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不知麥子仲帶回來了什麼人! 想來是他出山打探消息時,遇到的隋軍潰兵。鄭言慶倒是不太在意,與謝映登起身,出峪谷相迎。
纔到峪谷口上,就見麥子仲興沖沖走來。
“鄭校尉,快看我遇到誰了?”
言慶定睛看去。就見一羣散兵遊勇簇擁着幾個人 爲兩個盔歪甲斜,形容看上去極其狼狽。在他們身邊,還跟着幾名軍官。其中竟有三名軍官,還是鄭言慶的熟人,
馮智玳、崔善福、竇孝文?
崔善福是清河崔氏。鄭州房白水縣公崔至仁的兒子,如今在軍中出任果毅都尉之職,掌一府兵馬。幾年前,鄭言慶爲鄭世安謀求族老之位的時候,曾悄然抵達管城縣,拜會了崔至仁。
後來也正是因爲崔至仁的出面,使得鄭善果反水,更引起各族房的
慌。
不過,鄭言慶和崔善福相識的時候,並沒有太多交集。崔至仁之所以出面,更多的是看在言慶師父長孫晨的面子上。所以,兩人只是點頭之交,說過的話加起來,絕不會過五句。
可寞孝文,,怎會在這裡?
看他的打扮,一身戎裝,非宗團鄉勇可比,而是軍豐旅帥裝束。
沒聽說竇家派人過來啊!
鄭言慶心中正感到疑惑,麥子仲已帶着兩名都尉,來到鄭言慶的跟前,“言慶,這兩位都是大將軍麾下,南海都尉木毅、熙平都尉馬元”我和馮果網纔打探消息時,偶然間相遇。”
南海都尉和熙平都尉,都是嶺南府兵所屬。
馬元倒還算妥帖。微微一笑道:“久聞鄭校尉大名,卻爲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之下相見。”
而木毅則很不客氣。掃了鄭言慶一眼之後,冷哼一聲。
“你就是鄭言慶嗎?”
鄭言慶眉頭一蹙。心中頓生不快之意。
裝什麼大瓣蒜?大家同爲敗軍之將,我又非你麾下,擺什麼架子?
不過顏面上,鄭言慶還是要講究一些規矩。畢竟這木毅是一府都尉,軍職比他高出一階。再者說,木毅馬元帶着四五百人,看模樣多以嶺南排躥手爲主。如今正是用人之時。多一個人,就多一些保障。
所以鄭言慶恭敬的插手回答:“末將鄭言慶,參見木都尉,馬都尉。”
“哼,黃口孺子。聽說你囂張的很呢!”
木毅語氣不善。非但沒有回禮,反而冷冷道:“不要以爲你是雲騎尉,就可以囂張跋扈,視天下英雄爲無物。”
鄭言慶的臉色。騰地陰沉下來。
“末將從未以雲騎尉而囂張跋扈,更未曾視天下英雄爲無物。木都尉非我上官,見面就橫加指責,但不知是何用意?”
“你好大的膽!”
“末將膽子大不大。還輪不到木都尉您來評斷。”
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恭恭敬敬的見你,你卻倚老賣老。我不是你的麾下。論爵位。你還沒有我高。鄭言慶的性子雖然平和。但在這種時候。他卻絕不會退讓半步。
麥子仲沒有想到。雙方見面就會生如此衝突。
他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其中玄妙,扭頭狠狠的瞪了馮智玳一眼。
網要上前勸說。那木毅卻怒聲喝道:“鄭言慶,你膽敢頂撞上官,信不信我問你以下犯上之罪。”
鄭言慶也怒了,“有本事。你且問問看?”
說話間,他手已握住銀鞭。身後雄闊海閣棱沈光,更是上前一步,怒視木毅等人。
謝科也毫不猶豫的站在鄭言慶身邊,挽弓搭箭,對準了木毅。世家子弟的自尊心,絕不容一羣嶺南蠻子踐踏。哪怕你是一府都尉,可是在世家子弟眼中,身處嶺南,無異於蠻夷之人。
木毅身後的排鋒手,也呼的一下上前,舉牌執稀。
崔善福見此狀況,連忙厲聲喝道:“本府兵馬。立刻退下。”
一聲令下,呼啦啦有近百人退了出去。雖說他和馬元木毅等人是袍澤,但他終究出身名門。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不幫着鄭言慶,恪元。
而寰孝文則更簡單。大手一揮,數十名弩手隨着他站出來,眨眼間就到了鄭言慶身後。一張張硬弩橫刀。對準了木毅馬元的兵馬。寞孝文更堅決的站在了鄭言慶的身旁,虎目怒視木毅。
這火藥味兒,變得越來越濃。
“寰孝文,你做什麼?”
