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口鎮位於出海口,直面渤海。
向南走,一百二十里就是百濟國邊界,向北與海浦、漢城呈三足鼎立之勢。這裡所說的漢城,並非後世的韓國都,而是特指一處軍饋。早在西漢時期上,因受漢文化影響,所以命名漢城。至於此漢城和後世的漢城之間,是否存在必要的聯繫?鄭言慶就不得而知。
此刻,他帶着謝科和竇孝文,正站在山頂上,鳥瞰長口鎮。一如其他城市的建築風格,長口饋深受漢文化影響,從城牆到城市格局,全都是仿照東漢時期的建築格局,細膩雨又雄渾。”鄭校尉,長口鎖可是駐紮有一饋兵馬啊。
竇孝文言語之中,頗有些憂慮。也難怪,自平壤之戰以來,無從虎衛雖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但大都是集中優勢兵力,攻打弱勢敵軍。似這種以弱攻強,對手兵力近十倍於己的大場面,從未遇到過。以前,若遇到這樣的情況,無從虎衛毫不猶豫,會選擇躲避和退讓。長口鎮有八百敵軍,己方不過八十二人。
就算加上馮果帶來的十餘人,總人數也不過百。這種懸殊的兵力,而對方又有堅城爲依持,一個不慎,就是全軍覆沒的結局。就算能僥倖逃出生天,對於己方士氣,也有莫大影響。所以,在竇孝文看來,此戰純粹是得不償失。但他不明白,鄭言慶和謝科爲什麼如此堅定的要攻打長口饋。
不但是要打,甚至還要換上隋軍裝束,明目張膽的向長口饋動攻擊。這與送死,又有何異?鄭言慶沒有回答,而是蹲下來,在一塊山石上,攤開地圖。
這份地圖,是臨時繪製。早在數日前,鄭宏毅、沈光馮果三人,查探了長口鎮周遭地形之後,命鄭懷安把地圖送過來,而後就再也沒有動靜。除了鄭言慶和鄭懷安兩人知道他三人行蹤之外,甚至連謝科也不清楚。沒有鄭言慶的命令,鄭懷安絕不會吐露出任何消息,這也讓謝科與竇孝文有些不解。他們知道,鄭言慶要強攻長口鎖,但究竟如何攻打,卻不知曉。”宕毅他們,已進長口饋三日了!”鄭言慶沒頭沒腦的一昝話,讓謝科和竇孝文,大驚失色。”鄭公子他們去了長。?”竇孝文不禁驚呼一聲“他們去長口做什麼?”
謝科倒是有點明白了鄭言慶的心思,輕聲道:“言慶,你莫非是打算裡應外合……長口鎖可不比石多山鎮,他們兵馬衆多,而且早有防備。偷襲的招數用在這裡,只怕不太合適吧。
鄭言慶擡起頭“誰說我要偷襲?”
“不偷襲,難不成強攻?”正是如此!”“言慶,你瘋了?”這一次,連謝科都忍不住驚呼起來“若是偷襲,我們尚有勝算,鄭言慶笑道:“兵者,詭道也!”
他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讓謝科和竇孝支,不知該如何勸說。兩人相視一眼,苦笑着連連搖頭。
“既然你務瘋,那我們就隨你瘋這一把。”
“誰說我要瘋?”鄭言慶正色道:“山人,自有妙計。”
他招手示意竇孝文過來,指着地圖,耳語一番。竇孝文連連點頭,但臉上卻未流露出開懷之色。
相反,他眉頭緊蹙,聽鄭言慶說完之後,苦笑道:“這樣做,成嗎?”“成與不成,不試一試,怎知?”
而後,鄭言慶又招手示意謝科附耳過來,在地圖上比劃一番之後,謝科的眼中,依舊帶有隱憂之色。”好了,你們既然要和我瘋這一把,就聽我安排。
想當年,此計可是曾令魏武帝丟盔棄甲,狼狽而逃,從此天下三分。今日,我只是效仿先賢,雖則我們無法與孫劉相比,但高句麗人,也比不得魏武帝。所以,此戰勝負五五之分,若不嘗試一番,豈不讓高句麗人恥笑?”“你說先賢曾用此計?但不知是哪位先賢?”
