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下山

楚衡站起身走到窗子邊,望着外面的風雪:“還是得我親自去一趟。”

“姑娘,你要進城?”芙白拉出楚衡的手:“這個天氣,雖說城防守衛會弱一些,可姑娘您這張臉,怕是仍然會被人認出來的。”

楚衡眉頭微蹙,臉上都是糾結:“我何嘗不知道這點,可如今哪裡還有別的辦法可行,姬城在京城內翻不到皇上,現在一定在派人暗暗搜索京郊陣縣,咱們在這紫姑峰上躲不了多久了。”

“那您將地址告訴我,我去。”芙白一臉的堅定。

“不行,這種天氣,咱們又沒有像樣的禦寒衣物,紫姑峰大雪封山,你身子又怕冷,下山都下不去的。”

“可是我下不去,姑娘你又下的去山麼?”

“我從小吃父親的湯藥,身子比常人耐寒些,就是再冷的日子,我只穿一身布衣,也不會如常人那般容易凍僵凍麻。”

“可是……”芙白搖了搖頭,眼睛又望向窗外:“還是讓哈魯去吧。”

“可我是不會同意哈魯的要求的,辛族天高地遠,到了那我們怕是根本就脫不了身了。”

“可是眼下最急的是救皇上,皇上沒了,一切都完了。”芙白聲音壓的低低的:“我們權且應了哈魯,等救出皇上來,到時候怎麼做還不是聽我們自己的……”

“你是說等皇上被救出來後,我們再反悔?”楚衡忙搖了搖頭:“人以誠立世,這萬萬不可。”

“可是姑娘,這世上哪有魚和熊掌可以兼得的事。”芙白蹙了蹙眉頭,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身居高位之人。最不講的就是誠字,以誠立世,那是大儒學者的做派,真要有這份風骨,還是趁早別絞進弄權這個漩渦了,得讓人吃幹抹淨骨頭都不剩。”

芙白說完這話,楚衡的臉色很是難看。可她知道芙白說的話是大實話……

嘆了口氣。楚衡說道:“芙白,你有一句話說的對,現在最急的是救皇上。沒了皇上,一切都完了。”

芙白點頭:“那……”

楚衡走到小屋門邊,推門出去,哈魯正拿着一把鐵鍬清理小屋前面的積雪。那白晃晃的雪災陽光下反的光亮的人眼底疼。楚衡在門口站了好一會,直到哈魯將鐵鍬扔下。向楚衡走了過來。

“你幫我救出皇上,我隨你去趟辛族。”楚衡看着哈魯的眼睛,一字一句:“以我之能,雖無法幫你奪得辛族大位。可搏些權柄還是可以的。”

“搏些權柄?”哈魯冷哼一聲,腳踢了踢地上的雪:“我若救出了你們皇上,你翻臉不認人。我又奈你何?”

“京城的局勢,想必你也知道。便是你救出了皇上。我們也無法再京城繼續藏身下去,我們甚至無法再在國內藏身下去……”楚衡頓了頓,望着哈魯的眼神亮的灼人:“這是個互惠互利的事,你辛族可以供皇上藏身,而作爲報答,我們在辛族的期間,力所能及的幫你做些事。”

“力所能及的幫我做些事……”哈魯還是一臉不滿意:“這話聽着就沒有誠意。”

“誠意不是說的,是做的。”楚衡伸手指向京城的方向:“我們現在的時間很緊,你去那裡幫我將他帶出來,若是人帶出來了,自然一切好說。”

“若是人帶不出來呢?”哈魯瞪着眼睛你看着楚衡。

楚衡望着哈魯的眼睛,哈魯的眼睛微微發藍,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來。

“若是人帶不出來,咱們之前的交易,便不用再提了。”楚衡伸手從衣襬上撕下一塊布萊,又回身打開門進了屋子,回到了火盆邊上。她用炭做筆,在布上畫了個簡單的地圖。

“這地方在城北,是個地下坑道,你去這地方找找,若是皇上在那裡,就將他給我帶出來。”楚衡將布匹塞到哈魯手裡:“我跟你一起下山,在城外等你。”

哈魯嘆了口氣,收起了布匹:“你確定你們的皇上一定在那?”

