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翻臉

楚衡和江嵐剛出了藤王府,就聽見拐角處有人喚楚衡。

“楚姑娘……”綠翹抱着個包袱從牆角後走了出來,她緊張兮兮的看了眼王府大門,見沒人追上來,綠翹臉上的表情才鬆快了些:“楚姑娘要去哪兒,綠翹跟您一起走。”

“你要跟着我們?”楚衡眨了眨眼睛;“這一路顛沛流離,可不如在王府待着舒心。”

“可是姑娘這一走,綠翹在藤王府也呆不下去了啊……”綠翹癟了癟嘴,好似楚衡拋棄了她一般:“再說姑娘這一路上衣食住行也需要有人伺候。”

楚衡剛要開口說話,一旁的江嵐已經不耐煩的出聲了:“衡兒的衣食住行我照顧就行了,你若在藤王府呆不下去,回家置辦些田地找個老實人嫁了,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皇上,您照顧楚姑娘?”綠翹言語間頗有些不以爲然:“皇上自個的病還沒好利索呢。”

“……”

江嵐聞言冷哼了一聲,心道自從自己這腦子的病傳開之後,連個小丫鬟都敢瞧不上自己了。他也不耐煩跟綠翹多說,轉身拉着楚衡就要走。

“等一下。”楚衡想到江嵐的病還沒好,多個人照顧總是利大於弊的,況且這綠翹雖有些小心思,可心性並不壞。而且自己跟江嵐前腳才從藤王府出來,這綠翹後腳就收拾好了包裹在門口等着,就衝她這個機靈勁兒,也得給她個機會帶上她。

“我們要去的地方很遠,你跟着我就是背井離鄉,可想好了?”

“想好了。”綠翹趕忙點頭:“綠翹原本就是個父母雙亡的,早些年在軟玉樓又總被人欺負着。進了藤王府跟着姑娘後,綠翹好不容易過了幾天好日子,綠翹可不想過回回到過去那種日子了。”說完這些話,綠翹的眼圈已經紅了,她伸手拍了怕自己的包袱:“姑娘走的匆忙,也沒帶什麼東西,綠翹便隨手給姑娘包了些細軟銀子。省着些花。也夠咱們吃上些日子了。”

楚衡伸手掀開綠翹手中包袱的一腳,裡頭花花綠綠的瑪瑙鏈子和寶石頭簪便露了出來。

“這些東西哪兒來的?”楚衡挑了挑眉。

“是世子爺賞的啊,這不眼瞅着姑娘就要大婚了麼……”綠翹剛說了兩句。想到自家姑娘這是逃婚了,便趕忙打住了話頭:“別管這東西哪兒來的,總歸有些錢傍身咱們走到哪兒都容易些。”

江嵐伸手就把包裹拎了過去,揚手竟直接扔進了藤王府的院牆之內:“這藤王府的東西還是別帶走了。至於錢,我會想辦法。”

“啊?”綠翹看着女包袱呈拋物線的飛進了王府。心直滴血:“皇上,奴婢知道你看不上這些東西,可沒錢寸步難行啊……”

楚衡嘴角也抽了兩下,有些肉疼的看着藤王府的朱漆大牆:“那麼多珠寶……”

“……”

江嵐暼了眼楚衡。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沒事,自個身上還有玉佩,能當不少錢吧……

“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楚衡最後看了眼藤王府,轉身往北面走去:“我們先找輛馬車。然後連夜往北走,出了藤城地界便好辦了。”

綠翹忙點頭,擡腳就跟了上去。

江嵐跟在綠翹後面,怎麼看綠翹怎麼不爽。原本打算好的自己跟楚衡的兩人走一趟絲綢之路,偏偏就硬塞進來個電燈泡。

藤王府青巖閣。

譚嫣兒坐在牀上,手裡拿着那件紅的發舊的嫁衣發呆。

這嫁衣是譚嫣兒和姬城成親當天,姬城從他母親那裡求來的,洪水來的時候,譚嫣兒正穿着這身嫁衣,洪水退去後,這嫁衣便被譚嫣兒小心保存了起來。

“小姐,吃點東西吧。”綠蘿紅着眼睛端着點心盤子走了進來。

譚嫣兒擡起頭,一雙眸子冷的發亮:“前面怎麼樣了?”

