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女屍

蒙青鐵青着臉看着蒙蟬兒。蒙蟬兒笑累了,她伸手擦了擦眼眶中笑出的淚珠子,站起身來。

“姐,快去瞧瞧蘇公子吧。”蒙青臭着臉催促。

蒙蟬兒理了理袖子,又扯了扯裙子上的褶皺,這才慢悠悠的回頭看向蒙青,她並沒有正面回答蒙青的話,而是說起了別的:“我知道你喜歡世子爺,可咱們和世子爺的身份,那是雲泥之別,你執念這麼深,沒有好下場的。”

“姐!”蒙青眼睛一瞪,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我身份怎麼了?!”

“你是個丫鬟!”蒙蟬兒眼睛也瞪了起來:“他堂堂滕王的世子如何會娶一個奴籍爲妻?便是僥倖讓你坐上了姨娘的位置,半奴半主,世子爺會拿你當回事?你的日子會過的舒坦麼?”

“當姨娘怎麼了,只要世子爺喜歡我,寵着我,姨娘也可以過的風生水起。”蒙青臉色微紅,她冷哼一聲又說道:“再說,你瞧如今咱們這個藤王府的大夫人,她倒是世家小姐出身,可她嫁給滕王爺這麼多年,卻空有大夫人的名號,連個王妃的頭銜都沒封上,這王妃的名分,還不是讓京城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宮女給奪了去!”

“你……”蒙蟬兒氣的跺了跺腳:“那京裡的藤王妃那是皇家賜的,她便曾經是個服侍人的宮女,那也是皇宮裡出來的,你哪兒有她那份造化!”

“呵。”蒙青冷笑了兩聲:“左右姐姐總是覺得我是個不行的,我的確沒有姐姐這般姿色,可我好歹還冰清玉潔,不似姐姐這般身子和心都是髒的!”

蒙青聲音冷冽,眸子裡帶着紅色,她說完這句話,轉身便走了出去。

風從大敞的窗子吹進來,吹響珠簾叮咚,淡米分色的木槿花瓣打着旋由窗子飛了進來,藉着風力兜兜轉轉,落到了蒙蟬兒的耳鬢。

蒙蟬兒像失了魂一樣,呆呆的站在屋子中央,她一襲紅色羅裙已經被酒水沾污,腰間繫着的藍色絲帶正隨着風翩然翻飛。

門外傳來桌椅挪動的聲音,那是酒宴散場,歌女們在關門落鎖。蒙蟬兒怔怔的站了好一會,珠簾叮噹聲響,纔將她的神思拉了回來。

“蒙蟬兒,你發什麼呆呢?”蘇雲生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蒙蟬兒翻了個白眼,坐到了椅子上,伸手從身前的桌上提起酒壺,又給自己倒上了酒。

蘇雲生走到了蒙蟬兒對面,他也不坐下,只低頭看着喝酒如喝水的蒙蟬兒:“我今兒來,是看在你爲世子爺效忠了這麼多年的情分上,給你提個醒。”

“提什麼醒?”蒙蟬兒擡眼去看蘇雲生:“難不成蘇公子的消息比蟬兒還要靈通?”

蘇雲生頂不耐煩蒙蟬兒這種態度,他眉頭一皺,冷哼一聲:“是關於你妹妹的,你若不愛聽,我這便走了。”

蒙蟬兒握着酒杯的手瞬時僵硬住了,好一會,她纔開口繼續問道:“我妹她怎麼了?”

蘇雲生翻了個白眼,冷冷說道:“昨兒晚上,你妹妹幾時到的這軟玉樓?”

“她不是晚上來的,昨兒下午未時一過,她便來了。”蒙蟬兒酒意朦朧的眼睛中多了一抹問詢:“蒙青她到底怎麼了?”

“昨兒世子爺讓蒙青留在青巖閣等一個人轉交一句話,她卻沒把話帶到,自己就私自離開了,這險些害的那人喪命……”

蒙蟬兒聞言眼神驟然一冷,手裡的銅質酒杯伴着她的怒氣嘭的一聲擊在木桌上。

蘇雲生挑了挑眉毛,又說道:“現在世子爺應該已經知道這事了,你若是想保你妹妹無虞,該怎麼做自己看着辦吧。”

蒙蟬兒拿着酒杯的手微微發抖着,半晌,她啞着嗓子低聲說道:“你出去……”蒙蟬兒伸手指了指門口。

蘇雲生撇了撇嘴,轉身走了出去。

珠簾清脆叮咚,遮住了蘇雲生那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傍晚,藤王府,青巖閣外石路轉角處,兩個小廝正在收斂一具女屍,楚衡和楚三爺站在一旁。

楚衡臉色微微發白,嘴脣也失了血色,一雙小鹿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地上那具女屍。

死者是大廚房的粗使丫頭,年齡只有十五歲,在她的屍體旁邊還放着些未點燃的元寶和燒了一半的紙錢。

“她應該是昨天半夜來此處祭奠燒紙錢,燒到一半的時候,碰到了夜探青巖閣的兇手。”楚三爺眉頭皺的深深的,他側頭一臉擔憂的看着楚衡:“多虧你躲起來了,否則……”

“否則,我跟她一樣的下場。”楚衡眼中帶着濛濛霧氣,眼圈通紅,語氣卻冷的如臘月寒冰:“這丫鬟生前跟銀珠的關係很是不錯,她應該是來祭奠銀珠的,哪成想祭奠不成,反倒把自己也帶了下去。”

“銀珠?”楚三爺頓了頓,又說道:“我記得那叫銀珠的丫鬟,好像她跟你的關係也不錯。”

“是。”楚衡點了點頭:“爹,你還記得兩年前我被人推入荷花池的事麼?”

楚三爺點了點頭。

楚衡低垂着頭,她的手藏在衣袖中,指甲蜷縮已經掐入了肉中:“那時候冬天剛過去,春寒料峭,塘水纔剛剛融開,水面還有不少冰碴子。我掉入荷花塘後,整個人都被凍僵了,當時荷花塘邊站着不少人,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救我。我就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掙扎了好久,直到那個叫銀珠的小丫鬟撥開看熱鬧的人羣,下了水,遊向我。”

楚三爺臉色黯然:“那銀珠倒是個好的,再到清明,爹給她上柱香。”

“嗯。”楚衡點了點頭,壓住臉上的暗淡憔悴,擡頭衝着楚三爺露出一個淡淡的笑:“逝者已逝,爹不用擔心我。”

“唉……”楚三爺嘆了口氣,摸了摸楚衡的頭:“衡兒要想開些。”

“衡兒沒什麼想不開的。”楚衡咬了咬嘴脣,低下了頭:“銀珠是王府的丫鬟,生死都不是她自己的,她的命早在四年前賣給藤王府。”

“衡兒。”楚三爺將聲音沉了沉:“你這是心裡對王府有怨氣麼?”

楚衡愣了一下,她擡頭看向楚三爺。

楚三爺眼中帶着一抹愧疚,可更多的是凝重:“衡兒,做人啊得守着本分,爹知道你傷心難過,也知道你這些日子受了不少驚嚇,可你萬萬不能因爲這些事惱怒王府,你得知道,沒有王府,你跟爹連飯都吃不上。”

楚衡輕輕嘆了口氣,說道:“爹,我明白。對王府,衡兒一直滿懷感恩。”

“以後爹會小心些,不會再讓你受這些委屈了。”楚三爺也嘆了口氣,他盯着楚衡看了好一會,總覺得楚衡有些言不由衷,便不由自主又勸了兩句。楚衡自然小心附和着,兩人說了好一會話,楚三爺纔算放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