“他要是被困京城無法出來,就定然就在那等着我。”楚衡伸手入懷,又掏出個陶瓷瓶子,倒出一丸藥來:“這枚藥丸,你吃下去。”

哈魯見狀眼睛一瞪,連連擺手:“開什麼玩笑,你求我辦事,還要給我喂藥?”

“爲了皇上的安全,你必須得吃下去。”楚衡嘆了口氣:“你我萍水相逢,我得保證你不會見了皇上後,回頭就將他給姬城送去了。”

“你若不信我,我不去便是了。”哈魯臉色鐵青,轉身就要往外走。可他剛走了兩步,身子忽然動彈不得了。楚衡慢悠悠的從他身後走了過來,她手裡拿着那粒藥丸,掰開哈魯的嘴,將藥丸塞了進去。

藥丸入口即化,哈魯只感覺到一股熱流順着食道躥了下去,下一秒他的手腳又恢復了自主。

“你給我吃了什麼?”哈魯整個人都不好了,他跟楚衡同屋而居了這麼些天,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感覺到了可怕,這恐懼讓他伸手就掐向楚衡的脖子。

楚衡已經習慣被掐脖子了,這次她的臉上倒是一點驚恐都沒有:“哈魯,放開我。”

哈魯不但沒鬆手,手上勁兒還更大了:“我剛剛怎麼忽然就不能動了?”

“這些問題,等你回來,我會一一給你解答,可你若現在殺了我,你就陪我一起死吧。”

哈魯聞言眼睛眯了眯,隨手緩緩放開了手。

楚衡甚至都沒再看哈魯一眼,她走到門口打開門,屋外的冷風吹了進來:“我們下山。”

哈魯眼睛錚亮的看着楚衡:“你不告訴我我吃的是什麼,我這心裡不妥帖。”

“只是毒蟲制的藥,三日內不食解藥,腸穿肚爛而已。”楚衡擡步邁出了屋子,踏入了風雪之中。

“見鬼!”哈魯伸手要去拉楚衡。可剛伸出手臂,身子又忽的不聽使喚了:“怎麼又這樣!你這是什麼妖術?!”

“你想讓我陪你去辛族,看重的不正是我這些微末之術麼?”楚衡扭頭看向哈魯,臉色青青白白:“我只是提前讓你見識了一下,也免得你這趟救人不盡心。”

哈魯聞言冷哼了一聲。

“姑娘。”芙白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她兩步跑到楚衡身邊:“姑娘,我跟你們一起下山。”

楚衡搖了搖頭:“這山路難走。”

“可你們若真將皇上救出來。也不能再回紫姑峰了……”芙白咬了咬嘴脣。又說道:“等到了山下,哈魯去救皇上,姑娘您在城外接應。我則去僱一輛馬車。”

“就是,這大雪封山,咱們若走了,再上山就難了。還不如救人之後直奔辛族。”哈魯跺了跺腳,手腳的麻感還沒完全消散。可他情緒卻好多了,想到楚衡的能耐,他覺得自己受這點罪也值了。

“這山路你走的了?”楚衡伸手指了指下山的路,那裡一片皚皚白雪。什麼也看不到。

“我可以走……”芙白咬了咬嘴脣。

“那好。”楚衡點了點頭:“我們走。”

雪還在一直下,起初三人往山下走的時候,還能互相說兩句話。到了後來,衆人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就是悶頭走着。好在往山下走是順風而下,倒也用費那頂風的勁頭,可曉是如此,到了山下的時候,芙白依舊凍的腳都失去了直覺。

“這膝蓋以下都是麻的?”楚衡伸手揉着芙白的小腿。

芙白此刻正坐在山下小村子路口的一處石板凳上,她臉上帶着尷尬,腳已經走不了路了:“姑娘,這拐過去就是個小村子,芙白就在這村子中等你們吧,千萬別因爲芙白耽誤了功夫。”

“我剛剛想了一下,雪天行車怕是不成。”楚衡看了小村子的方向:“讓哈魯先進城去,我跟你去村中找找,可有雪橇之類的物件,到時候比馬車用着順手許多。”

“雪橇?”芙白眼睛一亮:“是了,我們只需要坐着雪橇到臨近的城鎮,等風雪停了再換馬車便可。”

就在兩人說話的功夫,哈魯已經從大路的方向折回來了:“我剛去官道瞧了一眼,雪壓得很厚,有好幾輛馬車都擱在路上了,我瞧着其中有輛車金碧輝煌的,掛着穆親王府的徽。”

“穆親王府,那不是白池凌的王府麼?”芙白眨了眨眼睛:“可看清車裡是誰了?”