“二公子的狀態不太好,將自己關在房間裡誰也不見,不過好在大夫人還挺得住,這喪禮的事裡裡外外都是大夫人在操持……”綠蘿將點心盤子放到桌子上,往前走了兩步,一臉欲言又止的看着譚嫣兒。

“你想說什麼?”譚嫣兒暼了綠蘿一眼,復又低頭看向手中的紅色嫁衣。

“世子妃,奴婢知道世子爺去世,您這心裡難受,可好歹也要吃點東西,振作起來……”

“你是想說,我不該讓母親一個人忙裡忙外吧。”譚嫣兒擡頭看向綠蘿:“你是個懂事的,可我這會兒心裡實在是亂,我晚點再去找母親。”

“唉,小姐先吃點東西,這茶冷了,我去添熱水。”綠蘿見譚嫣兒並沒有一蹶不振,她臉上的褶皺也平下去不少。

“我不喝茶。”譚嫣兒擺了擺手:“去將茶梅給我叫來。”

“噢。”

綠蘿眨了眨眼睛,不曉得自家小姐這會叫茶梅來做什麼,她轉身出了屋子,在後院找到了正忙活活的推雪人的茶梅。

“都什麼時候了,就知道玩。”綠蘿看着圓滾滾的雪人很是無語。

“忙裡偷閒唄。”茶梅也不惱,笑嘻嘻的:“綠蘿找我可是有事?”

“是小姐找你。”茶梅說完,轉身進了後罩房。

茶梅將手裡的半截蘿蔔當做雪人鼻子,塞進了雪人腦袋裡,隨後轉身往前院走去。

“主子。”茶梅推開了門,又反手將門關上,兩步走到桌子邊坐了下來:“我聽綠蘿說,您有事找我?”

譚嫣兒放下手裡的嫁衣,從枕頭下抽出了一把匕首,起身走到桌邊坐了下來,她將匕首扔到桌子上:“還你。”

“主子留着防身吧,這匕首是玄鐵打造的,市面上可不多見。”譚嫣兒暼了一眼那匕首,又說道:“況且這已經沾了人命的東西,是不能亂送人的。”

“那你幫我找個地方將它埋了吧。我看着心煩。”譚嫣兒暼了那匕首一眼,厭惡的轉過了頭。

“有什麼好心煩的。”茶梅見桌子上有點心,伸手拿了一塊,吃了起來:“人都殺了,還怕一把匕首。”

“茶梅!”譚嫣兒猛地回頭看向茶梅:“你這是跟主子說話的語氣麼?”

茶梅聞言趕緊將嘴裡的糕點嚥了下去:“茶梅這麼說話,是因爲茶梅將主子當做自己人啊。茶梅想讓主子留下這把匕首,也是爲了主子啊。”

“爲了我?”

“主子留下這個匕首。不僅僅是因爲它是個匕首。”茶梅伸手推了推匕首:“這其中最大的原因是這裡。”

茶梅伸手指了指譚嫣兒心臟的位置:“主子以後的路還有很長。茶梅不想主子留下心魔。”

“心魔?”譚嫣兒挑了挑眉毛:“你此話何意?”

“主子不明白?”茶梅眨了眨眼睛,隨後嘆了口氣,她伸手將桌子上的匕首拾了起來。揣進自己的懷中:“那這匕首茶梅先替主子保管着,若是什麼時候主子想明白了,再來跟茶梅要吧。”

言罷,茶梅站起身來:“若是沒有事。茶梅先走了。”

譚嫣兒點了點頭,她懶得想這茶梅在搞什麼玄機。心裡頭只巴望趕緊甩脫這件殺人兇器:“你下去吧。”

茶梅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紫禁城。

冷風捲簾動,太后蘇莫心捧着手爐坐在涼亭裡,芙白站在一側低頭回稟着藤城的事。

“茶梅傳來的消息。皇上跟楚衡逃出了藤王府,藤王世子死了,是世子妃譚嫣兒親手殺的。那之後,譚嫣兒將她犯下的殺人之罪推到了楚衡和皇上身上。”芙白聲音清涼。臉色蒼白,她的身子裹在厚厚的秋衣裡猶顯得單薄,整個人好似風一吹就要倒下一般。

“姬城死了?”蘇莫心擡手看向自己手上那寶石藍的長長護甲,一臉的遺憾:“這譚嫣兒的成長,比本宮預期的還要快啊。”

“太后下一步準備怎麼做?”

