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戲假

譚嫣兒狠狠地扯着手中的帕子,看向楚衡的眼神是赤裸裸的怨毒,一副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的樣子。

楚衡也發現了譚嫣兒,她只擡眼暼了譚嫣兒一眼,隨後又閉上眼睛,安安靜靜的窩在姬城懷裡假寐。雖然這會兒楚衡表面看上去平靜,但她心裡可是一點也平靜不下來。姬城大婚那天,楚衡曾經告誡過自己從此要遠離姬城。楚衡在宮闈出生,與帝王身側長大,她的脾性和自尊讓她從來就沒有爲人做妾的打算。

若說愛,楚衡曾經純粹的愛過姬城,即便現在,她也難說不愛。可這份愛已經隨着藤城一起被洪水侵襲,攪和進了河沙淤泥污穢雜質,已經無法再純粹。如今楚衡更想要的是讓藤城冤魂安息,是讓姬城爲他的罪孽付出代價,是讓姬城永遠遠離帝臺宮闕上的龍椅,楚衡想要親手撕碎姬城的江山美夢。無妄天生便是爲了輔佐君王而存在的,就算是在這亂世沒有君王要楚衡輔佐,楚衡也斷不能允許如姬城這般面冷心黑置蒼生福祉與不顧的人登上九霄龍臺。

“夫君。”譚嫣兒上前一步,衝着姬城作揖。

姬城彎着嘴角溫和的笑:“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妾身在等爺。”譚嫣兒看了眼姬城,又望向依舊安然窩在姬城懷裡的楚衡:“楚姑娘這是怎麼了?”

“她在後山飲酒,喝多了些。”姬城低頭看了眼楚衡,對譚嫣兒說道:“我先送衡兒回房。”

眼瞧着姬城抱着楚衡就要離開,譚嫣兒壓不住氣兒了:“楚姑娘既然都已經醒了,難道不會自己走麼?”

姬城聞言皺了皺眉頭,楚衡卻依舊老神在在的窩在姬城懷裡假寐,呼吸勻暢,隻眼角隱隱有淚痕。

“你回房等我。”姬城看了眼譚嫣兒,轉身抱着楚衡進了袖坊。

夜風寒徹骨,譚嫣兒一個人站在廊下,只覺得涼氣從腳底一點點向身上蔓延,頃刻間心都冷了下來。

“到地方了,還不醒過來?”姬城將楚衡放在軟榻上,伸手颳了刮楚衡的鼻子:“瞧你的意思,莫不是邀請爺今兒晚上留下來?”

姬城這話嚇得楚衡一哆嗦,她也不敢裝睡了,揉了揉眼睛便從軟榻上坐了起來,擡眼看向姬城:“世子爺生氣了?”

“我哪裡會生你的氣。”姬城嘆了口氣,一臉寵溺:“你最近還是不要惹譚嫣兒吧,她本來脾氣就不好,再加上她父親時至今日依舊下落不明,她心情難免煩躁。”

“衡兒知道。”楚衡伸手順了順耳邊的碎髮:“衡兒儘量躲着她就是了。”

“嗯。”姬城點了點頭:“你放心,等洪水退下去,咱們回了山下,我會盡快迎你進門的。”

楚衡瞬間瞪圓了眼睛。

“怎麼了?你不願?”姬城眉頭蹙了起來。

“世子爺,這是不是不大合適……”只一眨眼的功夫,楚衡眼眶裡便蓄上了淚水:“您纔剛娶了世子妃,怎麼能立刻納妾?再說譚嫣兒的父親譚將軍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保不齊已經葬身與洪水中了,若是在世子妃喪父的時候您納妾,委屈了世子妃且不說,您讓死去的譚將軍麾下的將士們怎麼想……”

“難爲你竟然想這麼多。”姬城伸手摸了摸楚衡的頭:“可爺卻不想你受委屈。”

“受委屈的是世子妃吧。”楚衡聲音低低的,帶着碎碎的暗啞:“世子爺雖然娶了世子妃,可衡兒知道,您的心一直在衡兒這裡,衡兒並不委屈。”

“衡兒……”姬城在楚衡身旁的軟榻坐下,伸手摟住了楚衡的肩膀:“你竟然這樣想,爺原來還以爲你不會這般通情達理,爺還曾經擔心,你會因爲爺成親,便不再理會爺。”

“衡兒也想跟世子爺雙宿雙飛的,可這一場天災下來,衡兒才明白生命的脆弱。”楚衡一雙剪水雙眸望向姬城的眼睛,滿滿都是情誼:“時至今日,衡兒只要世子爺的心,旁的衡兒真的不在乎。”

“傻呼呼的。”

月光入戶,映在軟榻前,照得一室輝光如煙如霧。姬城伸手扳起楚衡的下巴,便想吻下去。楚衡瞳孔猛地縮了一下,她站起身避開了姬城,轉身行到了窗側:“世子爺,世子妃還在等你回去呢。”

姬城搓了搓手指,楚衡下巴光滑的觸感還在指尖沒有褪去,他嘆了口,看向腳下的一地月光:“你說不在意,可你心裡還是在意。”

“求世子爺給衡兒些時間。”楚衡背對着姬城,視線透過窗櫺,看着遠處茫茫夜色。微微偏了下頭,楚衡卻藉着月光瞧到窗外拐角處一快黑色大氅的下襬,那料子正是剛剛譚嫣兒所穿的。

楚衡蹙眉,自己剛剛同姬城剛剛說的這些話,竟都被譚嫣兒聽了去。不過這樣也好,也讓譚嫣兒早些看清楚姬城的真面目……

“好,爺給你時間。”

身後傳來姬城的聲音,他拍了拍衣服下襬,站起身來,徑直出了門。

門扉關閉,那拐角處的衣襬也跟着消失了。

楚衡慢慢軟倒在地,好似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去了,原來同姬城作戲竟是這般勞心費力。戲是假,情是假,可心底的痛卻是真的。要想將一個早已闖入心中的人生生挖去,畢竟會連血帶肉,絲毫不容易。

夜風蕭瑟,袖坊外林蔭下,譚嫣兒披着黑色的大氅,手扶着一顆百年老樹,因爲恨和怒,她塗着丹蔻的指甲已經深深的摳入樹皮當中。譚嫣兒先是乾笑了兩聲,接着低聲呢喃:“楚衡,我要殺了你……”

這聲音陰冷飄渺,卻透着無限的堅定。

山路那邊有腳步聲傳來,在這空曠的夜尤爲清晰。譚嫣兒緊了緊大氅,擡腳往袖坊廊下走,沒走幾步,便瞧見一身狼狽的綠蘿在山路上走得跌跌撞撞。

“小姐。”綠蘿眼圈通紅,見到譚嫣兒後她也顧不上禮節了,提起裙襬便跑了過去:“小姐,奴婢差點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發生什麼了?”譚嫣兒上下打量着綠蘿。綠蘿的髮髻散亂,身上的披風也多被處劃傷,一副死地逃生的模樣。

“小姐……”

“靈九呢?”譚嫣兒往綠蘿身後瞧去,卻並沒看到同去的丫鬟靈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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