謝科在離去之時,忍不住低聲詢問:“我也曾讀過三國,但印象中,似乎無人用過此計吧。”言慶嘿嘿一笑“此乃天機,怎能泄露。”
說起來,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鄭言慶越是如此,謝科反而覺得心安了……言慶熟讀三國,能寫出三國演義。他說有,那想必一定是有的。至於真相?謝科反而不急於去追問了。長口饋軍主,名叫淵伽羅,是淵太祚的族弟。自平壤之戰結束之後,淵伽羅奉命駐守長口饋,以監視百濟人的行動。眼看着前方戰事如火如荼,高句麗人捷報頻傳,乙支文德更大破隋軍三十萬人馬,乃高句麗從未有過的大勝。(8偏他駐守在長口,整日無事可做。
百濟國小心翼翼,不敢觸高句麗人之鋒芒。這也讓淵伽羅憤怒不已,幾次向他族兄請戰,但都被淵太祚駁回。理由是:長口饋乃高句麗南方重饋,如今戰事未息,不可以掉以輕心。
話雖是這麼說,可眼睜睜看着乙支文德、乙支生等人接連立功,淵伽羅又怎能平靜?
族兄測太祚,如今遠赴元山,圍剿隋軍殘部,並順道與新羅大軍匯合。淵伽羅只能老老實實的呆在長口鎮,借酒澆愁。這一日,他正在城中飲酒,忽聞麾下軍卒稟報《有隋軍兵臨城下。淵伽羅醉醢醢的問道:“隋軍有多少兵馬?”“稟軍主,不過一寨兵馬。”
一寨兵馬,那了不起也就是五十人而已。測伽羅勃然大怒,呼的起身“隋狗欺我太甚!
不過一寨殘兵,也敢犯我長口鎖?依我看,隋狗不是瘋了,就是傻了……他們既然把功勞送上門來,那我也不用客氣。我那開山刀,早已飢渴萬分。正可藉此機會,飽飲隋狗鮮血。來人,擡刀備馬,點齊兵馬,與我出城迎敵。”
不多時,只聽長口鎮內,法螺嗚嗚作響。一隊隊一列列高句麗兵馬,從城中殺出。淵伽羅頂盔貫甲,罩袍束帶。**一匹大灰馬,宇中一口大刀,一馬當先,衝出長口饋城門。兵馬出城,立刻列陣於城下。淵伽羅勒馬橫刀,凝神向對面望去,只見一支隋軍,大約三四十人。爲一員隋將,身披青袍,內罩唐猊寶鎧,腰繫玉帶,面罩銀色假
在他身前,站立兩員大將,一個個身高體壯,膀闊腰圓。一黑一白,手持雙斧和奇長陌刀,殺氣騰騰。淵伽羅再往後看,亦不由得劁吸一口涼氣。隋軍雖只三四十人,但從衣甲鮮明!頗有殺氣。
這種時候,隋軍都敗成這種局面,還能保持這樣的精神狀態,倒也不簡單。不過,就算這些隋軍個個能以一當十,又能如何?我麾下一饋軍車,八百個人一擁而上,不消片刻,就能將這些隋狗砍成肉泥。想到這裡,淵伽羅心中再無顧慮,催馬上前。”隋狗,爾等殘兵敗將,竟敢犯我城池,真是不知死活。”
雖則高句麗人有自己的語言,但並無文字。大多數時候,他們還是依託於漢文化體系。似淵伽羅這種貴族子弟,更是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所以,他這番話,倒也不難聽懂。假面隋將催馬上前,手中鳥巢橫在馬鞍橋上,紅脣微微翹起,露出一抹自信,而極具魃力的弧線。”爾等蠻夷,見天朝上將在此,還不下馬投降,更待何時?”隋待言語中,滿是倨傲之氣。不過聽他的聲音,猶自帶着幾分童稚之氣,年齡想必不會太大。
淵伽羅怒極而笑“不知死活的隋狗,爾等幾十萬大軍,逆不是被我們殺得落花流水,焉敢在此,大言不慚?通報姓名,某家刀下,不死無名之輩。
