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情況?”
駕雲升空,姬靜熙感受着天地氣息的強烈波瀾,有些驚訝的朝四周看去。
同爲天境修爲,她和紫嫺早就察覺到了異樣,但短短時間內,這氣息的變化竟是到了震動整個西洪的程度,這就不只是有天境強者在交手那麼簡單了。
他們在拼命!
這顯而易見的事情,自然不是姬靜熙想問的東西,她真正想問的是原因,以及兩邊分別是誰。
要知道,修士也是人,不可能無中生有,想要在境界上有所建樹,一路上必不可少的要消耗大量的天材地寶,化爲己身之偉力。
這也就意味着,特別是天境強者,每一位的身後都肯定有個龐大且體系完整的勢力,以及數不清的附庸在進行供養。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必須要考慮到這些供養者的生死存亡。
任性妄爲的人,很少能得到支持,就好像諸多仙宗對道子的考驗一樣,需得先證明自己有承接寶地生靈性命之責的擔當,纔有真正接過這塊寶地的機會。
似李玄慶那樣的終究是少數。
那麼兩尊天境強者的生死搏殺,必然是有不可調和的矛盾,而且已經到了拖不下去的地步,絕不可能毫無徵兆。
“……”
但此刻,面對姬靜熙的問話,紫嫺臉上卻盡是茫然。
她蒐羅了西洪近七成的消息,卻從未在其中發現有這般跡象的“矛盾”。
況且,從這氣息來判斷。
其中一邊還是祁昭陽,那位西龍宮四王爺。
對方不爭不搶,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再加上不錯的實力,頗有些超然俗世的味道,如何能與人起這般大的恩怨。
“不行,我得去看看。”
紫嫺迅速取出海螺,雖神情不變,但姬靜熙卻還是從她的嗓音中,察覺到了對方罕見的慌亂。
“……”
姬靜熙略微嘆息,隱約知道了是什麼情況。
雖不清楚東龍宮的目的是什麼,但東龍王派紫嫺過來,定然是想要掌握西龍宮大權。
西洪的天境強者,其中有大半都是這羣龍子,估計今日動手的就有其中之一。
若是真的有龍子隕落,西龍王大概率會甦醒過來,重新執掌西洪事務,至少要幫它親兒子把仇報了。
這也就意味着紫嫺做出的所有努力,或許就此功虧一簣。
南洪七子在西洪並沒有什麼信得過的倚仗,紫嫺肯定算是一位,如果對方好不容易積攢下的家底被西龍王收回,那七子在西洪就真的沒有了任何獲取消息的渠道。
“一起去吧,你在我身旁,我會更放心些。”
姬靜熙轉身朝着沈儀看去,平日歸平日,涉及到天境強者間的廝殺,她還是忍不住又拿出了長輩看護晚輩的姿態。
“好。”
沈儀輕點下頜,看了看面板上涌現的諸多提示,眸光落在了其中最顯眼的一條上面。
【斬殺天境玉角銀龍,總壽七十一萬年,剩餘壽元三十二萬年,吸收完畢】
總共近三十條面板提示,在沈儀打算離開西洪之際,讓他的底蘊再次攀上了一個新的高峰。
【剩餘妖魔壽元:五百零一萬年】
不愧全是龍子手下的精銳。
除去先前的兩百六十多萬年不算,光是這一波,就頂得上琉璃青鳳全族。
有這筆橫財入手,待到幾位分殿主歸來,沈儀回南洪的底氣也足了不少。
唯一讓他有些失望的是,面板上仍舊沒有出現新的東西……難道說當初在萬妖殿籠罩南龍宮時,寶座上缺的那枚大印,並非是用妖壽匯聚的?
還是說這麼恐怖的妖壽,仍舊不夠匯聚出那枚小小的印章。
若是後者的話……連沈儀心裡都是不免咯噔了一聲。
數遍整個洪澤,能有幾個堪比琉璃青鳳、皓月霜虎這般的大妖族,原本覺得富足無比的寶地外面,在這駭人的妖壽需求下面,此刻竟也是顯得有些窘迫起來。
哪怕自己真能湊足那麼多,仙人莫非是瞎子不成,就眼睜睜看着自己把他的洪澤掃蕩一空?