“好似是個婦人。”

“難道是白熙?”芙白扭頭看向楚衡:“可白熙這會該入宮當太后了纔是,白池凌也不該在穆王府了……”

“國喪還沒結束,白池凌尚未舉行登基典禮,而且我猜測,白池凌應該還在穆王府……”楚衡頓了頓,又說道:“姬城這人極其狂妄自大,這白池凌不過是他想扶上的一個傀儡而已。姬城這會定然是霸着王宮,這白池凌許是得等他過了登基大典才能入宮……”

“應該不會吧。”哈魯看向楚衡,一臉的不贊同:“若是讓這白池凌留在穆親王府邸,而姬城自個佔了王宮,怕那些大臣不會答應的。”

“姬城是逼宮造反,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怕是有些勢力的臣子都曉得這事。”楚衡擡眼望向了京城的方向,嘴角的笑冷冷的:“這個時候,姬城正等着有人跳出來反對自己,他好抓緊機會剷除異己,畢竟京城已經被藤家軍控制住了不是麼?他還怕什麼?”

“若是如姑娘說的這般……”哈魯嘖嘖嘴巴,一臉不以爲然:“那姬城爲何不乾脆自立爲王,爲什麼還要將這皇位讓給白池凌?”

“姬城還有個父親,藤王……”楚衡扭頭看向哈魯:“況且他讓白池凌當一段時間的皇上,然後禪位給他,這名聲難道不比逼宮造反好聽麼?”

“這……”哈魯眨了眨眼睛,沒繼續說話。

“總之,你可以假說自己是北境走腳商人,編造些瞎話騙了那穆親王府馬車中人的信任,進出城門就會簡單的多……”楚衡伸手將哈魯手上的金手環取了下來,又低頭將他鞋子上的藍寶石也拽了下來,最後又擡頭看向哈魯的頭。

哈魯翻了個白眼,自個將帽子上的珍珠串扯了下來,塞給了楚衡:“我去幫那穆親王府的駕車去了。”

楚衡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金子珍珠藍寶石都塞入了懷裡。

哈魯又回到了官道往城門的方向走,他路過穆親王府馬車的時候,見那車伕正在費力的在車後推着車廂,可馬車依舊紋絲不動。

哈魯湊上前去,伸手幫車伕一起推:“大戶人家的吧?”

那車伕愣了一下,擡眼看向哈魯,一臉的警惕:“你要做什麼?”

“我是走腳商人,瞧你這馬車華貴,想來車主身份定然不凡。”哈魯頓了頓,咧嘴笑了起來,露出八顆大白牙,憨厚的不得了:“走南闖北,多個朋友多條路麼。”

那車伕翻了個白眼,這攀貴人都攀到官道上來了。

“你這麼光推車沒用,這馬啊,碰到風雪就怕了累了,你自己在這推車,馬在前面不用勁,這車動不了。”

“那你說怎麼辦?”那車伕也不推了,他直了直身子捶着腰看向哈魯,又伸手從懷裡掏出一串銅錢:“你幫我推車,我去趕車,這車進了城門,這串錢就是你的。”

“得勒!”哈魯伸手接過錢串兒:“那您去前面打馬。”

那車伕轉身去打馬,風雪越來越大,馬被迫走了兩步就又開始紋絲不動了。哈魯在後面推了一會,看了眼天色,這麼折騰下去今兒誰都別想進城了。

“要不,我幫你打馬?”哈魯走到了車廂邊,看着那車伕:“我以前在馬隊裡幹過,這風雪天……”

那車伕側頭看向哈魯,正張嘴要說什麼,馬車厚厚的車簾忽然被掀開了,一股熱氣從車廂裡冒出來,隨後一個丫鬟探出頭來:“夫人說了,讓這位小哥試試。”

“可是……”那車伕一臉不情願。

就在這時,馬車裡傳出了女人的聲音:“我們都困在這塊半個時辰了,今兒要是進不了城,你以後就別在穆親王府待着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