道宮,便是虹橋前方供人暫且歇息的落腳地。
“……”
沈儀感受着腳尖的灼痛,看着自己的猩紅的身軀像是被腐蝕般,化作血漿般的液體,朝着下方滴落而去。
他陷入沉思。 隨即翻閱神魂識海中的寶珠,尋出一本與登上白玉京相關的古籍。
所謂五城,實乃五劫。
生老病死苦。
蛻凡身,登仙路。
而這第一步,恰巧就是生劫,也是最容易踏過去的一步。
畢竟無論妖魔邪祟,還是人族修士,哪怕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也算作經歷過了生劫。
但凡事總有例外。
沈儀緩緩攥緊五指,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對於這方天地而言,自己好像算是外來者。
很顯然,在天地劫數的辨認下,那個柏雲縣的小差役,和如今即將登上白玉京的修士,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換而言之,他是無生之人。
“我……”
沈儀垂眸盯着已經殘缺的猩紅小腿,似乎想要解釋什麼,但沉吟瞬間,他只是笑了笑,重新朝着雲後看去,語氣悄然有了變化,蘊着淡淡的兇狠:“我他媽一路殺過來,就是想要活着,如果這都不算生劫,那什麼叫生劫?”
爲什麼非要天地來定義何謂生劫。
小爺今天就要硬登你這虹橋,不服憋着!
念及此處,他擡起頭,神情平靜,猶如過往一路走來時,從柏雲縣到青州,再到大幹,最後走出南陽寶地,如今要踏至這天上去。
沒有任何不同。
他一瘸一拐的又踩上了那座紫氣盎然的虹橋。
……
南洪七子,天劍宗。
蘇家姐妹陪完了寶花宗貴客。
那位老嫗暫且留在了清月宗和姬宗主閒聊,倒是寶花仙子主動的跟了過來,可心思明顯不在天劍宗上。
無論是那些路過親傳的點頭示好,還是尋常弟子的駐足而視,似乎都被其徑直無視。
一直在沉思苦想如何尋找機會溜出去。
“你陪寶花仙子到處看看。”
蘇紅袖顯然看出了這小妮子的心思,隨意提點了妹妹一句。
如今南洪七子周遭也並不算安寧。
貿然離開,很容易出什麼亂子,影響到南洪七子和寶花宗間的關係。
“明白。”蘇語裳點了點頭。
只要不涉及鬥法之事,別觸姐姐的黴頭,在宗門事宜上面,實際上對方還是一位特別靠譜的天劍道子。
“你要回去閉關嗎?”蘇語裳沒忍住又問了一句。
“我去辦點事。”蘇紅袖收起了脣角的弧度,眸光泛冷的朝着某個方向看去。
沒有再多言什麼,她徑直消失在了原地。
“總是這樣,什麼都不告訴我……”蘇語裳嘆了口氣,倒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說罷,她徑直一把勾住寶花仙子的修長脖頸:“快,跟我說說,你到底想跑哪裡去?”
能以仙子之名響徹洪澤的,實力可能有水分,但臉蛋絕對是數一數二。
更何況此地還同時站着兩位,動作又如此親暱,遠不像曾經那般高高在上。
身爲修士,耐得住寂寞乃是首要的東西,否則如何經得起動則成百上千年的苦修。
但愛美之心人人有之。
也怨不得諸多弟子已經隱隱有些失態。
彷彿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引不走他們的目光。
昂——
就在這時,一道刺耳的劍鳴響徹雲霄,近乎撕裂衆人的耳膜。
他們神情大變,齊刷刷的朝着那個方向看去,修爲較低者,甚至已經不受控制的朝着地上跌坐而去,捂住雙耳,面露痛苦之色。
“姐姐?!”
對這道氣息再熟悉不過的蘇語裳本能驚呼出聲,就連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寶花仙子,也是不禁驚愕擡眸。
其實根本不需要天劍仙子提醒什麼,因爲下一刻,那道熟悉的嗓音便是隨劍吟蕩過長空。
“劉興山,出來練練。”
蘇紅袖的語氣裡帶着幾分疲倦與慵懶,以及那一絲淡淡的頤指氣使的傲氣,沒有留給對方半分拒絕的餘地。
若是有靠近那處的人,便是能清晰的看見。
就在剛纔那道劍鳴聲中,玄妙的光幕被一分爲二,連帶着整個大陣都傾覆的近半,露出其中隱藏的真容。
高山環繞,中間多了一道深深的劍痕,彷彿一直蔓延到視線的盡頭。
在剩下的半邊光幕中,傳出心有餘悸的厚重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聞一道蒼老的暴怒咆哮:“你這不知老幼的蠢物,又在發什麼神經!老夫又哪裡招惹到你了!”
光幕之外。
蘇紅袖一襲長衫,不知何時化作了一襲血紅大袍。
她略帶幾分成熟風韻的臉頰上,噙着如玄冰般的森寒鋒銳,眉眼如畫,卻冷的有些嚇人。
五指隨意的搭在劍柄上。
那柄溫玉寶劍斜斜的耷拉着,讓人完全看不出,剛纔差點將長老洞府碎去的劍痕,乃是出自於它。
“我說你招惹到我了麼?”
蘇紅袖稍稍側眸,脣角揚起幾分譏誚:“我今天就是想要練練你,僅此而已。”
話音間,天幕中若隱若現的龍漢和赤明二城的背後,竟是浮現出了第三座大城,名曰上皇。
周圍的弟子和長老們都不是瞎子,此刻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如果只是單純練手的話,顯然是不需要開第三座城的。
畢竟對於道子而言,從第三座城中取出了何物,乃是一件需要嚴格保守的秘密,這涉及到了她被龍宮截殺之時,能否多出一份生機。
開第三城,便意味着想要殺人。
而光幕中的劉興山長老,顯然還沒搞明白髮生了什麼,故此纔到現在都沒有出面相見。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