“呼。”
沈儀調整心緒,將心思放在眼前的事情上面。
兩頭玉角銀龍確實已經殺了,但收尾的事情也不可大意,妖壽雖多,也得有命來花才行。
念及此處,他將眸光投向了前方的紫嫺。
此刻,這位大名鼎鼎的玉山龍妃,正神情凝重的調動着麾下,看似平靜的水域之下,在短短時間內,大半個西龍宮的眼線都是運作了起來。
偌大的西洪水陸,再加上天境強者交手的氣息覆蓋本就廣闊無比,想要快人一步找到具體的位置,其實並非易事。
哪怕是以紫嫺對西洪的掌控,眸中也是涌現幾分焦急。
“……”
沈儀略微挑眉,朝着天際看去,渾身氣息忽然凜冽了許多。
見狀,兩女稍稍錯愕,隨之一起看去。
然後眼瞳便是微縮起來。
只見整整四道漆黑流光,悠然的掠過天際,朝着北邊而去。
“萬妖殿。”
姬靜熙倏然和紫嫺對視了一眼,皆是親眼看見過類似的遁法,換做先前的時候,即便以她們的實力也留不住這黑光。
但此刻,卻是連沈儀都能捕捉到它們的蹤跡,足矣見得這羣妖魔有多放鬆和囂張,壓根沒想過隱瞞蹤跡。
直到黑光徹底消失在前往北洪的雲端。
沈儀這才重新收斂了氣息,略微蹙眉,側眸朝着黑光來的方向看去。
“那是萬象閣的方向。”
紫嫺發現這位小沈宗主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心思倒是敏銳,竟是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
“果然,又是這羣孽畜!”
身爲玉山龍妃,她很少有這般失態的時候,現在卻是氣得牙癢癢。
她倒是知道這羣妖魔行事狠辣,但從未想過,它們竟然敢對西龍宮的天境龍子下手,而且還得逞了!
近乎毀去了自己的大計!
“跟我來。”
紫嫺於前方帶路,並沒有浪費力氣去留那些黑光,連姬靜熙都做不到,她倆修爲相仿,結局也不會有什麼差別。
很快,在這位玉山龍妃的帶領下。
三人很快便是來到了一處觸目驚心的殘垣斷壁間,渾濁水波中還殘留着些許新鮮的血味,盪漾間,泛起絲絲暗紅。
整個萬象閣寶地,護宗大陣都是被天境強者交手的餘波所震碎,那雄偉的迎客臺,此刻更是早就化作了廢墟一片,甚至已經讓人能隱約看見寶地的內部。
內門中竟是連半個生靈都沒有,顯得無比淒涼。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姬靜熙閉上了眼眸,她經歷過這麼多事情,倒是不至於心生什麼仁慈,何況萬象閣本身就和南洪七子結怨,即便今日不遭滅門,七子也不可能放過這羣人。
她只是觸景生情,略有些感慨罷了。
大概已經能想到,那位萬象閣宗主突然發現宗外多了兩頭大妖廝殺,哪怕使出獻祭手段,最終也沒能在餘波下守住自己的宗門。
“內門之外,還有諸多寶地生靈……”
姬靜熙朝着紫嫺看去。
“我知道,就算沒有這些,我也得把此地先看管起來。”
紫嫺同樣嘆口氣,認清了現實。
以紫髯白龍一族的天賦,她很清楚的感知到了這片水域當中,僅有龍宮人的血,沒有半點其餘的味道。
也就是說,萬妖殿斬殺祁昭陽,甚至連負傷的代價都未曾付出。
這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掌控能力,必須先安撫住西龍宮,然後迅速找父王幫忙才行。
她是真的沒想到,東龍宮謀劃了整整十萬年的計策,最後會在一個莫名其妙竄出來的勢力手下出問題。
話音落下。
沈儀悄然收回了目光,他之所以把紫嫺帶過來,爲的就是這句話而已。
烏俊將柳世謙帶回了南洪,可這寶地卻是帶不走的,避免其中生靈被龍宮遷怒,就需要有個人出面牽扯一下。
別說……怪不得先前仙人洞的時候,無雙宗主要找那紫蘭閒聊幾句。
這羣紫髯白龍,還真挺好用的。
“我就不多留你了。”
紫嫺轉身看向姬靜熙,哪怕心中不捨,但她也能分清事情的輕重緩急。
想要替南洪七子復仇,替這十萬年枉死的生靈出口氣,避免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洪澤必須換一個真正管事的仙人來庇佑。
而不是一個因爲犯了錯被分配邊疆,滿腦子只想着怎麼迴天上升官發財的二世祖。
洪澤大仙的心思根本不在洪澤,對這片水陸毫無憐憫,準確的說,他的眼裡壓根就沒有這片水陸,否則又怎麼會吃仙庭的空餉,壓根不帶別的仙官下來。
把那些本該用來養活仙官的俸祿,拿來作爲諸多勢力討好他,取樂於他以後的賜下的恩賞。
空有白犀仙印,卻無執印的德行。
“你多加小心。”
姬靜熙輕輕點頭,隨即又認真添了一句:“如果需要幫忙,南洪七子並非忘恩負義之輩。”
“先顧好你們自己吧。”紫嫺略帶愧疚搖頭,若是西龍王真的重回龍宮,僅憑她一人,可沒有餘力再庇護南洪。
