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知道啊,這曉祿,不知道隨了誰,這性子最是孤僻,這過了年都是二十幾了,還是獨身一人呢,所以啊,娘最是憂心吶!這下好了,孃的一塊心事就了了。現在啊,就是剩下曉禧和曉蘭了,等着你們都成了人,我和你爹啊,那真是徹底放了心了。”穆張氏高興得有些語無倫次,那眼睛裡都是滿溢着眼淚了。
“娘,個人啊,都有不同的命運,所以你就是靜觀其變好了,這心啊,那是操不完的。”曉傑慢慢的說道,但是轉念一想,就對着天邊的太陽,投去了遙遠的目光。她知道,在海上,在西北的荒漠裡,各自有一個男人,他們的心裡,都是有自己的。
穆張氏他們看着曉傑轉變了目光,知道她是想起了以前的那些糟心的事情。但是這樣的事情,那是容不得他們的說話的。這是心事,解鈴還需繫鈴人,是不是,能不能走出去這段陰影,還要看曉傑自己。
不說海上的分秒必爭,單單是那西北,現在那真是人間地獄了。穿暖開的時候,應該是萬物復甦,但是西北現在,完全看不到那些春景,有的只是死傷,源源不斷的人員的傷亡,使得西北更加的空曠僻靜起來。
那楊建楊康兩兄弟,現在都是回了京城,徒留下歐陽詠賀,帶着他的手下人,在這裡苦苦煎熬着。隨行前來的田不渝還有那十幾人的太醫,都是費盡了渾身解數,分秒必爭的研製那些藥物。但是他們來的時間有些晚,這瘟疫啊,已經是蔓延開了。
歐陽詠賀在京城裡還沒有想好他該如何的解決他和曉傑之間的事情,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使得歐陽詠賀還沒有做好準備呢,就接到了要去西北領軍的聖旨。
接到聖旨的瞬間,他其實就後悔了。曉傑和李*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以前他沒有出現的時候。曉傑不是還和李*生活了好幾年的時間呢,自己對曉傑的思念還不是一樣,愈演愈烈的變成了刻骨銘心的深厚的感情。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就發生了,何必要那麼較真呢。自己當時就應該大度一點,應該好好的接納曉傑,不應該選擇逃避的樣子,或許自己的怯懦。使得他自己再一次失去他摯愛的曉傑。
來到了西北之後,歐陽詠賀也是陷在深深的澤淵裡,不能自拔了。一方面是深深的內疚,一方面又是無窮盡的愛意,這兩樣極端的感情,使得歐陽詠賀極端的消瘦下來,那在家裡養成的肉肉,現在都是還了回去,又是變成了以前的那副消瘦,頹廢的樣子。
“田老。這藥物的作用不大啊,是不是哪裡不對呢?我看這死傷還是沒有減少啊。”這段日子以來,歐陽詠賀勞心勞力的。那真是憔悴的可以了。眼眶烏青,鬍子拉碴。不過衣衫什麼的還算是乾淨利索,他身上是一身最簡單的天青色直綴,上面繡着展翅欲飛的雄鷹,就像是此時此刻的歐陽詠賀似的,正在遠處高飛呢。
“是呢,我也是納悶呢,這藥怎麼就不對症呢,按理說不會有錯啊。應該是管用的,這裡面肯定是哪裡不對。容我再瞧瞧,你不要着急啊。”田不渝不是很適應這塞外的環境。自從是來了這裡,那就是一直咳嗽不斷。飲食上也是粗糙的,再說了西北過於乾燥,根本不適合老年人生活。
“不要緊,田老慢慢的研究就是了,不過我出去看看,是不是情形要控制不住了?說是不着急啊,但是天天都是死人,能不急嗎?”歐陽詠賀搓搓手,這都是三月份了,這天還是冷得可以,手都伸不出來。來了這幾天,那些經年不犯的凍瘡,現在都是找上門來了。
西北的天氣,怪異的可以。現在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是冷的不行,每天都是冷冽的北風,那些怒風交雜着紛飛的落葉,都是無窮盡的飄蕩在這個廣袤的西北,這塊遼闊的地方。他來了這裡將近一個月了,這裡的冰凍還都沒有完全化開,還是被泥濘所覆蓋。
歐陽詠賀這些日子都是擔驚受怕,憂思過重了。他白天裡都是擔心着這裡的事情,但是晚上呢,那真是夜不能寐。身邊少了一個女人,就像是丟掉了魂魄一樣,翻來倒去都是睡不着,一閉上眼睛,就是那個女人似嗔還嗔的眼神。
自己是個懦弱的男人吧,就這麼點事情,還是要放不開。想再後悔了,但是來不及了。這一上戰場,生還的機會不是很大了,即使自己還想和曉傑重新開始,但是曉傑能夠再一次原諒一個懦弱的男人嗎?即使曉傑能夠原諒自己,但是自己能夠活着回去嗎?