“不是本宮要怎麼做,是看譚嫣兒她想怎麼做。”蘇莫心輕笑了兩聲:“姬城一死,藤王遠在京城鞭長莫及,譚嫣兒的父親再一出現,藤家軍便握在譚嫣兒的手裡了。這藤城的天如何變,端看她譚嫣兒的心情了。”

“藤王現在還在養心殿候着呢……”

芙白想到日日來宮中求見太后的藤王,心裡忍不住唏噓了一聲。像藤王這般身負才華又癡情的男人,這世上真真是少見,這藤王妃也不知道何德何能,能得如此良配。

“是時候去看看他了。”蘇莫心嘴角上揚,一張豔若桃李的臉上滿滿都是笑意:“這個老匹夫,藤城已毀,看他如今拿什麼威脅本宮。”

蘇莫心站起身,徑直出了涼亭,往養心殿的方向走去。芙白趕緊跟了上去。

兩人剛走了兩步,便有個身穿青色錦袍的美男子從花園裡轉了出來,他一見到太后蘇莫心,便拔腿跌跌撞撞的往這邊跑來。

“太后,太后救我。”美男子跪在蘇莫心腳邊,一頭黑髮瀑布一般垂到腰間,他擡頭,眼睛亮的好像黑夜中的繁星,但這繁星現在泡了水,只見他眼圈通紅淚眼盈盈:“太后,藤王那老匹夫害我!”

“小安子,你瞧你這狼狽的樣子。”蘇莫心皺了皺眉頭,伸手扶起了美男子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今兒沒當值麼?怎麼穿這麼一套衣服?”

這美男子正是宮裡的太監總管安總管,因爲平日得太后青睞,爲人處事甚爲囂張跋扈不說,便是宮裡的規矩他也是大多不守的。

“太后,先別管奴才穿什麼衣服了,奴才剛剛被藤王餵了毒藥了啊……”安總管的淚珠子噼裡啪啦的往下掉,一個男人比女人哭的都可憐。

一直站在太后身後的芙白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她頭垂的低低的,生怕暴露自己眼神中的厭惡。

“餵了你毒藥?”蘇莫心眉頭皺成了川子:“他怎麼敢?”

“他那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有什麼不敢!”安總管鼻涕眼淚一起下來了,他噗通一聲又跪下了,抱着太后的大腿便開始哭:“奴才不想死,奴才還想多伺候太后幾年呢,太后一定要救救奴才……”

“行了行了,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蘇莫心擡了擡腿,將安總管甩開到一邊:“他餵你吃了什麼毒藥?”

安總管擡頭看着蘇莫心,一臉呆滯的搖了搖頭:“不知道。”

“……”

蘇莫心翻了個白眼:“得,他現在還在養心殿麼?”

“在的在的,他一直就在那等着太后。”

蘇莫心聽到這話,眼神立刻沉了下來,她低頭看着安總管,語氣也冷了下來:“藤王一直在養心殿,你怎麼碰到他的?”

“奴才……”安總管眼神閃爍,支吾了半天沒說出個一二三來。

“本宮在問你話!”蘇莫心的聲音更冷了。

安總管身子已經開始哆嗦了起來,太后蘇莫心的脾氣忽冷忽熱翻臉之快他深有領會,這會見太后生氣了,安總管也嚇得夠嗆,他眼睛一紅又哭了起來:“奴才錯了,奴才就想去看着藤王是個什麼人物……”

“藤王是個什麼人物與你何干!?”蘇莫心擡腳便踹在了安總管的心口上:“說,你去找他到底要做什麼?”

“太后,奴才真沒有別的想法啊……”安總管磕頭如搗蒜,一肚子苦水只能往肚子裡頭咽。

這大庭廣衆的,安總管也不敢說自己是聽了些傳聞,傳聞說太后年輕的時候曾經青睞過藤王,所以安總管纔去瞧瞧藤王長什麼樣子的吧……

安總管只求太后別當場發落了他,讓他事後慢慢跟太后解釋。

“拖下去,送入天牢。”蘇莫心擺了擺手。

“太后!”安總管猛地瞪大了眼睛:“太后,您聽我解釋!”

“我給過你機會解釋了。”蘇莫心嘴角的笑容冷冷的,看着安總管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個死人。

安總管心一下就沉入了谷底,他早就知道蘇莫心變臉容易,可這事落到自己身上,竟然是這般感覺。

安總管知道自己再不說,自己這輩子是再也見不到太后了,他擡起頭,左右瞧了一眼,見太后身側也只有芙白一個近距離伺候着,旁人都離着有一段距離,自己壓低聲音的話旁人應該也聽不大清楚:“是秦輔材跟奴才說,說太后喜歡藤王,所以奴才纔想着去賭一賭這藤王的風采,若能學到其一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