“不過,西龍宮現在估計也沒空去管南洪的事情了。”
說罷,她又擡起頭,悶悶的瞥了沈儀一眼,壓低聲音道::“你自己也小心些,南陽宗可不出好人。”
“……”
沈儀移開目光,全當沒聽見。
他並不想摻和到這位古怪龍妃的爭風吃醋當中去。
“又胡說。”
姬靜熙嗔怪的瞪了紫嫺一樣,兩人本可以成爲最親密的姐妹,對方卻總是想要將這關係更進一步,端的是讓人頭疼。
她擡手與紫嫺道別,隨即又重新取出一條寶船,帶着沈儀朝南洪歸去。
……
“你方纔,好像有些緊張。”
“還行,忍忍就過去了。”
精緻卻素淨的清月寶船掠過廣闊水域,兩道高挑身影並肩立於船頭。
姬靜熙看着周遭逐漸熟悉起來的景色,無奈笑道:“現在知道怕了,惹事的時候怎麼不多考慮一下。”
她很少會看見沈宗主露出先前那般警惕的姿態。
不過別說是沈儀,就連她現在也是對那萬妖殿忌憚無比。
當初那頭青鳳,即便要殺,也該由她來出手的,在見識了這樣狠辣的一幕後,怎能讓人不擔心這位年輕的宗主。
“先回宗門吧。”
沈儀徑直掠過了這個話題,他發現清月宗主的心思確實要比其他人敏銳,說多了容易被看出來些什麼。
倒不是信不過這位前輩,只是對方與東龍宮交情過深,關於萬妖殿的事情,也確實沒那個必要讓盟宗們知道。
“嗯。”
姬靜熙也收回了眸光,她本就不是一個特別善談的人。
閉眼略微感受了一下水下的動靜,她眉尖微微蹙起:“都把眼線派到這裡來了,它們好似真的有些急了。”
跨過那條線,重新回到南洪水陸。
在海螺的傳訊下,消息很快便是傳回了南龍宮內。
“祁兄,他們現在可都回來了,你的人呢?”
頭戴冕旒寶冠,身着華服的龍妖親自斟上一杯美酒,可謂是給足了對方臉面,但隨即並指輕輕將酒杯推過去的舉動,卻是流露出輕微的不滿。
說的是真切無比,又是培養了多年的心腹,皆是合道境的存在,隨時可以赴死。
不說對付南洪七子,拿來騷擾寶花宗那些勢力肯定是沒問題的,絕對能給南洪七子造成不小的煩惱。
結果到現在,什麼熊妖蝠妖,反正南龍宮是一個沒看見。
後面又說什麼天境的霜虎,諸多合道圓滿的青鳳大妖……柯家太子光是吃對方的餅都快吃撐了。
在方桌的對面。
“嗬。”
同樣年邁的玉角銀龍緩緩擡起了眼眸,盯着面前的酒盞,哪怕極力掩飾,瞳孔中也是涌現了幾分怒火。
他剛到南洪之時,哪怕表現得再頹廢,再慵懶,南龍宮也不敢對他有絲毫的不敬。
因爲衆人心中清楚,這頭表面上被龍妃架空的窩囊廢,實際上氣性遠超旁人的想象。
但此刻,他哪怕表現出了怒意,柯家太子仍舊是安靜的等待着回覆。
到底是胡吹大氣的窩囊廢還是隱忍多年的未來西宮太子,這事情現在有待商榷。
一個人也喊不過來的隱忍?那有什麼意義。
“老七啊老七。”
祁家老大閉上了眼睛,神情間隱約多出幾分暴戾。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最信得過的兄弟,竟然能把事情辦成這樣。
收斂心神,他再次朝着西洪發出一封密信。
隨即探出尖銳龍爪,端起了那枚酒盞,一飲而盡,隨後長舒一口氣,重新睜開眼眸,嗓音沙啞道:“本王的人,無需你來操心,該他們出面辦事的時候,總不會讓你南龍宮失望便是。”
“想打,那就打。”
隨着咔嚓咔嚓的脆響,那枚酒盞在祁家老大的掌中化作碎片。
他一雙眼眸中兇光畢露:“現在就可以打!”
“……”
柯家太子略微移開視線,敷衍道:“那倒也是,算上祁兄,以及我那剛剛突破的兄弟,三對三,優勢在我南龍宮。”
雖天境強者的數量相同,但南龍宮最大的優勢,便是這片水域,一旦啓動那沉寂了漫長歲月的諸多陣法,尋常修士根本沒有傷到他們根基的能力。
相反,龍宮卻可以肆無忌憚的屠戮那些仙宗,以及他們的附庸。
“不過還是尋個緣由,再試探一下比較好。”
“嗯?怎麼沒把你爹算上,我記得南龍王好像近日纔出來過一次。”
祁老大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柯家太子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並沒有迴應。
“原來如此。”
祁昭義重新慵懶的靠回了寶座上,自嘲一笑:“我這還在尋思着怎麼坐穩太子之位,你已經考慮上了如何向你父王證明你有接管龍窟的能力了,這是等太久,有些急了啊。”
話音落下,他打了個哈欠:“說說吧,什麼緣由。”
聞言,柯家太子替自己斟了一杯酒,淡淡道:“若是沒記錯的話,南龍宮還約了那七子的某位宗主赴宴,既然他已經回來了,那擇日不如撞日,乾脆就定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