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反詩

楚衡被沉華送回了芙蓉院,大夫人又找了醫女爲楚衡正骨,可楚衡的骨頭並未受什麼傷,只讓醫女隨便按了按,便算了事。

躺在芙蓉院的後罩房裡,楚衡百無聊賴。

這會兒有頭有臉的都去前院迎接滕王回府了,芙蓉院裡只留下了些粗使丫鬟。因爲滕王回府回的突然,這些粗使丫鬟都忙的腳打後腦勺的,也沒人跟楚衡說話。楚衡一個人躺在牀上,腦子忍不住開始想早上在佛堂聽到的那羞臊的動靜。

“琦琦,柳郎……”這兩個稱呼在楚衡頭中盤旋,她在這藤王府內四年了,各房各院的丫鬟也算認得全,可從未認識什麼叫琦琦的丫鬟。揉了揉太陽穴,楚衡翻了個身,腦子回憶起那男子的話,那柳郎說琦琦的院子如今不安全……

這不安全的院子,整個藤王府內也就數青巖閣了,可青巖閣的丫鬟死的就剩下蒙青跟楚衡了,那女子的聲音又絕不是蒙青。

想了一會依舊毫無頭緒,楚衡索性翻身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到太陽要落山,傍晚的時候楚三爺又過來了一趟,說是今天晚上那刻着詩的石碑要入土了,問楚衡要不要過去盯着,楚衡這會兒是萬分不願意再回佛堂那個地方,便只全交給了楚三爺處理。

轉眼間三天過去了,藤王府開始熱鬧了起來。佛堂翻修來的那一堆工匠日以繼夜的忙碌着。青巖閣的靈堂也已經佈置好,滕城有頭有臉的人家已經開始上門祭奠了。大夫人每日都呆在靈堂裡,芙白也都跟着大夫人,這芙蓉院倒是空了下來。

中午,楚衡正捧着修繡繃子坐在芙蓉樹下繡花,就看見楚三爺急忙忙的跑了進來。

“丫頭,快,隨爹出府!”楚三爺神色慌張,滿頭大汗,連身上青袍子的後背和前襟都被汗水打溼了。

“爹,怎麼了?”楚衡不明所以的放下繡繃子,擡頭看着楚三爺。

楚三爺眼中全是血絲,手也在微微發抖,他一把抓住楚衡的胳膊:“那石碑出事了,這次爹是難逃一死,可你還年輕,你得活着。”

“石碑出什麼事了?”楚衡意識到事情不妙,也急躁了起來:“石碑被人發現是造假的了?”

“不,不是……”楚三爺搖了搖頭你,他一邊拉着楚衡出了芙蓉院,往角門的方向走,一邊說:“石碑被人換了,上面的詩不對了,本來咱們不是準備的提醒王府小心的詩麼,如今變成了……”

“變成了什麼?”

“反詩……”

楚衡一下愣住了,她滿眼不可置信:“這是有人要置王府與死地……”

“如今不管是誰要置王府與死地,這件事是藉着我的手辦成的,而主意是你出的,咱們逃不脫關係。”楚三爺拉着楚衡兩人走的飛快,只一會兒功夫已經走到了角門口,楚三爺掏出鑰匙,將門一開,把楚衡往外一推:“這次的事絕不會善了,北城也不安全了,爹想來也沒法活着出去找你,這藤城你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離開藤城吧。”

“爹……”楚衡的淚珠子噼裡啪啦的掉了下來:“爹,不會的,事情總會解決的。”

“現在多說無益,快走!”楚三爺眼中全是紅血絲,他急迫的粗催着楚衡:“王爺馬上就會知道這事,到時候你想走也走不成了!”

“爹……”楚衡看着眼前急的滿頭大汗的楚三爺,心中酸苦得不行,她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雙手頂住了楚三爺要關上的門:“爹,我不會走的。”

“衡兒!”楚三爺眼睛一瞪,急的直跳腳:“你當這是玩笑麼?這次的事可比上次大多了,這會也許藤王府都要完了,你快走吧!爹求你了。”

“衡兒從小沒有娘,四年前,我的生身父親死了,是你救的我,衡兒早已把你當作親生父親看待,如今四年過去了,衡兒不想再死一次爹……”楚衡跪在角門外的石板上,手指死死扣住門邊兒,一邊流着眼淚一邊看着楚三爺。

楚三爺氣的不行,他又不能直接關門怕夾傷楚衡的手,只得俯下身來一根一根掰着楚衡的手指,嘴裡無奈的苦苦相勸:“如今怎麼都是死,咱們父女倆能活一個是一個,不是麼?”

“會想出解決的辦法來的……”楚衡的手指被掰的生疼,心裡卻更痛,四年前的喪親之痛,她再也不想重來一次。

“能有什麼解決的辦法,那石頭被挖出來的時候,不僅有工匠看着,還有那來祭奠世子的好事的去佛堂看天火遺蹟的人,他們也都看見了,這人言是根本堵不上了,少則兩三日,這王府要造反的事怕是連京城百姓都會人人皆知。”楚三爺掰下楚衡巴着門的最後一根手指,站起身來,已經老淚縱橫:“好好活着。”

“不!”

看着眼前飛速關閉的紅色木門,楚衡眼中又怒又痛。她在門口跪了好一會,按在青石板地面的手張開成掌,又握緊成拳,嘴脣都咬出了血,最後終於從地上站了起來。

“爹不可以死,我不能再死一次爹。”

楚衡在角門外轉了好半天,想找一塊石頭墊着翻進府裡去。可朱門黛瓦琉璃頂的藤王府牆可真是高的要命,楚衡尋摸了半天也沒找到辦法翻進去,她便順着角門的路轉到了正門口。

藤王府正面口賓客填門,前頭的小廝們忙的不可開交,楚衡又是正經的王府丫鬟,她便輕而易舉沒驚動任何人的再次進了府。

這會兒前院還算正常,可佛堂已經鬧了起來,滕王正一臉黑的站在那被挖出的石碑面前,一言不發。

“這……”大夫人臉色蒼白如紙,看着那石碑上的字字如刀,她整個人好似篩糠一般顫抖着。

二公子扶着大夫人,然而他的臉上也是一臉驚怒。

在大夫人的另一側站在丫鬟芙白,芙白身旁站着一箇中年美婦,中年美婦的樣貌跟芙白十分相似,正是芙白的母親,大夫人昔日情同姐妹的貼身丫鬟白蓉蓉。

“小姐,你別害怕。”白蓉蓉伸出胳膊挽住了大夫人的手,一臉擔憂的看着她:“蓉蓉陪着你呢。”

大夫人卻好似根本沒聽到白蓉蓉的話,她只睚眥欲裂的盯着那石碑上的字,銀牙緊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