不知不覺得又是走到了那個熟悉的懸崖邊上,這裡是以前的歐陽詠賀不知道來過多少次的地方,每次他內心憂鬱的時候,都會來這裡排散心裡的陰鬱,冷風可以使他更加的清醒。冷風吹起了他的袍子,渾身腫脹的,就像是一個臃腫不堪的巨型人。
束髮的紫玉頭箍鬆散了,那些頭髮就像是飛舞的蝶兒一樣,在這個空曠的山谷間遊蕩不休無止。光禿禿的地上,天邊還懸掛着最後的一點落日,把整個天空都是照射成了紅彤彤的顏色,再加上一個俊美無儔的男人,畫面定格在這裡,說不出的和諧。
“啊,啊,老天爺,我恨!!”歐陽詠賀雙手比劃在嘴邊,做成一個小喇叭的樣子,不斷的對着懸崖的那一邊,發泄自己內心的鬱悶。山高雲淡,風聲久遠。那激昂的迴音,不斷的反轉回來,“恨”的聲音越加的嘹亮,不斷的迴響在耳邊。
自己的聲音就象是復讀機一樣,不斷的重複,這使得歐陽詠賀不知道該如何的形容自己的心情,說不出是酸澀,還是心痛,反正都是不好受的樣子。耳邊充斥着那悲涼,哀傷的聲音,使得淚腺都是受到了刺激,淚水還沒來得及流下來,就被風兒給風乾了,變成了淡淡的乾涸的痕跡。
時間過得很是緩慢,緩慢的令人髮指。歐陽詠賀渾身都是被冷風吹透了,思緒還是沒有理清楚,越發的混亂,那些對曉傑,對孩子的思念,那真是愈加的繁瑣,慢慢的就像是在他的身上加上了厚重的枷鎖,使他呼吸都是費力的。
“回去吧,這裡又不能解決問題,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需繫鈴人。”冷不丁的後面一個人的聲音傳來,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這樣一個人的說話聲,就像是把歐陽詠賀從深深的自責的深淵裡拉出來的一雙手一樣,要是沒有這雙手,或許歐陽詠賀這時候就一去不回了。
“好了,好好的準備戰爭吧,等着戰事結束了,你的那些兒女情長,你在好好的撿起來,在找你的女人繼續,不過現在啊,還真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這瘟疫啊,詭異的可以,怎麼就屢禁不止?”耶律亭轉換了一個身份,但是那些久違的笑容,還是沒有掛在他的臉上。
“這些情債啊,不是自己想停下,那就能夠停下的。我現在後悔死了,臨走的時候,你說我怎麼就不能去和曉傑還有我的孩子們去好好的告個別,我何曾幾時,變成了這樣的男人的。”歐陽詠賀沒有回頭,眼睛還是緊緊盯着那一輪落日。
“你這樣的孤家寡人,是不會知道這些深刻的感情的。對了,你管是打算立業了,真是不打算成家了?”歐陽詠賀淡淡的問道,不等別人回答,他就是繼續說道。
“你這樣快樂麼?廢了很多努力,就想着要回歸皇家,但是進了那個是非圈,你真的是高興嗎,你這樣的處境,和幾年前的我是很像的,那時候的我,生活了無生趣,我每天也是不得不麻痹着自己,說自己是高興的,說自己是功成名就的大將軍,但是呢,每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那些寂寞,那些空虛,就會慢慢的把我吞噬掉,使我如墮地域。”
“但是呢,幸好,我後來又活過來了,我重新遇到了最愛的女人,並且是和她一起過日子,這樣的生活,即使有很多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我樂在其中,因爲我知道,這樣簡單的生活,是我想要的。你啊,就是太過於糾結於過往的事情了。”說到這裡,歐陽詠賀就像是錯過了什麼似的,他拍了拍自己的頭,狠狠地說道。
“還說你呢,這人還就是這樣,說別人的時候,都是會說的,但是自己呢,爲什麼就是非要糾結在一些沒有必要糾結的事情呢。”歐陽詠賀很是懊惱的樣子,說出了這些,他說的這一切,就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是他知道,身後的那一個男人,或許是再靜靜的聽着。
說完這一切,一切好像又是回到了原點的樣子。這次是換成了兩個男人,都是站在懸崖頂上,不知道對着這樣光禿禿的大山,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