隋將大笑道:“蠻夷有眼無珠,爾等千金懸賞你家公子性命,卻爲何當面不識?我乃鄭言慶,高寶藏就死在我馬巢之下。今日我以仙法招來天兵天將,取爾人頭,實乃易如翻掌……”“你是鄭言慶?”淵伽羅先一怔,旋即咧開大嘀,露出猙獰笑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我正說要尋你,不成想你卻送上門來……嘿嘿,天兵天將?爾等隋狗,只會說大話,待我取你性命。說着話,他拍馬舞刀,就要上前。哪知鄭言慶突然大吼一聲“慢着!”淵伽羅勒馬盤旋“鄭言慶,你死到臨頭,還有什麼話說?”“我要殺你,何需費力。聽我良言相勸,趕快下馬投降……否則我仙術施展,你項上人頭不保。”淵伽羅臉上掛着恥笑之意“仙術?那我倒要好生領教一番。”鄭言慶見如此,似是有些猶豫。淵伽羅更加猖狂“鄭言慶,你不是要用仙術取我性命嗎?何不快快施展出來,讓我見識一下?”“這個……”
鄭言慶先是一陣猶豫,而後厲聲喝道:“我仙術已施展,天兵天將就在你身前。”
饒是測伽羅膽子大,也被嚇了一跳,本能的勒馬後退。不過什麼事情都沒有生,他旋即笑道:“但不知,你那天兵天將,在何處?”爾敢大喊三聲,‘誰敢殺我,否?”鄭言慶大聲道。
淵伽羅笑得更加燦爛“莫說三聲,三十聲,三百聲又有何妨?今日就要你死得心服口服……誰敢殺我!”淵伽羅說罷,大吼一聲。高句麗人當中,有聽得懂漢語的人,已經把鄭言慶的話翻譯出去。
所以,當淵伽羅喊出第一聲的時候,所有人不免有些緊張。可是測伽羅完好無損的跨坐馬上,立於遠處,高句麗人頓時放聲大笑。”誰敢殺我!”淵伽羅一開始也很緊張,可是見什麼事情都沒有生,頓時放下心來。
這隋狗,分明是裝神弄鬼,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花招。連喊兩聲之後,依舊毫無動靜。淵伽孑安道:“隋狗,我還活着。”“哈,那是你還沒有喊第三聲。”哈哈哈……”測伽羅快要笑出了眼淚,他回頭用高句麗諄說了幾句話,麾下兵卒,鬨然大笑。”誰敢殺我……三聲了!”淵伽羅仰天大笑“隋狗,爾天兵天將何在?”
話音未落,一匹戰馬風馳電般,突然從高句麗人的陣中衝出來。馬上一員大將,厲聲喝道:“我敢殺你!”說着話,戰馬已經接近。
只見那人驟然從馬背上騰空而起,猶如靈巧飛燕,從測伽羅身旁掠過。一抹寒光閃動,血光崩現。淵伽羅的級飛出,榨落在地上。鮮血從腔子裡汩汩流淌出來,而地上的人頭,依舊保持着大笑之態。剎那間,高句麗人傻了……
鄭言慶二話不說,催馬舞梨,衝向敵陣。雄闊海與闞棱緊緊跟隨,口中同時高聲叫喊:“公子無敵!”咚咚咚咚!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戰鼓聲,更伴隨着轟隆隆蹄聲,似有千軍萬馬奔騰。
有高句麗軍卒順着那戰鼓聲看去,卻見遠處山林中,塵煙滾滾,恰如一條長龍捲起。一隊騎軍從煙塵中殺出,清一色長梨駿馬,爲大將厲聲喝道:“天軍在此,蠻夷敢不下馬受死?”與此同時,鄭言慶已殺入敵軍。大巢輪開來,呼呼掛着風聲,如同蛟龍出海一般,勢不可當。
淵伽羅的突然死亡,讓高句麗人不明所以。被這離奇出現的兵馬所震懾,頓時慌亂不堪“……城裡着火了!”有高句麗人看到,長口鎮裡,出現一股濃煙。
這一來,卻坐實了天兵天將之說。這隋將乃上天護佑,否則焉能殺死高寶藏後,馳騁高句麗,至今安然無恙?念頭一起,頓時戰意全消。鄭言慶謝科兩下兵馬一衝,數百名高句麗士兵,立刻潰散奔逃“……先燒長口鎮,後取平壤城!”鄭言慶厲聲喝道:“兒郎們,建立功業,正在此時,何不與我,一起殺敵?”“先燒長口,後取平壤!”一時間,幾十名隋軍大聲呼喊。
陪着那越來越近的鐵蹄聲,在長口饋上空迴盪。
雄闊海和闞棱,更是奮勇當先。兩人一左一右,護着鄭言慶殺進了長口饋以後,立刻循着城中小徑,一路殺將過去”遠處,一股股濃煙沖天而起,烈焰熊熊,長口鎮中,亂成一片。那名殺死淵伽羅的高句麗將領,來到了鄭言慶跟前。他插手行禮“主公,沈光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