寰孝文冷冷道:“爾等可曾聽過酒中八仙歌否?窒某名列其中,焉能坐視爾等欺凌好友?”
麥子仲臉色一變,露出一抹苦笑。
沒錯,寄孝文當初可是跟隨着鄭言慶,與他鞠戰一場。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怎可能幫着木毅和馬元?崔善福恪寰孝文站在鄭言慶一方。別看木毅帶着四五百人,這此消彼長之下,雙方兵力一下子扯平。別忘了,那谷中的二百多人,可是聽從鄭言慶的調遣。而且言慶手下猛將無數,勿論雄闊海閣棱,亦或者沈光,全都是以一當十,乃至以一敵百的好漢。木毅人數雖衆,可火拼起來,卻討不得便宜。
麥子仲連忙到了兩方人馬中間,“木都尉,鄭校尉,都快快停手。
咱們現在同在敵軍腹地,正當攜手合作纔是。這般衝突起來,到最後只能便宜了高句麗人。
二郎,快點勸說木都尉,鄭公子,木都尉並無惡意,還請不要往心裡去。”
數載歷練,麥子仲已非當年那個在長安城裡,橫行霸道的長安小霸王。他分得清楚是非輕重,更明白,這件事的起因,恐怕還是在他和馮智玳身上。馮智玳在掖縣被鄭言慶削了面子,豈能善罷甘休。他老馮家在嶺南聲望極高。故而木毅馬元,自然不會任由馮智玳吃虧。
追根到底,馮智玳是想爲他出氣。
可問題是,出氣也要分清楚時候,這種情況下,實不宜再生枝節。
不得不說,麥子仲的話挺管用。馮智玳上前攔住了木毅,馬元也是在一旁低聲勸慰。鄭言慶一臉陰霾,虎目一眯,片灰之後冷哼一聲,轉身往峪谷中走去,再也沒有理睬麥子仲等人。
沈光、謝科和寰孝文,緊隨其後。
而雄闊海與閣棱。則守在谷口,警慢的注視着麥子仲木毅等人的一舉一動。那意思分明是說,我們不歡迎你們前來。崔善福搖頭苦笑,麥子仲更是面帶尷尬之色,站在原處,左右爲難。
他出山打探消息,意外的和馮智玳重逢。興奮不巳。心裡想着,多出這四五百人。想必擺脫困小”匯率,也會隨之增犬,,
哪知道,這困境還未擺脫,險些就引出一場血腥衝突。
要責怪馮智玳嗎?
可人家也是爲了他好,他如何開這個口?
“少爺,肯安是你有說了什麼。”
馮果忍不住上前,低聲責備道:“如今這種狀況下,正應同舟共濟纔是…少爺,您錯了!”
他這番話,不應是一個奴僕隨從應該說出的話語。
可是馮智玳卻爲生氣,反而低聲解釋道:“秉兒,我哪知道會遇到他?我昨夜去找木都尉,忍不住了幾句牢騷。沒想到木都尉卻記在心裡,所以,早知如此,我昨天就不多嘴了!”
馮果嘆了口氣,“這件事。還要盡解決。
鄭公子身邊雖說兵馬不多,但個個能征慣戰,都是一等一的好漢。若能兵合一處,想必勝算更多。”
“這個。我想辦法吧。”
馮智玳拉着木毅馬元,在一旁竊竊私語。
崔善福則率領麾下兵馬,在峪谷芳邊休息。他和麥子仲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入峪谷和言慶說話。
麥子仲苦笑一聲,走到馮果身旁,“慄兒,這事情好像有些麻煩了!”
“我觀鄭校尉也不是心胸狹窄之人,麥少爺與他有並肩作戰之誼,何不進去說項一番呢?山外的情況不好,咱們必須要儘早做出決斷。若僵持在這裡的話,遲早會被高句麗人現。”
麥子仲想了想。點頭答應。
就在他思索如何措辭之際。鄭言慶等人則圍坐篝火旁,談笑風生。
“孝文,你怎會在這裡?”
寰孝文笑道:“四隻前賴鄭雲騎不棄,我也算平步青雲,得了老太爺的關照。鞠戰之後,我隨老太爺去了長安,並通過唐國公的推介,加入軍中。後來我聽說長孫大將軍噩耗,你護送長孫小娘子入西川尋醫”我呢,在軍中歷練了兩載,去年此時,調入東萊,出任六團十七旅旅帥之職,主要是協助督造海般 年末時,我奉命領兵,隨大將軍先期抵達沙卑城。”
言慶也笑了,“孝文倒是好運氣,才短短數載,就已成爲旅帥。
依我看,用不了多久,說不定能做到將軍呢”善福大哥,你怎麼也隨軍,來到了平壤呢?”
崔善福說:“我本就隸屬左驍衛大將軍麾下,前來平壤,也屬正
。
倒是言慶”你可是越來越厲害了!先前是在洛陽,如今連平壤的高句麗人,也對你念念不忘。”
言慶一怔,“善福大哥,此話怎講?”
“我們在突圍的時候,聽高句麗人說,要尋你麻煩。賊酋高元,更懸賞千金,要取你項上人頭。
據說,高句麗人已出追殺令,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過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我們才得以殺出重圍,擺脫了高句麗人的追擊。那些高句麗人,如今正在山外,瘋狂的尋你蹤跡。”
鄭言慶聞聽這話,不由得暗自心驚。
“高句麗人,如何知道的我?又爲何要懸賞我的級?”
“好像是聽說,你殺了賊酋高元的兒子,令高元震怒,把高建武狠狠的責罵的一通,所以纔會有此懸賞。”
“我殺了高元的兒子?”
“沒錯,好像是叫高寶藏!”
鄭言慶拼命的回憶,但卻沒有任何印象。
倒是謝科突然間驚呼一聲。“高寶藏 言慶,莫不是儘早被你射殺于山外的那個人嗎?”
言慶也想起來了!
那個清晨時分,爲解救謝科。而被他殺死在山口外的金甲少年。思想起來,好像也就是那個金甲少年,最有可能。言慶不由得有些頭疼,如若是這樣,那問題恐怕要更加嚴重”
他們如今在高句麗的一畝三分地上。
高句麗王室出追殺令,定然會引出更大規模的清剿。
此地不能久留,需儘早離開。弄不好,高句麗人已經開始向山中撥索,那樣一來,更加危險。
鄭言慶呼的站起身,在峪谷中徘徊起來。
“還是那句話,要麼向北,往遼東方向撤退;要麼往東。借道新羅,設法走海路回家。諸君以爲,該何去何從?”
寰孝文立刻說道:“鄭校尉。我等聽你的主張。”
“是啊,言慶,就依你決定。”鄭宏毅也表示贊成。
謝科則開口說:“言慶,此種狀況下,大家都已經亂了分寸。如何走,還是你拿主意,我們聽你的。”
崔善福不以爲然!
鄭言慶才名高絕,且殺死了高寶藏,麾下更有雄闊海、閣棱這樣的猛士相隨,的確是頗有實力。但若只是這樣,就把自己的性命交付於鄭言慶來掌握的話,崔善福心裡面。又有些不甘。畢竟,木毅說的也沒有錯,言慶不過是個黃口小兒。豈能把所有希望,寄予他一身?
不過呢,聽一聽倒沒有錯。
鄭言慶想了想,“我決意走新羅,由海上回家。”
他話音未落,忽聽峪谷外傳來一聲厲喝:“我不同意。”
木毅馬元,和麥子仲馮智玳馮果三人,走了進來。木毅厲聲道:“大丈夫當思報效國家,如今我水軍雖敗,然則遼東大戰,方興未艾。正應溯壩水北上,過慈江道,越狼讓。與大軍匯合。
到時候我等可爲先鋒,引軍南下,復奪平壤。也唯有這般,才能洗刷我等今日慘敗之辱,”
木毅聽從了馮智玳的勸說,準備過來與鄭言慶商議。
爲表示誠意,他幾人連兵器都未曾攜帶。可哪知道,網一進來,就聽見鄭言慶要走新羅道。
木毅是個火暴性子,聞聽勃然大怒。
他大聲斥責鄭言慶,“鄭校尉,爾讀聖賢書,當知食君之祿,爲君解憂,怎能只想着逃命呢?”
麥子仲等人心道一聲不好,早知道,就不該讓木毅過來。
言慶站起來,“木都尉,你要洗刷恥辱,你要建立功勳,與我全無關係 ,走新羅,未必一帆風順。然則走遼東,卻將九死一生。你說我膽小也罷,說我不思進取也好。我現在所能做的,所希望的,就是把這些人
他用手一指鄭宏毅等人,還有峪谷中那些軍卒,“我只想,帶他們回家。”
話出口,峪谷中,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